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血肉長城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雙雄初會(十三)
    從士兵一步步提著腦袋打上來的的焦從儉,有過幾回打這種說白了,就是在敵方絕對優勢的兵力火力下,拿著一條條人命拖時間的,參戰人員注定要九死一生死仗、爛仗的經驗。老練的他沒有把隊伍佈防河灘上和鬼子硬頂,而是把他那百十號兄弟悄無聲息的運動到位於河灘側後方百多米的一座小樹林裡。把部隊安頓下來後,焦從儉馬上就面臨了一道世紀難題,他要從全連除他之外的這一百三十一個兄弟裡挑出一個人給營部送個信。

    這個人選之會難選,倒不是因為這個不可謂不重要的任務,有多麼艱巨。恰恰相反,此時此刻,報信這差使,當之無愧的可以稱為天下一優差。拿那些當油了兵的老兵的話來說,就是拿個皇帝來都不換。理由是明擺著的,這一仗打下去,九連這上百號兄弟能有幾個還能喘氣?而這個報信的兄弟,卻可以順順當當的離開戰場,體體面面的活下去,非但連毫毛都少不了半根,說不準還因及時帶回去天大的軍情升上個一級半級的。

    走與留,天差地遠。都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生死兄弟,你讓焦從儉指定誰?性情暴燥的焦從儉,平日打罵士兵們是常事,可這會兒他的心卻軟得很,老覺著自己面前的這些兄弟,那個都該有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的權利。九連的官兵們也揪著心了,雖然誰也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來毛遂自薦,可那個也捨不得放棄自己的一絲生機。

    一時間,場面就這麼僵著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伏在河灘的上哨兵打過來的手勢。表明江對面的小鬼子動作,越來越大了。沒工夫了!

    關鍵時刻,一個四十上下地長相猥瑣老兵地出列了。

    「江大彪。你要說啥!」一見是這塊滾刀肉。焦從儉心頭一緊。這個七班班長江大彪實在是堪稱九連的一大禍害。倚老賣老喜歡欺負新兵還是小事,偷懶耍滑、下賭館上窯子、強睡小寡婦種種軍中惡習他無一不車輕道熟。可以這樣說,凡是讓人焦從儉這個連長頭痛事。這江大彪都干遍了,若不是有江大彪北伐時替師座擋一顆子彈的雄厚資本。治軍嚴苟地焦從儉早把這老傢伙趕回家去了。焦從儉在心裡暗暗滴沽,江大彪這回站出來,多增是又想拿那道屢試不爽的「不死金身」,為自己求一條活路吧!

    「連長,我有個想法。HTtp://

    HTtp://花名冊上不是有各人的年歲嗎!讓年紀最小的那個小傢伙去送信,不就得了唄。」出乎焦從儉和九連全連官兵的意料之外。平時從沒見吃虧過虧的江大彪在生死關頭卻做了一件十足的「傻」事。全連就他江大彪一個人上了四十歲。也就是說按他才出這個注意,第一個被排除生存之門外地就是他自己。

    「大彪。說說你地理由吧!」說實話。焦從儉對江大彪的提議還是挺讚賞地。也由些江大彪有些改觀。可他更明白,這件事最好還是要讓全體兄弟心服口服才好。畢竟。這不是在打一般地仗,呆會一大打起來,九連勢必要面對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地鬼子,兄弟們生還的可能性將無限接近於零。

    「連長,我是這樣想地大夥兒這回怕是活到頭了,既然能給九連留個種子,那就要讓這個種子活得長些。替咱們這些人先走一步的人看到鬼子被打敗、全中國所有人都過上太平日子的那天。」

    焦從儉懂江大彪的意思了,他這是想讓去報信的那個人替九連一百多兄弟活下去,從這個理上說,活下來那個人自是年輕越小越好。

    「全連都有了!還有人想說道說道的沒有?有想說道點啥的,就向上前一步走。」焦從儉強忍著心中那一陣陣湧上來的沒來由憋悶,對全連問道。

    沒有人站出來,就連那些最油的兵油子。也沒一個動一下。

    本以為到這個事到這就算圓滿了,可臨了還是又另生了些枝節。同是十四歲的小兵娃子竟有那兩個不說,且兩個小傢伙中,還有一個是自己都不知道生日是那一天的孤兒。

    「既然分不清誰大誰小,那就兩個都去!」焦從儉在大手一揮爽快的解決這個「小」問題同時,也給九連多留了一個種。

    「大哥,送信的兵派兩個,上面不會說啥吧!」趁兄弟們圍那兩個幸運兒托他們給家人留口信、捎錢物之機,九連連副皮斯文湊到焦從儉耳朵邊上小聲嘀咕道。

    「多!多個毛,老子的九連這一百三十號兄弟都準備在這鬼地方殉國了,留兩個種咋的了,有事我扛!」自從跟皮斯文認識以來,八年了,焦從儉還是不給自己的這個做什麼事都四平八穩的盟弟留半點面子。HTtp://

    HTtp://其實焦從儉還有一句沒有說出口的潛台詞,上峰他就要想要追究,也得看我還活沒有。

    「我只是說說!」討了沒趣的皮斯文自己給自已打著圓場。

    「老三,你帶著一個排的弟兄後退二百米搶挖戰壕。」焦從儉命令道。

    皮斯文明了自己的長官兼把兄,這是在構築第二道防線和預留預備隊了,忙帶著一個排去了。

    皮斯文還沒走遠,尖兵們那急促的手勢就把焦從儉「拉」到河灘上去繼續扮烏龜了。

    這段江面窄是窄,可水流也湍急得很。鬼子在想要在這裡架上浮橋那花的時間可就海了去了。排除了建浮橋,鬼子能用的渡河手段,就只剩用船,或是泅渡,這兩樣都好應付。在趴在河灘上窺視著對岸那成群成片的黑影的焦從儉想來,鬼子要是用船,一次能過江的日軍人數有限又爭散,自家大可以分批阻擊,多拖些時間,運氣好得話。還能有撐到援軍到達的機會。要是日本人泅渡的話那就更好辦了。這險灘激流了。人就算游得過來,肯定也是要消耗不少體力地,到時盯著河灘。把這快累趴下地鬼子藉著月光一一點名就是了。

    焦從儉的想法好是好。可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的。

    對岸鬼子動了,而且還是驚天動地那種動法。

    「轟、轟、轟。」「噗…是從對面傳來了一陣巨大地發動機轟鳴聲,接著一個約摸有兩米多高、長足有五六米的龐然大物便直直挺挺的衝進了江水裡。岸邊的江水淺,這個大傢伙下水後,竟然還有差不多一半能露在江面上。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下水的方式,後者從前者身上越過去。猛的一頭扎進了江裡。短短一兩分鐘。眼看第四個大長方塊都能踏著前輩們屍體開到深水區來了。

    看到這裡,焦從儉已是心下透亮。被當前戰局逼急了的日本人。這是想用卸去了炮塔坦克一輛接一輛地在欽江中硬拚出一座「橋」來啊。

    「小鬼子真他媽地捨得下本錢啊!回去。拼吧!」招呼了一聲後,焦從儉就率先倒著身子向後挪去。

    當焦從儉轉身開爬時。如他所說下了血本的日本人已到這座名副其實地「鋼鐵大橋」修到江中心。

    當一群為說大了是為了國家民族、說小是在為妻兒父母不遭人屠殺而戰地戰士,被自已身上所背負地使命和敵人的強大逼得看不到一絲生存地曙光時,他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拚死一戰了。

    五分鐘後,小樹林裡。

    「全體預備!」隨著焦從儉低沉的口令,兩個排的官兵手上端著的槍口死死的盯上了剛竄到岸上來那兩小砣鬼鬼祟祟的日

    「開火。」密集的槍聲頓時迴響在天際之間。

    按理說,九連有趁敵不備的天然優勢,這槍一響,河灘上的五六十個鬼子至少得倒下一半才是。卻奈何,九連的兄弟們手上傢伙太次,五花八門不說,還有三分一的步槍是老掉了牙的土壓五(一種只能裝五發子彈的劣質步槍,其性能次於漢陽造。)。用這種打出去的子彈會根據距離逐步飄高的古董步槍,在夜間打二三百米外的活物,子彈不飛到天上去才是怪事了。槍械性能的低劣無可避免的影響了火力打擊的效果。結果,九連的第一輪火力急襲過去,竟然只撩倒七八個反應慢的倒霉鬼。

    「噓……轟!」對岸鬼子反應卻奇快。還沒等九連重新組織火力,日本人的迫擊炮炮彈就帶著懾人的尖嘯劃破長空狠狠的砸到了小樹林的邊上。密集的迫擊炮彈雖沒有傷著多少中國官兵,卻給花草樹木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飛蝗般的炮彈把小樹林的一角都快給削平了。

    到這情形,意志堅強如焦從儉者也一臉的苦不堪言。他心裡清楚,打偏了鬼子炮群經過校正後,下一群炮彈鐵定就會落下自己和九連的兄弟們的身上。儘管知道這其中厲害,手中可憑仗的東西太少的焦從儉卻不敢放棄這個最佳阻擊位置,只能讓官兵們把彼此間的間距拉大一些而已。

    接下來的戰事進程,就略顯得有些單調乏味了。通過兩條成本高昂的鐵橋跳到淺水裡,再撲向岸邊的日軍步兵,源源不斷的踏上了欽江西岸的土地。只「可惜」,受灘頭的地形及面積所限,「委屈」的日軍只能一小股、一小股的的在愈來愈猛烈的炮火的掩護下,向小樹林發起添油式的攻擊。以衝鋒而論,河灘與小樹林之間的距離極近,故而日軍攻擊常常是一波才退,一波又起。戰鬥就這麼著激烈而又枯燥的持續了一刻多鐘。儘管樹林裡中國軍隊早就傷亡過半了,火力也減弱了許多,可仗著地理位置上的優勢和胸中那股拼到底的勁頭,還是讓日軍不得寸進。

    眼見對岸「久」戰不下,在東岸親自督戰的中原規一座不往了,在他的嚴令下,日軍以再犧牲幾輛坦克為代價,直接到「橋」搭到岸上。接著日軍坦克就衝上欽江西岸。

    坦克上直瞄炮火的近距離炮擊,讓這場本已眾寡懸殊的戰鬥,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當日軍以為小樹林裡已不大可能還有活著的中國軍人時,少數倖存的九連官兵們,卻拖殘腳斷臂,靠著同歸於盡的戰法,給予了擔任搜索任務一個日軍小隊以重創。

    少時,才才歸於寂靜的小樹林內。原九連最後的陣地。

    在位於小樹林的中心這塊百米見方的這片地域的空氣裡,正飄蕩著濃烈的得能掩蓋血腥味的刺鼻硝煙。大地上,散落著形形色色的彈片的大大小小的彈坑一個套一個的,其密度更是讓人觸目驚心。土地尚且如此,人就不問可知了。在這片土地上,保衛者們血肉灑落得到處都是,那斑斑血跡和一塊塊遺骸所代表的無疑是一顆顆滾燙不屈中國心。這悲壯得足以讓頑石落淚的一幕,讓此刻站這裡的中原規一和青木少將都不禁唏噓不已。

    戴著白手套,穿著一身筆挺的將校制服的中原規一用困惑的語氣說道「青木君,最不過是一個連的中國步兵以全員陣亡代價,拖住在兵力、火力與相比強大得不成比例的我們整整半個多小時,對此你有何感想!」

    此時,也是一臉的深受震撼與不可思議的青木容一方待要答話時,一個方臉圓目的日軍少佐便帶來了一個對在西岸立足未穩的日軍而言,壞得不能再壞的壞消息,剛剛離開這片已是面非全面的樹林,向縱深挺進那個日軍大隊,在前面遭到了中國軍隊有組織的猛烈伏擊,傷亡慘重。

    聽到這個消息後,中原規一和他的參謀立即匆匆而去。讓這兩位二十一軍的最高指揮官萬萬沒有想到是,就在離他們適才立足之處僅幾十米的一處草篷裡,正靜靜的躺著九連陣地上的最後一個心臟還在跳動的中國軍人,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焦從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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