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保衛戰的第一槍是在背靠巡司河,前扼粵漢鐵路的南郊的咽喉,永安寺前打響的。從比鄰沔陽的州,渡過長江北上日軍突擊兵團,先拿永安寺開刀的意圖,再是明顯不過了,就是要強渡巡司河,從舊武昌九門中唯一保留著的首義門,攻入武昌市區。
也正是因為永安寺據有以上的戰術意義。所以,儘管負責武昌南面的防務的新一七零師所設下的第一道防線,是沿巡司河布下的,可馬思遠還是把新五一零團一營及三營的十一連配置在此處,以盡可能的遲滯大舉來犯的日軍,從而給只是粗規定巡司河防線,多爭取一些準備時間。而指揮五個連隊的恰好是當年被文頌遠偷偷截下來的那位身負重傷的桂軍連長,此時已升任中校副團長的焦從儉。
焦從儉當然明瞭,自己所統領這支部隊,在這場形勢嚴峻的保衛戰中的處境,那就是他們不僅不會有援兵,也不大可能會接到後撤的命令!換言之,早在開戰之前,守衛永安寺這個孤立突出的前哨據點的他們,就已經成了一顆棄子。而把成百上千的活生生的人,化為一顆顆冰冷的棋子,這或許就是戰爭的殘酷所在吧!
雖說以其部隊長的身份,鐵定生還無望,可對上峰的安排,焦從儉卻無一絲怨恨之意。做為一個在血火交織的戰場上,穿梭往來了小輩子的老兵,對於自己會有一個戰死沙湯的歸宿,他早就覺悟。更何況這還是一場抵禦外侮的國戰,死得值!
當然,在嚥下胸中這口男兒氣之前,不扯多上幾個東洋鬼子墊背。焦從儉是決不會甘心上路的。而同樣的想法。也存在於永安寺七百守軍中每一個官兵地心頭。
這支人人抱著必死之心地部隊,所表現出的堅忍不拔的戰鬥意志與主觀能動性,無疑是驚人地。激烈的戰鬥從午後一直進行到黃昏。任整整兩個獨立大隊的日軍,再怎麼使勁樸騰,戰線也總是永安寺外圍的幾條戰壕之間來回打著轉轉,連一個穩固的立腳日本人都占不往。最後,生怕在不熟悉的地形下夜戰,會吃上更大的虧地兩個中佐大隊長在萬般無奈下,只好把傷亡慘重地部隊撤了下來。並向上司請求增援。
在驚聞自己的部隊居然受挫於中國軍隊地前哨據點後。日軍第十七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高品彪少將匆匆趕到了前線……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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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軍素來嚴苛地高品少將對待敗軍之將,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地。別的不說。先來上一頓劈頭蓋臉地大耳刮子開開胃。是絕對少不了的。
發洩了一通後,高品對已被他打成了名副其實的豬頭三的兩個中佐厲聲喝斥道:「你們難道沒有使用紅筒當時日軍所普遍裝備的一種既可人力投擲。又能以擲彈筒發射的催嚏性毒氣彈。)!」
新出爐的豬頭二人組之一的波多野中佐,隨即給高品少將說了一個悲慘的案例。慘案的受害者是正是波多野中佐的第八十八獨立步兵大隊的第二中隊。
在朝中國軍隊的陣地發射了十幾枚大型紅筒後,眼見他們正前方的陣地同以往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這個中隊日軍士兵們就興高采烈的衝了上去。可這回迎接他們卻再也不是滿戰壕被毒煙薰得失去抵抗能力的中國官兵,而是一排排嚴陣以待的槍口。在三十米的距離上,一支全無戒備的部隊,遭到早有蓄謀的對手暴風驟雨般的火力急襲會是什麼概頭?哪就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單方面的屠殺!
於是乎,在不到一分鐘之內第二中隊就倒下了上百人還連帶隊衝鋒的中隊長北野大尉,都被打成了篩子。而這個中隊也順理成章的完全喪失了攻擊能力。
高品少將只聽到一半,額上就冒起了一顆顆黃豆大的冷汗。他倒不乎損失的那點人手,他在意的是從這一事件中,所折射出來一個重要信息,對面的這支中國軍隊竟然裝備有完善的防毒器具!
身為與更高級別的軍官相較,還算比較掌握部隊基層狀況的旅團級部隊長,高品少將對於日軍的實際狀況是心裡有數的。
雖說東京電台的調子是一天比一天高,可包括高品少將在內的許多日軍軍官,都對一個事實心照不宣。那就是與中日戰爭初期比起來,現在日本軍隊在數量上雖是打著翻的往上漲,可其平均素質,卻也是在一個勁的往下落,與中國軍隊之間的差距更是一步步的縮短著。
部隊戰鬥力的普遍下降直接導致了日軍對種類繁多的特種煙的依賴程度的日漸加深……網電腦站www,C。說白了吧,在近年來日軍為數不多的勝利中,毒氣彈所起到的作用幾乎是決定性的。看清楚了這些,也就不難理解,一旦日本人的最後的制勝法寶,被證明對被東京大本營情報部門列為中國軍隊中的幾個頭等集團之一四十八集團軍的全體部隊失效,對日軍突擊兵團將意味著什麼!
「馬上把這裡的情況上報給兵團指揮所。」在他的副官飛奔著去發電報之後,已顧不上再用拳腳開導部下的高品少將,才用盡可能和緩的口吻,對兩個猶自垂頭喪氣的大隊長吩咐道:「你們抓緊時間休整部隊,等待獨立九十、九十一大隊的到達。」說到這,他話鋒陡間一轉,又加上了一句:「要是在接下來的攻擊中,你們的部隊再被中國人趕回來,那就請二位在剖腹謝罪與戰死之間,做一個選擇吧!」從少將看似平談的語氣中所透出濃烈得快要實質化的殺機,把兩個眉眼間才掛上一絲喜色的大隊長,嚇得面如金紙,兩眼發直。
當晚八時許,親自上陣的高品彪揮動著四個大隊的日軍以餓虎撲羊之勢,重新殺向了永安寺一帶。本來以高品手上的兵力之充足。是大可以把永安寺內外都圍他個嚴嚴實實地。可他卻有意在包圍圈上留出一個不大不小地口子,想以從中國兵法學來的圍師必闕,來瓦解對方的軍
在通常情況下。戰鬥地持續時間愈長,交戰雙方的兵力對比所起的作用就愈加的明顯,永安寺之戰自是也不例外。隨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日軍的推進速度也由之前的蠶食,變成大踏步的前進。只能容得一個加強營守軍地陣地能有多大?還經得起日本人這麼大啃大嚼!還沒到午夜了,小鬼子那一雙雙沾滿了血跡地軍靴,就踏在到位於永安寺中心點上的那座大雄寶殿殿前地一塊塊方磚上。而這座南方少有石製大殿與規制稍小地後殿。其把兩者連在一起地通道。已是守軍最後的地盤了。
正當銳氣正盛地日軍,想要一鼓作氣殺進大雄寶殿時。一道放緩攻擊的節奏。保持適當的壓力的命令。迫使他們心不甘、情不願的磨起了洋工。
命令是由在後面觀戰的高品少將下達,而讓高品這樣做的起因。則是由於他從望遠鏡裡隱隱看見了三五成堆的中國軍人,絡繹不絕的從永安寺的後門溜出,通過他故意留出的那個口子,向巡司河邊逃去。這個發現立時讓高品少將欣喜若狂,以往的作戰經驗告訴他,只要中國軍人開始零星的逃出戰場,那一場大潰崩往往就不遠了。就這樣,在一心想要等到中國軍隊全面潰退後,再趁勢掩殺的高品彪的主導下,日軍又傻傻的等了半個小時。
直到有一隊中國官兵從河畔方向跑步進行了寺中,高品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上當了!中國人利用他的錯覺,把重傷員架了出去,送上船過河了。
「八嘎!」被愚弄的感覺,讓生性暴虐的高品怒不可遏,他不顧身邊的官佐的勸阻,一意孤行的向寺內大步流星的走去!
旅團長的親臨前敵,大大刺激了大雄寶殿前的日軍。在紅了眼的軍官們的驅使下,挺著明晃晃的刺刀的日軍士兵象長了兩個腦袋似的一波一波的向大雄寶的殿門湧去。
中國軍隊的抵抗得極為猛烈,他們不但以密集的火力,把日軍打得成片成片的倒下,還屢屢以班為單位,懷抱著手榴彈,發起有去無回的自殺式的逆襲。戰況至為慘烈,雙方陣亡將士的遺體在殿門口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從這座小山中,流出來血水不消多久就染紅小半座永安寺。可就算是這樣,死傷枕籍的日軍還是未能衝入殿中半步。
只可惜,相對小小的永安寺而言,小鬼子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能擠進寺裡來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地步。在日軍不計代價的輪番衝擊下,後殿率先陷落了。一刻鐘後,幾百名誓不兩立兩軍官兵就在狹小的大雄寶殿裡展開了殊死的肉搏。在那種隨時有可能被自己的人刺刀誤傷、捅死的擁擠而混亂不堪的情況下,已經談不上什麼技能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竭斯底裡的狀態中,嘴、手、身體、頭,都變成了能致人於死命的利器。
那世界未日般的情景,獸性張揚到極至的瘋狂,竟與救過焦從儉一命的許靖仁在崑崙關關門的門洞裡所經歷的那一切一般無
對等的消耗,本身就決定的勝利的歸屬!
僅僅半小時後,在此之前寶象莊嚴了幾百年的大雄寶殿,就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
「高品將軍,正殿的戰鬥剛剛結束,現在進去還是太危險。」與上次一樣,滿臉惶急的副官還是沒能制止旅團長的一時衝動當高品彪在舉著火把的衛兵、參謀的簇擁下,走進大雄寶殿時,他和他的隨員們都被那阿鼻地獄般的場景所深深的震憾了,以至於他們好像都忽略了點什麼?
「騰野君,我們總共折損了多少兵力?」雖然在問這句話之前,高品自認已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真要面對時,他還是在羞怒交加之下,失去了大部分理智。
這一戰下來,只有五個步兵大隊總兵力還不到五千人的第十七獨立混成旅團,就陣亡近四百,傷者也超過六百,這也就就是他的旅團讓中國軍隊的一個營給打殘了!
空前的恥辱,讓高品彪像一頭困獸一樣,在屍體橫陳的大殿踱起步來。當高品彪走到大殿中央那尊約兩人來高的如來佛像的跟前時,一個黑影突然從佛像上躍下,向他狠狠地砸了下來,並迅速與其抱在了一起。
「噢!」緊接著,高品彪就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聲。
這時,離高品不遠的副官和幾個兵士才反應過來,連忙搶上前去。可地上的兩人纏得太緊,生怕傷了高品的他們不敢用槍,只能拉的拉、扯得扯。在拉扯無果後,幾把刺刀幾乎同時捅入了刺客的身軀。
劇烈疼痛使得永安寺最後一個保衛者焦從儉,原本弓著的身子猛地彈了起來。當然,他這一彈也不是白彈的,從又發出一聲慘叫的高品彪的頸大動脈處那泉水般激射出的血柱上看,這個罪惡纍纍的日軍少將的生命之火,分明已燃燒到盡頭。
與此同時,被五、六把刺刀挑在半空中的焦從儉也到了彌留之際。在意識消逝前的那一刻,焦從儉彷彿看見了在欽江西岸集體殉國的一一零團九連的每一個兄弟,他們正排著整齊雄壯的隊列,歡迎著他這個當連長歸隊了……!
戰後,當地民眾冒死收殮了戰死於永安寺的中國官兵的遺體,據他們所說,那個讓日軍刺刀捅得渾身是窟窿的中校軍官的臉上,還帶著滿足與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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