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無獨有偶,總之赤鹿理與錢紳不但同時看上了四月二日(農曆二十八)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無月之夜,甚至連所採用的作戰方式都一般無二,皆為奇襲。
那晚說來還是赤鹿理先出的陰招。
當晚九許,從藉著夜色的掩護偷偷越過沙湖湖面的幾十艘,以船槳划動的皮劃裡,跳上岸來近千日軍,就衝到武勝門舊址前,並迅速擊潰了駐紮在此地擔任警戒任務一個連的中國軍隊,攻進了城區。隨後,早守候在附近江面的日軍炮艇也靠了上來,以成群成片的炮彈壓制這一帶的守軍。
負責武昌北面的防務的新一八八師新任師長洪勝訊聞大驚失色後,慌忙間趕緊調集其所掌握的所有機動部隊對日軍發起猛烈反擊,想要將其趕下湖去。只可惜,該師主力早已投入對到夾沙湖而峙的石青嘴、徐家棚兩處要點的爭奪戰去了,能用於反擊的兵力尚不足一個團,又是倉促應戰。而日軍的後續部隊在又不顧沙湖兩岸的中國軍隊的火力夾擊,冒死源源跨湖而來。此消彼長之下,中國軍隊反擊不僅未能奏效,反而讓愈戰愈多的日軍趁著他們攻擊受挫之機,來了倒打一耙,一個反衝擊直接打到鳳凰山腳下。若不是,集團軍特務團增援及時,以洪勝所部當時已近於潰不成軍的慘狀而論,連武昌北半城唯一的制高點鳳凰山都要丟。儘管,突入城內的日軍被特務團死死的擋在了鳳凰山山下不得寸進。可赤鹿理楔進來的這枚釘子,卻已然對中國軍隊在城北的防禦態勢造成了極大地威脅。更為嚴重地是,一待日軍的餘力分兵去抄青石嘴、徐家棚的後路,一旦得手。那就不是威脅不威脅地問題了,到那時蛇山以北的戰線將全面崩潰!
面對這樣的危局。程家驥再也顧不得隱藏實力了。警衛團奉命撲上去了,蛇山上的炮兵主陣地也對武勝門一帶進行了全力炮擊。程家驥還命令配備有六十輛坦克、戰車的戰役總預備隊新二一二師的兩個團從城西出擊,以正面打擊正向東發起策應性攻擊的日軍。小說網一時間。武昌內外炮聲隆隆、殺聲震天,武昌保衛戰迎來了它地第一個高潮。
在諸般佈置展開後,對北面還是放心不下地程家驥立即趕往鳳凰山。
鳳凰山。
「鈞座!」眼見程家驥親自趕上山來,一眾軍官齊齊致禮。
程家驥掃視了眾人一眼後,便對新一八八師的副師長問道:「你們洪師長呢?」
憑心而論,程家驥絕沒有要殺猴警雞地意思。當然,陡然間吃了這麼大一個暗虧地程家驥。心裡也有悔有恨有怨。可出了漏子就推委部下地事情,他還是不屑於去做。
「鈞座。洪師長剛才帶著部隊反衝鋒時。被日軍迫擊炮彈蹭了一下。負了點傷,剛抬下去。」顯然誤會程家驥的用意地趙得生搶著答道。
「得生。戰場形勢如何?」軍情似火,程家驥在肯定了洪勝不會殘廢後,就把注意力轉到當面的戰況上。
「鈞座,鳳凰山周圍是保住了。我們團正在往北壓,馬三寶在住東擠,日軍的抵死不退,雙方的打開了巷戰。本來咱們的兵力要日軍雄厚得多,可受入交戰地形,施展不開只能一點一點的蠶食,很費力。」趙得生面色凝重的接著說道:「在湖面上被打死的鬼子很多,把湖水都快染紅了,可到目前為止日軍還在過湖!我認為,必須派出一支部隊繞過去把正對著武勝門故地的小碼頭給奪回來,封住日軍上岸的道路。另外青石嘴正面的日軍也攻得很猛。青石嘴那邊新得到特務團三營的加強,又有蛇山方面的炮火支援,問題還不是很大。可徐家棚卻已是芨芨可危,我派過去增援兩個連又被堵了回來,這已經是第二次!」
心知援軍之所以到不了徐家棚,是由於日本人的炮艇封鎖了大江沿岸所致的程家驥默然了。他那個榴炮團火力再猛,對飄忽於大江之上的日軍炮艇也只起到嚇阻作用,很難給予其重創。
而他更明白,一支已三面受敵,又後援不濟的孤軍的命運將會如何。WP.以本心而言,程家驥真想趁現在還不及,馬上命令徐家棚的部隊撤下來。可客觀事實卻又不允許他這樣感情用事,在節骨上眼上,棄守徐家棚這個前出據點,城北戰局的影響太大了,大到超過了上千條人命的地步。
「得生,你手裡還有多少預備隊?」程家驥悶聲問道。
「加上從這次退回來的那兩個,一共五個連隊!」趙得生昂然答道。
「我來之前,已經從二百團調了兩個營到這邊來,說話就到,至了就地歸你指揮。從現在起警衛團也歸你統一調度,你怎麼打我不管,我就一個要求,三個小時內,把沙湖南岸給我重新堵嚴實了。」程家驥又看似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另外,你預備隊裡立刻抽三個連隊跑步去炮營口構築工事,隨後我就會讓新二一二師補充團去接防的。」。
在場的人卻聽得是滿心慼然,而新一八八師幾個官佐更是眼中泛淚,差點都哭出了聲。大家都是用兵的行家,又豈會不知程家驥急著位於徐家棚正後方,與武勝門故地幾乎平行的的炮營口建立二線陣地,對徐家棚意味著什麼。守徐家棚的一個團的殘部已經被放棄了!
走下鳳凰山時,心中禁不住一直在隱隱做痛的程家驥的步子邁得很慢很慢。自他從軍以來,雖時有小挫,可像這次守武昌這樣接二連三的不斷把成營、成團的部屬當棄子丟出去,卻是平生頭一遭,說不痛徹心肺,那是假的。可大家都可以沮喪、嚎啕。唯獨他連臉色也不能變,誰叫他眼下是一軍之帥,萬眾之魂了。
就在程家驥黯然神傷之際。錢紳也對蒲圻開刀了。
與武昌相比,攻克蒲圻城的戰鬥就顯得非但不精采了,甚至有些兒戲。
午夜時分,幾個先於神田潛入城中的龍牙壯士,避過日軍地巡邏,用美制塑膠炸藥炸開了北門附近地一段城牆。
守北門的日軍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前往堵截。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地是,根本就沒有中國士兵衝向缺口處。歡迎吹著哨子跑來的他們的只有覆蓋式的炮火。接著。另外十幾龍牙人員就打開了只剩下一個小隊守備的北門。
面對潮水般湧入城中的中國軍隊,黑田並不害怕。從頭到尾他就沒把當這道又矮又薄的城牆。當成什麼了不得地屏障。在他想來。憑自己手上這兩千多人和城內諸多地據點。即便是巷戰,也能完成拖延時間的任務。只等。佐間中將所要求地預警時間一到,他黑田就可以帶著部隊和他地個人財產從南門逃走了。黑田地這份從容,是建立黑田堅信中國軍隊不敢、也不會因為全殲蒲圻守軍,而耽誤直撲六十八師團主力防線的時間這一點上。
中國軍隊當然不僅是攻擊一個北門,稍後蒲圻地東、南城門也受到了攻擊,只餘下了西門一片平靜。
「中國人的指揮官還真夠天真的,一招老掉了牙的圍師必闕,就把我嚇出去,連門都沒有。」自以為高明的黑田在下一刻,就陷入了大腦當機狀態。
原屬第四師團的許多士兵都在從西門逃走!而且,愈來愈的士兵在加入他們的行列!便過分的是,連一些低級軍官也在逃!
「八嗄!這是叛逃!」好半天才反應過為出了什麼事黑田,正要過去跑阻止他的士兵時,一個從其身邊響起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
「黑田君,沒用的,御身大切(保命最重要)是大阪兵的傳統,何況還有你這個通敵的長官,可以為他們承擔丟失蒲圻的責任,就更不會有人聽你的了!」不知何時,穿著一身日軍少尉軍服有神田已站在黑田的身後不遠外,剛才那番話就是他漢語說的。
「這場兵變,是你搞的鬼!」暴跳如雷的黑田一邊也本能似的用漢語回應著,一邊回身過去把軍刀架在了神田的脖子上。
「我被你看得死死的,哪有那個時間。只不過,是我現在的一些同僚跟他們的老部下敘了舊而已!其實整個計劃一點也不複雜,由我吸引你的注意力,方便我的同僚活動。再給這些早認定自己被高級長官拋棄了的官兵,創造一個合理合法逃生的環境。黑田君,你失敗了。按現在這種情況,佐間中將是不會承認他知道你與我們接觸過這件事的,再說逃出去的每一個人為洗刷自己,都會極力證明你是一個叛徒的,與其莫名其妙的去死,還是跟我們一起幹吧。你是一個聰明人,日本最值得驕傲的海軍都被美國人打敗了,日本在這場戰爭中不會有機會了!盟國勝利後,按昭日本的傳統,今天的叛國者就會是不折不扣的英雄,這一點你不會不明白。還有,中國第四十八集團軍參謀長錢將軍讓我轉告你,只要你能與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劃清界限,就以可得到兩萬美元的賞錢。另外我們日本和平軍的北條總司令也表示,可以讓你擔任第四旅團旅團長,並授少將軍階。」神田到此時還能鎮定自若,絕不是有什麼大智大勇,只因他太瞭解黑田了。以黑田的貪生怕死和機警狡詐,是怎麼也不會輕易堵死自己最後一條活路的。否則,黑田又何必用那些衛兵聽不懂的中國話,跟他交流了。
果然,神田每說一句話,黑田臉上的殺氣就少一分,而在聽到兩萬美元後,黑田的眼睛亮了。
「你們要我做什麼?又怎麼保證我能得你的那些東西?」情知神田說得字字句句都是事實的黑田在三思之後,終於鬆口了。說到底,他是捨不得去死,尤其是聽到將能得兩萬美元時,他就更不願意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剩下的事情就變得極為簡單了,城內殘留的部分日軍本就心懷惴惴,在接到黑田大佐新自簽發的正式撤退命令後,大部分順水推舟的從也西門撤了出來。至於少量硬要與蒲圻同存亡的死腦筋,則被很快就被蜂擁有進城的中國軍隊給解決了。
於是乎,佐間師團主力怎麼也來及背上鐵殼的後背,就袒露在了錢紳的刺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