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過了,胡剛還躺在床上沒有動。他閉著眼睛,但並沒有睡著,腦子裡正在一刻也不停地想著他自己的問題。唉!這問題,那問題,好像到處都有問題,想著就是心煩!可不想又是不行的,他還是得用心思啊!誰說這老闆是好做的?!
高娜正在梳妝台前梳著頭髮,眼睛不時從鏡子裡瞟著還在床上的胡剛,看著他那付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了。
「幾點了?」胡剛並沒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又問:「十二點了吧?」
「沒錯,大中午的你胡老闆還會有生意忙嗎?」高娜語帶譏諷。
「問一下時間,又惹你哪裡不對了?」胡剛發作了。
高娜忍住要出口的話,換上了一副笑臉,「人家這不是關心你嘛,『依士達』這幾季的生意可都不大好的呀。」
一說起這件事胡剛就很是惱火,這正是他最大的、也是最為棘手的一個問題了。自從「雲峰服飾」推出了自己的品牌以後,更是處處領先於「依士達」了。若是以前,他完全又可以利用高娜的「公關」特長把那些設計師挖過來,以此擊敗陸雲峰的品牌戰略,可這次的對象是方心蕊,不管她和陸雲峰是真夫妻,還是假夫妻,這個女人都似乎是不可收買的。他雖然沒去嘗試過,但他直覺地清楚這一點。她身上有點特別之處,只是他說不明白那是什麼。
「都怪那個方心蕊!」高娜明顯的有著妒意,「誰會料到她會懂什麼服裝設計。」
「她倒真令人刮目相看。」胡剛語氣中有著欣賞,「當時見她嫩嫩的,嘿,原來還是個人物。」
「可惜跟了陸雲峰那麼一個人!」高娜幸災樂禍地說。「那才真是件瞎子點燈的事兒!」
胡剛沒搭話,開始穿襯衣。
他心裡想著方心蕊,對陸雲峰又有了幾絲模糊的嫉恨,自己怎麼就遇不到那樣的女人呢?他發達以後玩過不少的女人,按摩女郎、小歌星、白領麗人、模特兒……一個比一個上檔次,他亦因此而有了某種心理上的滿足感。不過,胡剛玩歸玩,卻也對這種交易關係的實質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在外面儘管是女人不斷,老婆還是那個當工人時娶的黃臉婆。
「你說陸雲峰是不是雙性戀?」高娜還在喋喋不休:「否則那個方心蕊會死心踏地地維護他?」
「誰知道?」胡剛咕噥了一句,繼續穿他的衣服。
「我看啦,那個林志邦就和方心蕊有一點不乾不淨的呢!你說是不是?」
「不太可能吧!她不像是那種人的。」
胡剛說的是他的真實感覺,林志邦這個人他是吃不準,但方心蕊卻不是那樣的女人。是的,憑他多年來對女人的經驗來看,那個方心蕊是個十足的賢妻良母型,與自己眼前這個女人那可是大不一樣的。
「那可不一定啊!」高娜含酸夾醋地,「我才不相信她方心蕊不會……」
胡剛聽得煩了,沉下臉就準備往外走。
「你不吃午飯了嗎?」高娜討好地問。
「不了。我得走了。」
高娜冷哼著,說:「去見孟夢也不用這麼猴急吧?」
冷不防高娜說出這句話來,倒令胡剛吃了一驚。他和那個孟夢攪上有一陣子了,這事他雖不怕高娜知道,卻也不想找什麼麻煩。這個高娜是他的另一個「問題」,他承認,這個女人是個尤物。和她上床是有一種消魂的感覺,但這時間一久,她也就那麼一會事兒了,而且她的貪婪也開始讓他暗自警惕起來。這個女人是相當難纏的,一年前只不過因為陸雲峰那件事他和高娜扯上了關係後,他就甩不開這個女人了,她不僅成了他的公開情人,還三天兩頭地逼著他離婚。胡剛開始也只當她是個花瓶而已,一味用錢就能打發了事的,直到他發現高娜掌握了自己公司的一些秘密,甚至是積極地摻和到他的許多生意裡去了,這才知道了她的厲害。既然是甩不掉、得罪也有危險,那就先穩住再說了。這是胡剛對付高娜的策略,他的書讀得不多,但也知道一句外國的諺語是說什麼「與其讓狗醒著,還不如就讓它睡著的好」。
「玩玩的,你就吃醋了?」胡剛安撫地捏了她一下。
高娜一臉的不悅,比剛才卻有所緩和。胡剛又甜言蜜語地許了些諾言,這才哄得她燦然一笑,「我要不是太在乎你,才不去管你的事呢!」
胡剛明白她是矯揉造作,卻也假裝不知,他還不想和她翻臉。
「你還是想想該怎麼樣對付陸雲峰吧。」他轉移話題。「別老是吃乾醋啦!」
「哼!」高娜果然忘記了孟夢的事情。「看他能得意多久?」
「但他正在得意啊!」胡剛有了一點失意。
「你就甘心陸雲峰站在你頭上?」高娜頗有些火上加油。「他的起步可沒你早啊!」
胡剛很早就察覺到她對陸雲峰有種奇怪的仇恨,為了什麼他不感興趣,倒也樂得利用這女人的這種心理為己用。「算了,生意嘛,各顯神通好了。」他故作平淡,由高娜自己去提出來。
「別裝啦!我還不明白你,會如此大方?」
她說得對,胡剛絕不是能公平竟爭的人。他能從一個服裝廠小工人成為擁資百萬的老闆級人物,靠的不就是鑽空子,玩手段那套?更何況,他和陸雲峰之爭並不僅僅是商業性之爭,利益固然是重要的因素,更讓他放不下的是面子。胡剛第一次恨陸雲峰就是在一次商務洽談會上,他正通過翻譯向一個外商爭取一次代理權時,陸雲峰走了過來,用流利的英語搶走了客人,這宗生意黃了不說,他被晾在那兒的尷尬更是錐心刺骨!此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過好幾次,胡剛就發現不止是商場上的那些「朋友」,就連『依仕達』的職員都認為他無論在能力上,還是在風度上都是不如陸雲峰的。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覺恥辱的了?所以他是要把陸雲峰踩在腳下而後快的。
想到這兒,胡剛心裡一陣刺痛,「難道找人去殺了他?」他惱怒地問,竟真有這樣的動了。
高娜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煙來,「那倒不用,死了還有什麼好玩的?」
「你是說———」
「聽說,『雲峰服飾』的貨還沒發出去吧?」
「好像是吧,應該還在月靚廠的倉庫裡,有問題嗎?」
高娜不答,「啪」的一聲打燃打火機,卻並不去點著香煙,而是把那朵淡藍色的火焰在胡剛面前晃了晃,臉上浮起一個惡意的微笑。
胡剛猛地明白了什麼,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這樣可以嗎?」
「幾千元就搞定!」高娜點燃煙,吸了一口,「而且,安全得很,又用不著打打殺殺的那麼不文明。」
胡剛點頭,表示贊同。他因那即將發生的事而大起激動了,伸手摟住了高娜,「你實在是個聰明的女人。」同時,他在心裡又補了一句:「也是個可怕的女人。」
「少肉麻了!你想走就走吧,不然孟夢會來要人啦!」高娜一把推開了他,「我可不是個小氣的女人。」
恰在此時,胡剛的手機響了,他並不去看,也不接聽,顯然知道是誰的來電。
他吻了一下高娜,吹著口哨走了出去。
高娜收起了笑容,砰地一聲把梳子扔向在門框上「滾吧!」
她並不是因為胡剛和孟夢有什麼關係而惱火,有點臭錢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她早就清楚了這點,自己也不是聖女貞德,她自然不為這個去生氣了。她只是從心底討厭胡剛這種齷齪的男人,又不能不和他維持關係,不免有時就對自己有些生氣了。
轉身看著鏡子,高娜喃喃自語:
「姿色總會老去,男人也終會離去,能依靠的就只有錢財了!」
是啊!男人最終還是靠不住的壞坯子。等到她有了足夠的金錢,她就會徹底地擺脫那些色迷迷的東西,甚至要把他們當狗一樣的呼來喝去!可是,這錢怎麼樣才算是夠了呢?這個標準還真是不好確定啊!但是,高娜心裡有一點是非常非常的肯定的,那就是無論她是有錢還是沒錢,她都必定不能讓陸雲峰這個男人過得舒服!
其實,高娜應該算是如願以償了。因為,這一陣陸雲峰的日子簡直就是過得糟透了!
陸雲峰正坐在一家酒吧裡。端著一杯威士忌,在昏暗的燈光裡打量著那些或孤單,或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心中忽然充滿了對自己的憎惡,又一次感到自己的不正常。
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在林志邦來找心蕊的那天早上。他看著他們一左一右的牽著小欣的手在陽光下走著,那「一家人」的畫面給了他十分強烈的震撼!他開始有點認識到自己的人生是有些不健全了。接著,就是那天半夜在「自由港」門口,他看到心蕊伏在羅文的肩頭痛哭,這才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麼的深,才明白他給她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也體會出了自己有多麼地心痛她!有多麼地嫉妒那個羅文。
嫉妒?陸雲峰忽然一驚,他竟然會嫉妒心蕊在別的男人身邊?!而不是那種單純的某種東西被侵佔後的不悅了。這,說明了什麼呢?是不是———他有了一點點愛她呢?!`這個不太成形的念頭不由嚇了他一跳!
「這真是荒謬可笑!」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