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辭典裡根本就沒有完美平衡這個詞彙。
在戰爭這個由無數條鮮活的生命為基礎搭建的領域內,你重視某些客觀因素,往往就意味著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其它因素。戰爭法則是絕對公平的,忽略了本不該忽略的東西,拿血肉去彌補的還是輕的,更有甚者,在很多時候,戰場上的一時疏忽,會讓你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程家驥這個最高指揮官決定就是犧牲戰前準備時間,也要把攻擊提前。那中國軍隊就要有用將士們的軀體,去填滿他們與日軍之間那長長的七八十米的間距的覺悟。在這樣一個時刻,程家驥和他部下的軍官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以攻擊的突然性和堅定果斷的戰術動作來試圖將傷亡減低,至於能降到什麼程度,那只有看老天爺的心情的好與壞了。
隨著二百團各種輕型炮火集中轟擊,只沉寂了一袋煙工夫後,西岸戰場霎時間又沸騰了起來。
兩軍間的距離太近,炮手們都不用刻意瞄準,就能把一顆顆「造型美觀、經濟實用」的炮彈扔到日本人頭上。
沒料到才才「攻擊受挫」的中國軍隊會這麼快又捲土重來的鬼子,可是吃了大虧了,光是回到自己的指揮位置的程家驥,從望遠鏡裡看到的在平地騰起的火光濃煙中中坐上土飛機的小鬼子就有好幾窩子。炮彈爆炸時所產生致命華彩,把這些鬼子的臉上那醜陋的蒜頭鼻都映那樣的清晰。
「殺給給!」日軍的反應也不慢,中國軍隊炮擊才開始不到兩分鐘,鬼子的步兵炮、迫擊炮、擲彈筒便朝著中國軍隊地臨時陣地蓋了過來。日本人地兵力是少些,可若真比起火炮的數量來,卻比在泅渡時把大部分整武器都拉在了對岸的二百團。要強上許多。日軍這臨死反噬般地瘋狂炮擊。沒有去找中國軍隊的炮兵的麻煩,而是出人意料的把予頭指向了二百團第一梯隊步兵。
霎時間,適才在日軍陣地上出現的那一幕。在中國軍隊發起陣地上重演,等待著衝鋒號響起的二百團官兵們那滾燙的一腔熱血,染紅了一片片南國沃土。
設在火線上地二百團前沿指揮所。
看到自己地兵一槍沒放,就這麼著冤冤枉枉的讓人家用幾塊「包了炸藥地鐵疙瘩」成群成片地敲掉,負責一線指揮地文頌遠急了,他把上衣一脫,帶著衛士扛著二百團那面拉風到頂點的白虎旗加入到了第一波次部隊當中……www,。
「嘀嘀噠噠嘀。」中國軍隊地衝鋒號總算是趕在充當尖刀的幾個連隊的隊形。讓小鬼子的密如飛蝗的炮火徹底炸散之前吹響了。兄弟們,衝啊!」從小習武體魄強健的文頌遠。被胸中那旺盛到堪稱狂熱的戰鬥熱情驅使著健步如飛的搶到了衝鋒隊伍的前列。
「文老二這個熱血混球。什麼時候能改掉槍一響就把自個當連長使這個老毛病!」自打發現文頌遠赤膊上陣。程家驥手裡端著的的望遠望就再沒有離開過文頌遠的周圍,讓愀著心的他略鬆了口氣的是。有眼無珠的鬼子,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赤裸著胸膛大聲呼嚎著的中國軍人,是個重要人物,又有幾個身手了的衛士以身相護,一時倒看不出來文頌遠有多大的危險。
二百團組織的步兵衝擊,打頭陣的幾個連隊的火力配比,還是貫徹了其一貫風格,由手持自動火器的官兵組成第一列;第二列是脖子上持著一個裝著十來個手榴彈的竹藍,專門負責將手榴彈越過第一列的頭頂砸到日軍頭上的擲彈兵;第三列方才是端著明晃晃的刺刀的士兵,他們將是肉搏戰時的主力,在與日軍正面接觸上之前,他們也會時不時以步槍點射給第一列衝鋒鎗手們打打下手。
面對人多勢眾的中國軍隊採取的這種簡單而有效的打法,青木少將一時也想不出什麼針對性的對策,只好照舊用步兵攔截射擊,炮火向後延伸試圖切斷的中國軍隊後續部隊的傳統打法。青木並不是不想用炮彈繼續招呼二百團的突擊部隊,只是出了個日軍上上下下都感到極為的尷尬技術性問題。文頌遠親自帶著的那伙狼崽子們早已衝到了離日軍陣地不足五十米地方了。換句話,就是已沖得近到讓任何一種曲射火炮都夠不著的地步。
雖說,少了日軍炮火的干擾,可鬼子那一挺挺邊吐著長長的火舌,邊左搖右擺的九二式重機槍、歪把子機槍仍把已就地臥倒與日軍邊展開對射,邊向前匍匐前進的突擊部隊,死死的擋在了一條無形的生死線外。這時,日軍的甜瓜式手雷也次第參差著,落在了趴在地上的中國官兵的身上、腳邊。
一時間,一直被壓制著的日軍聲勢復振,而陣地前的中國軍隊則勢如危卵,大有要被日軍越回去的架勢。
「衝過去!」說文頌遠渾,真要到緊要關頭,程家驥還不是一樣。WP.拒絕了某位部下的要把他抬過去的請求,(程家驥倒是很願意省些力氣,可就怕那玩意太招鬼子的炮彈了。)大病方愈的程家驥在三四軍官的攙扶下(實際就是架著。)腳不沾地的「走」向第一線。
其實,揮身乏力的程家驥,這會兒也就只剩下,坐在文頌遠先前所呆的這條淺得都護不住雞雞(文頌遠語)的戰壕裡坐鎮的精神頭了。可坐鎮的方式有很多種,身體的虛弱並不礙妨,程家驥把戰壕貓著的官兵一個個踢上戰場上去。按理說,走道都渾身打顫的程家驥此時腳上力道,怕是連是連蛇都踩不死。可被他輕輕一端的官兵,莫不像被電了似的直直的衝了出向了,日軍布下的那由無數炮彈彈片組成的彈幕。被軍座抱病上陣激勵得嗷嗷叫地二百團後續官兵那捨生忘死地衝擊,很快便有了回報。
說到底,再密集彈幕也是擋不住所有的人的。有了新血地補充的突擊部隊。雖仍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可苦苦支撐的力量卻還是有的。
雖無法立時解除自己陣地近前的威脅,但從戰場態勢上看,日軍還不折不扣的佔著上風。青木容一卻急得在自已地獨立享用地一號地坑裡直打轉轉。也曾當過一線作戰的部隊地指揮官地此刻他腦海裡是一片清明。和東線地中國軍隊激烈交火都有二十分鐘了。西面那股大約也是一個團的中國軍隊,到現下還沒有動靜。做為一個指揮水準在水平以上地職業軍官,青木容一自是不會連對手這是在玩聲東擊西都看不出來。可要命,就要命在,青木手裡上的兵力太少。這個簡單而致命的弱點,逼得青木在戰鬥開始後,非但已把手上那點少得可憐的預備隊。都有一個算一個的填了進了正打得熱火朝天的火線。還把的一個中隊也調到了東面來參戰。飲鴆止渴的結果是,陣地是穩住了。卻給自已懷裡端上了顆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此時正處惶惶不可終日的精神狀態中的青木容一。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日軍能在西方的中國軍隊發動前。擊潰已撲到自己面前的敵人了。抱著不拼是等死,拼了還有一絲生機的想法。已有自暴自棄傾向的青木少將,又從兵力已相當虛弱的西邊再抽出了一個中隊,加入了東面戰場上去,妄圖以孤注一擲的反擊,贏得喘息之機。
青木的想法,未免有些太一廂情願了。
被陷阱套住的獵物,想要跳出獵人的手掌心,談何容易!
青木的那個中隊剛剛離開原有陣地,還得及運動到猶在激戰的東線,佔有少許地利的西面的一一一零團,便如青木所料的那樣,以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朝這邊「漫」了過來。
西邊的槍炮聲一響,凡理智尚存的日軍官兵無一人不知,以現在這個態勢,守是怕是守不住了。
一號地坑。
「閣下,趁我們還有力量!突圍吧!」小川靖少佐急切的向青木少將提出了他自認中懇切的建議。
面對這位自己一度極為器重的直屬部下的「提醒」,臉色雖慘白如雪,可眼神裡依然充滿了堅韌不拔的青木容一,只是在心下難自歎了一口氣心想一個軍人,亂了心性,就不純粹了,這一純粹,連腦子都亂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更何況以年少稚嫩的小川少佐的處事手法,離狡猾兩個字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他做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那裡能瞞得過人了。例如,在早些日子,小川這位同樣很被安籐中將看好的才華橫溢的年輕參謀,與第四師團的某些軍官相溝連做的那一系列「商業行為」,第二十一軍司令部的高級軍官幾乎沒有不知道了。安籐中將雖說沒有把這個事情捅破,可骨子裡也是對其大失所望,從那以後,小川就再沒有得到過一件像樣的差事,而那種與後勤有關的雜務,倒是派他去處理了不少。可以這麼說,曾經可以二十一軍部的重要軍事會議的小川少佐,實際上是被軍部高屋不著痕跡的掛了起來。
這其中的前因後果,身邊安籐中將重要助手之一的青木容一自是心中敞亮。他這次把小川帶著身邊也是想挽救一下,這個在戰術上頗有些見地的少壯派軍官。
孰料,小川在業務上大踏步後退,真讓今天之前還對他抱有希望的青木少將真有欲哭無淚之感。
本來青木容一是沒這個時間去為已退化成軍事半白癡的小川少佐解惑的,可當他看到圍過來好幾個年輕軍官對小川所做的建言,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這容不得他不費幾句口舌了。
「小川君,你只看到中國指揮官給我們留出了南北兩條生路。可你想過沒有,無論我們是選擇向南、還是向北,都要自動處於兩側的中國軍隊的火力夾擊下,我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衝擊去!衝去後,一隊所剩無幾的疲兵敗將,在幾千得勝之師的追擊下,又能走得出多遠。」說到這,青木看了看面露慚愧之色的眾人,接著道:「我已決心就地堅持到最後一刻。就算我們全體為「天皇效忠」,也要把當面的中國軍隊拼殘、拖垮,以此為中原司令官率部再次率部西渡,爭取時間和創造有利的戰機。」即使以一般的水準的要求,青木少將也算不上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將領,與名將的頭銜更是差了足足半條街,可他身上軍人所固有的堅毅和犧牲精神,卻能使其在戰場上能折射屬於自己的光芒。這光芒雖談不上華麗炫爛,卻是如此的平和厚實。
一刻鐘後。
「丟他媽!小鬼子吃錯藥了!」程家驥已記不清這今天第幾次罵娘了,卻知道自己罵也是白罵。再罵對面的硬是要賴在死地的鬼子也罵不走。「程老大,合圍吧!」剛被程家驥派人從前面「抓」回來的文頌遠催促道。
合圍!仗打這份上,確實是該合圍了。程家驥又何嘗不知只有四面圍攻,才能盡可能的縮短解決這幾百日軍的時間。可就這麼硬生生的圍而殺之,那代價似乎又太大了此。若是只有死拼這一途也就罷了,可明擺著就有那麼一條能讓日本人多少跑掉些,自家也少折損些兄弟的「皆大歡喜」之路就放在日本人面前,可小鬼子就是死活不配合,你讓程家驥如何著急上火。
「軍座,葉團長來電催了,問何時合攏缺口!」
「報告軍座,三娘灘方向有槍炮聲。」
「文老二你親自帶部隊上,拼刺刀就拼刺刀,咱爺們又不是沒拼過。給葉團長回電,就四個字合圍、死戰。」迫於無奈程家驥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程家驥可以拿葉輔明不當回事,欽江西岸三娘灘的槍炮聲,他不能不在乎,也不敢不在乎。
「程老大,你請好,幹這活兄弟拿手,我一准給把鬼子的指揮官逮回來。」仗了一半,正掉著癮的文頌遠一聽這就要動手,可歡實了,他一邊打保票,一邊抓起適才被程家驥收繳的一支三八大蓋轉身就走,連個禮都沒意思、意思。至於讓程家驥憂心仲仲的大兵壓境的東岸日軍,文頌遠竟是沒怎麼往心裡去,在他看來殺完了這邊的鬼子,回頭再打那邊的鬼子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凌晨還有一章,可會很晚。大夥兒明天早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