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關大戰的第二天上午,從普通中國官兵們的角度來看,不但是平靜如水、悠閒輕鬆的,還是幸福的。對!是幸福!
這些自小在田間地頭長大的農家子弟,原本是多半要和他們的祖父輩一樣精心侍弄著幾畝自家祖上置辦的或是租來的薄田,賠著笑臉小心翼翼的支應著官府、東家、軍隊等等總之是這人世間一切比他們強勢的勢力派下來款項、差使,暈頭傻腦的娶媳婦,滿心期待的生個娃,老懷足慰的看著娃再生娃,就這樣在忙碌間不知不覺的把他們那遠談不上精彩,卻尚稱充實的人生之路走到盡頭。可來勢洶洶的日本人,卻徹底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軌跡。跟著隊伍轉戰四方的也有些日子了,見識的增長讓他們多多少少都明白了一些從前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觸的事理。知道了與此時自己正參與其間的這樣一場交戰雙方只一個回合就能讓十幾萬、幾十萬兵馬化為烏有的舉國大戰相比,別說跟早年間的那走馬燈似的圍著北京城輪流坐座的那些大帥們之間的砍來殺去,渾不值得一提,就連被村裡的老人們津津樂道的甲午年間的戰事都顯得是那樣的小家子氣。這場戰爭的場面不光大,還是從所未有的慘烈血腥,在他們從軍前最多只是偶爾聽過的飛機、大炮這些毫不費力的就能好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撕成碎片的恐懼存在面前,性命這個東西並不比一捅就破的白紙來得結實多少,甚至是更加脆弱。當然,這只是其一,後面還有無數個其二、其三。
其實,光著這一條已經足夠這些自願或不自願扛起槍桿子保家保國的前泥腿子們。明瞭了自己在先時所憧憬的活著回家。其成為現實的機率是何等的渺茫了。在經過最初地恐懼、悲觀、絕望後,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無力與命運時事相抗爭地他們,倍加珍惜起的眼前的這每一縷陽光、每一口空氣來。
上午十一時。二百團九連陣地。
這會兒,漢東昇正在這裡和圍成一個大圈子地兄弟們無束無拘的談論所有能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從始終掛在漢東昇臉上那掛著由衷的微笑,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現下正被士兵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圍攻」著的新二十軍最年輕的師級軍官,是多麼地如魚得水、樂在其中啊!
而本該如影隨形地陪同著在下來巡視陣地的漢東昇身邊地本陣地最高長官,九連長許靖仁,卻正默默地站在那個洋溢著歡聲笑語地圈子邊上。看不出他有絲毫想要擠上去企圖。與漢東昇私交甚好的許靖仁。不但知道行伍出身地漢東昇是最喜歡和兄弟們打成一片的,他更知道那些處於軍隊的最低層的士兵們的心目中。憑著讓人無可挑剔的戰功在短短三四年間從一個大頭兵升到上校副師長的漢東昇。是個不折不扣的傳奇人物。是他們的榜樣!正因為是這樣,許靖仁覺著在這個時候。自已還是在一旁靜候著比較好。
許靖仁並沒有等多久,只一刻鐘後,漢東昇便戀戀不捨的從人叢鑽了出來,叫上許靖仁去「隨便」走走了。
說走走,還真就是走走,沒一會,許靖仁就沒被漢東昇有意無意的帶出他自己的領地,兩人說著走著都快溜躂到別的團的防區去了,
「文章,你陞官的事。師裡剛批下來。呆會回去後,把連裡的事情交待一下,去營裡上任。」同時兼著二百團團長的漢東昇在和他的愛將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好些不著邊際的話後,終於把話說到了正題上。
「副座!馬上要攻擊關口主陣地了,我還是打完這一仗再到營裡去合適些。」從才從欽江邊上下來那會兒,許靖仁就聽到了自己要高昇到營裡當副營長的風聲了。說實話,剛聽到這個喜訊時,許靖仁還很是歡欣鼓舞了一陣了。到營裡去雖說是個說話沒多大份理的副職,可也畢竟是上了個台階不是,再說又幾個部隊長不是打副職熬過來的。滿心期待的許靖仁甚至都在心裡把自己的走後,連裡的人事安排,都給打好了草稿,就等著交權走人了。HTtp://
HTtp://可後來卻不知是那裡卡了殼,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一紙晉陞命令,正當他心懷惴惴忐忑不安時,大股大股的鬼子就殺了過來,接著就是一仗接一仗開仗火,再接著部隊就東轉西悠的到了這崑崙山下。
「文章,你到營裡後,立即照這個,把人從各連都抽上來。然後帶著這些人火速到團部集合。」漢東昇一邊說,還一邊把一張密密麻麻的寫滿人名的單子給許靖仁遞了過去。
一頭霧水的許靖仁並沒有立馬去接那張單子,而是高聲抗辨道:「副座,仗正當到節骨眼上,從連隊裡抽人不是瞎胡鬧了嗎!」
「這是命令,你執行就是了!」漢東昇僵硬機械的口吻,讓向來在漢東昇單獨想處時,沒上沒下慣了的許靖仁表情一滯。
許是漢東昇自個也覺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了,他隨即和顏悅色的做了解釋:「玉林方面馬上要有幾車新式武器送上來,你們這些人是去負責接收這批武器的。你們到了軍裡後,一定要盡快掌握其性能,爭取能在明後天給鬼子一個驚喜!」
其實,這個理由也勉強能算是個說法了,換了個人也許就能蒙過去了。只可惜,差不多算得上朝夕相處的這兩人對彼此的脾氣品行,實在是太於熟悉了,那裡瞞得過對方。長官在言語間的言不由衷,反而讓本只是鬧些情緒的許靖仁,越來越覺著這檔子事不大對頭。
許靖仁、於莽、江中生、吳國行……看完名單後,許靖仁直覺子自個的腦子裡亂得厲害,都快成一團亂麻了。名單上的人足有二三十個不說,且還都是些兵頭將尾的要角,其中又以班、排最基層的戰鬥單位的副職居多。本來在近來裝備更新得快得出奇地新二十軍裡,抽相對而言對部隊地影響小些的副職。去培訓點什麼算不是上太新鮮的事。可怪就怪,這份單子還羅列了幾個在各自地連隊裡頂個半邊天的能力很強的正班排長的名字,這還不算是最亂。最讓許靖仁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是,十一連的司務長羅胖子的大名,居然也堂而皇之與這些戰功纍纍、殺人如麻地老兵們擠在了同一張紙上。開什麼玩笑!羅胖子操持起兄弟們地伙食來倒是挺拿手的,可他一個連槍都從沒摸地人,跟接收武器這種事,挨得上邊嗎!
對地!伙食!那個部隊裡都缺不了一個好地司務長!從中許靖仁似有所悟,等到若有所思的他回頭再把名單地這些拼起來一思量。總算是在腦海裡理出了些頭緒來。這些人加在一起再補上足夠的新兵。不就立馬又是一個五臟俱全的三營嗎!
被這個結論震憾得臉色上只一個勁的發青、發白的許靖仁,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身邊還未離去的上位者。
「文章。這是軍座本人的意思!」漢東昇的回答。基本證實了許靖仁的猜想。
「副座!仗還沒打得怎麼樣了。真就到了這個份上了?」上峰已在做最壞的打算的事實,在促使許靖仁對這一戰艱巨性有了更真切的認識的同時。也讓他有些無法置信。也難怪許靖仁一時會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這兩三年來,雖說戰事頻繁,部隊的傷亡也不小,可靠著靈活的戰鬥、堅強的戰力、相對優良的裝備和那麼幾分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運氣,比起其它那些時不時就會來個損兵過半的友軍來說,始終都沒有太傷筋骨的新二十軍的在兵員損失方面的情況,無疑要好得多,更從沒有被逼到要非得要留兵藏將,才能保得住火種的地步。
「文章,老實說,這仗會打成啥樣我心裡也沒底。可軍座既然這樣決定了,自有他的道理!」
「副座,要是這樣,那我就更不能丟下九連的兄弟們了。」
「你敢!單憑違抗軍令這一條,就讓能你夠得上撤職查辦的格。WP.」
「那正好,無官一身輕,我正想著能摟上挺機槍痛快痛快了。」
「想的美!把你調到師部看大門的權力我還是有的。」
「副座!我相信你不會願意聽到兄弟們談論這件事情吧!」
漢東昇算是被固執得像頭牛的許仁靖打敗了。當然,漢東昇之所以會選擇向部下「屈服」,絕不會是因為怕了許靖仁的威脅,而是有感於向來做人很循規蹈矩的許靖仁的決心之大、用心之誠。
抗上成功,還給許靖仁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由於他的死活不肯就範,逼得漢東昇只好把服從性較好的現任三營營長給拉來頂了原屬於許靖仁的差使,換言之,就是說,許靖仁在一天之內連升了兩級,直接成了二百團三營歷史上的第七任營長。
攻擊關口主陣地的戰鬥,當天下午就打響了。讓從來自認「老子天下第一」二百團的官兵倍感失落的是,他們沒有立刻接到投入戰鬥的命令,只能在後面看著人家在前面打個熱火朝天、痛快淋漓。說是看著,可實際上卻是聽著,早在再次開戰前,北上集群總部就以防範日軍的毒氣彈的襲擊為由,將一些團隊的待命位置向後挪了好些裡路。而二百團這把程家驥手上的「尖刀」,居然也被放入了「保險櫃」裡。
開始那一陣還好,隨著聽戰的時間一長,習慣了處於戰場核心,受萬人矚目的二百團的官兵們,就有點熬不住「寂寞」了。士兵煩班長、班長找排長、排長找連長的就這麼一級的從下至上的催起戰來。可不管兄弟們的求戰情緒多高,上面傳下來的卻是永遠是那六個字「吃好、睡好、等著!」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整天,直等得二百團的上上下下都被從遠處傳來的無時無刻不盤旋在天際之間槍炮聲,「饞」得是坐臥不安、飲食不香了,可向火線開拔的事,卻還是音訊全無。
崑崙關大戰的第三天上午十時。當許靖仁一邊指揮部隊操練,一邊在心裡尋思著有沒有必要給遠在海外的父母和一同回國投軍地在女兵大隊當排長地女友留些話時。一支偶然撞入他的視野的從火線上換下來地部隊卻替猶豫不決的他拿定了主意。
當許靖仁看到這支部隊時。這支步履沉重的隊伍的絕大多數成員的身上軍服早成了一條條尺許長的碎布。這些布條只有一個顏色,紅,血紅!就連這股人流所經過的大地草從。也無一處不被從他們身軀上地大大傷口裡流出地血液,染得好一片血色腥紅。總之,這是一隊從血海裡「游」出來的軍人,是一支剛和死神扳過手腕地軍伍。
上述這些都還足以讓雖是書生從軍,卻早已被血與火磨練成一個生死等閒地老兵地許靖仁受到太大的震動。讓他心頭狂顫不已地是,他從這支隊伍裡大部分士兵那看似呆滯麻光的目光背後,都看到燃燒著一種近乎於瘋狂的毀滅慾望。真要說起來。這種比氣壯山河、直衝宵漢的殺氣。都要恐怖若干倍的或許可稱為死氣的氣質,許靖仁也沒少在單個殺紅了眼的官兵身上見識過。可其整體出現在一支規模可觀的部隊身上。在今天之前。許靖仁只有在南昌保衛戰大功告成之時。從整隊退出戰場的獨立九十七旅身上看到過。這兩支部隊在氣質上的契合,讓許靖仁陷入了石化狀態當中。要知道。南昌城裡那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事,而獨立九十七旅又是最先投入作戰的部隊,自始自終都在戰團的中央無休無止的承受著血海驚濤衝擊,這樣三湊六合下來,那近千在幾生幾死後,僥倖活下來的川娃子們才會集體散發出這種讓地獄最深處裡的惡鬼聞到了,都要繞道而行的黑暗氣息。而攻擊關口的戰鬥攏共才打了一天不到,這樣一聯想下來,那豈不是說目下正在打著的這場戰事,比被那場被公認其慘烈程度在中日開戰以來諸役中,絕對能擠進前五名的南昌保衛戰,還要殘酷激烈幾倍、十幾倍!毫不誇張的說,這個判斷,直接顛覆了許靖仁對戰爭的大部分認識,他根本就想像不出此時此刻在關上進行的是怎樣的一場戰鬥了。
與許靖仁一樣在山道旁列隊操講的三營官兵們,也都被由瀰漫在空氣中的多種負面情緒所凝結成的無形氣場,給壓得是個個目若呆雞。看著住日張牙舞抓的部屬現在這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樣子,許靖仁總算是明白了,集群總指為何會把那麼多部隊都調到後面來,這是怕兄弟們給這些撤下來的部隊給嚇著了啊!
儘管有些不知所措,可直覺告訴許靖仁在眼下自己一定要做些事情,來改變現在這種壓抑到頂點的氛圍,否則非但兄弟們那一腔的豪氣壯志勢必要一落千丈,就是軍心士氣也要大受影響。抱著這種心態,他開始在在這支友軍的隊列裡尋找著什麼,他很快就幸運在行進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位體形黑瘦、神色勉強算得上正常的上校,這個發現讓最怕的就是在這支顯是已剩不下多少人有理智的部隊裡,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對象的許靖仁不由得大喜過望。
「職是新一百師二百團三營上尉營長許靖仁,請問長官是那個部分的。」在行過軍禮後,許靖仁客客氣氣的把這位上校請到了路旁。
「榮一師三團團長鄭世芨!」這位鄭團長通名時所用的語氣很平和。
「我們團的駐地就是附近。長官,以職的愚見,貴部又是作戰,又是行軍的,想必要很疲憊了,可不可以請貴部在這裡原地休息一下,我派人回團裡去拿一些吃的過來,好讓您的弟兄們恢復一下體力。」發現對方對自己的提議並不是很感興趣的許靖仁,忙拋出了他的最後一張牌。「長官,我看貴部有些弟兄們的身上的傷口都裂了,撐下去太傷身體。最好是能是能重新包紮一下。請長官放心,我讓人回去取繃帶,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好吧!麻煩貴團了。」在特意看了看手錶,又掃了幾眼自己麾下那支帶著濃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的部隊後,鄭團長感激不盡的說道。
許靖仁說得沒錯。這裡離二百團的駐地其實是近在咫盡。僅僅十多分鐘後。接到通知地漢東昇就親自帶著人送來了飯菜、水和繃帶、紗布、白藥。
於是乎,兩支部隊就是原地席天幕地地搞起了野餐。起初,充當會餐場地這塊草坪上的氣氛還是挺緊張的。好在威力無窮地紅繞肉和大米飯,很快就成功淡化了榮三團的士兵們眼神中那閃爍不定的獸性光芒,漸漸的彼此間的隔閡大減的兩軍官兵們,開始混坐在一起,開始一起說話,一起扯家常。如許靖仁預料中一樣,在知道了榮三團才才經歷的那場血戰地詳細經過後。三營地士兵們那原已繃得極緊的神經。非但沒有崩潰,反倒是鬆弛了許多。其實。這世界上最能讓人對之產生地恐懼地還是這種讓人「一知半解」地人與事。在過度恐慌後。再瞭解事件全部真相,反而會使人生出不過爾爾之感。
當下層官兵圍攏在一起說天說地說戰事時。許靖仁和漢東昇也在跟鄭團長「閒聊」,只不過,因為身份的不同,他們之間地談話的功利性自是要比士兵們強上許多。
「鄭團長,你們團還有多少人?」漢東昇一面笑容可掬的朝對方碗裡夾著悶得黃墩墩、香噴噴的肉塊,一面故做「漫不經心」的問道。
「昨天晚上十二點上去的,今天早上八點下來。上去時全團二千八百多人,現在連輕傷員在內是還有九百五十八人,另有五百多重傷員已在作戰中陸續後送。」從鄭團長嘴裡崩出的這一連串乾巴巴的數字,讓原就了此許心理準備的漢東昇和許靖仁驚詫得差點把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乖乖!榮三團光是戰死的就有一千四百人左右,佔全團總人數的一半,要是把輕傷員也算上,其傷亡率,怎麼也不會低於駭人聽聞的百分之八十,至於會更高。他們現在算是明白了榮三團的士兵們身上的那股足以使千軍辟易、百虎歸山的死氣是從那來的了,任那支部隊在短短八小時的進攻戰中損失這麼大,恐怕不想打成瘋子都不成!
「蒙貴部慷慨,我鄭某人無以為報,只好拿這次在關上得的幾個教訓來現現醜了。」鄭團長的這句話無疑是此刻的漢東昇和許靖仁的最想聽得的話了。戰場上的教訓是什麼,那是一桶一桶的熱血,一打一打的人命換來的,對戰爭時期的軍人而言,這就是真正的聖經。
「關前的地形不大開闊,最多只能展得開兩個多團。我們團和二百師的五九九團是第二撥,歸二百師的戴師長指揮。上峰的命令一開頭就是死的,催命似的逼著你衝鋒、衝鋒,不間斷的衝鋒,壓根就不會給你整頓部隊、調整火力的時間,我們兩個團剛上去時思想準備不足,在這上面白流了不少血。」鄭團長掃了正全神貫注的聽著他說的每一字的漢東昇和許靖仁一眼,接著說道:「後來,我和五九九團的何團長把兩個團合起來,再分列成五六個以營為單位的戰鬥隊,採用波浪形的攻擊陣形發起攻擊。從鬼子那裡學來的這個招術有個好處,只要你組織得當,部隊的戰鬥素質過硬,就能靠前面被擊破的攻擊部隊迅速以兩翼分開的方式,退到後面來形成新的最後一個波次,週而復始的打下去,直到所有人拼光,攻擊動作也不用停下來。到拂曉時為止,我們兩個團攻了多少回了我自己都說不上來了。」
憑心而論,鄭團長為了盡量客觀些,已經是很刻意的在減少言語上的感情成分了。可漢東昇和許靖仁還是從他的那捏得發白的手關節和微微顫抖的面部肌肉和那句輕描談寫的不知道已攻了多少回,感受到了當時的戰鬥激烈程度是何等慘烈血腥。
「殺到天亮時,小鬼子終於頂不住了,恰好在那時充當尖刀的我的團的二營一口氣全沖了去。我正要帶著大部隊壓上去,從界首高地上打下來的排炮,把後續的部隊擋了一下。就一會兒工夫的,二營就在肉搏戰損失殆盡。日本人在那當口又添了兵,火力一下子又猛了起來,咱們這邊全仗著部隊已經打發了性子,全然不顧生死拿命堆,方才又衝了上去。我帶著部隊直殺到離關口還不到兩百米的地方,眼看著再加把勁,再多死些人,就堆下關口了。他媽的!這節骨眼,日軍的飛機來了,正呈密集隊形衝鋒的部隊可被炸慘了,再讓躲在關裡的鬼子一衝,垮了個一洩千里,就連原先已到手的外圍陣地也丟得一個不剩,讓日本人直接趕回了出發陣地。」說到這,顯是憶起當時那種無法言喻的慘景的鄭團長已泣不成聲了。
漢東昇和許靖仁雖沒有身臨其境,可對飛機炸彈落在抱成一團的幾千人頭上會是個什麼場面,卻也心中有數,遙想當時的情景,心裡也是好不慼然。
在懷著十二萬分沉重的心情,以整齊的隊列,誠摯的軍禮,送走了榮三團後,許靖仁帶著他的三營回到了駐地。
一回到駐地,許靖仁就急不可待的寫起了遺書。
應該說,許靖仁的這兩封遺書寫得很及時,黃昏前,二百團就如願以償的接到向南開進的命令。
當二百團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到待機陣地時,站在關前迎接他們的是剛剛替下已精疲力竭的戴師長的文頌遠。
天一擦後,以二百團和三六五團為主力,由只剩下五六成戰力的補充團擔任預備隊的第四撥攻擊在文頌遠的指揮下,殺向崑崙關。
許是在拼了一天半後,日本人的兵力也快被耗光了的緣故,這回沒費多大的事,新一百師的部隊就輕而易舉的佔領已是兩易其手的關口外圍陣地,關口主陣地再次暴露在了中國軍隊鋒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