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行營主任的這場「談判」,進行得遠比程家驥事先所預想的要順利的多,前後只花了半個小時,他便如願以償在實質上與位高權重的對方取得默契。當心滿意足的程家驥從行營主任的房間告辭出來時,並不是沒有想過,聰明絕頂的行營主任會趁這個機會,對新二十軍進行由下自上的大規模滲透,可他更明白,為了不讓新二十軍這支,自己從血火中一手拉起來的部隊,被頻繁的戰事拖垮,他別無選擇,也只能與虎謀皮了。
下午的會議氣氛與上午大多數時候輕鬆到散漫相比,可就要嚴肅上許多了。換了一付殺氣騰騰臉孔的最高當局,在會議一開始,就大發其威,一口氣點了四五個在會戰期間,尤其是會戰初期作戰不利、玩忽職守的將領的大名。既已「金口」唱名,自然就是處分人的了。許是因為最終還是打了勝仗的緣故,最高當局沒有象前幾次軍事會議那樣殺人。他老人家雷霆震怒了半天,到最後卻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宣佈將中央軍的一位集團軍司令撤職查辦,把桂軍的一位軍長的軍銜降成少將,其它的失職將領,更是只輕描淡寫的挨了撤職留任、記大過處分這些無關疼癢、微不足道的處罰了事。
嚴明了軍紀後,最高當局眉頭一皺,又到話峰轉到了日軍當前的軍事行動上。
最高當局概括性的說幾句當前形勢依舊嚴峻後,一個參謀部便站到前台,緊接著掛在牆壁上的一幅先前用綠呢罩起來的碩大的軍事地圖,就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據可靠情報,從半個多月前起,自日本國內開來地運輸艦。正以一週三至四千名補充兵地速度。源源不斷給困守欽州的日軍二十一軍「輸血」。參謀總部估計,照這個速度,日軍安籐部隊在兩三個月內。就能恢復進攻能力。與此同時。日方還正在台灣組建一個新的混成旅團,預計將於一個月內完成,總兵力五千人以上。另據悉日軍關東軍十一師團近日正在收攏部隊,不排除其會南下加入欽州戰場地可能性。」
儘管,這位中將高參提供情報不是很詳盡,但是對於台下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已經足夠了。日方每週給欽州駐軍增加三千人的兵力;第十一師團的異動;台灣第二混成旅團的匆忙開張;這一切無不在傳遞著一個信息,那就是。鬼子又要來了。
明白過來的這些堂堂得勝之師的將軍們。鮮少有不面帶懼色地。上次會戰,中方確實是大獲全勝。可那也是一場地地道道地慘勝。說白了吧。軍委會公佈的那個六萬多人地損失數字。純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參戰七八個軍。沒那個軍傷亡在七千人以下地,總地數字更是達到了八萬人。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戰後休整,各軍倒是補了不少新兵,人數上比之上次會戰前差不多了。可要是想到把整體戰力恢復到去年十二月前地水平,不再休整個三四個月,根本連門都沒有。
「根據。敵情的這些變化,為了保持我軍目下在欽州戰場上所據有的兵力絕對優勢和戰場主動權。軍委會特此決定,在從江西、湖南再抽出兩個軍歸桂林行營指揮的同時,將從貴州、四川徵調保安部隊和大量的新兵,對參加上次會戰的各軍,進行突擊補充!」這位雖是個美男子,但因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而得了個「撲克臉」的外號的賀中將,掃視了,台下那些因聽到給自已的兵源又是新兵加保安團,而沒精打采的軍長們一番後,方才胸有成竹接著說道:「軍委會還給對上次會戰有功的各軍,酌情增加師級番號。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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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這位中將高參所料,他這句話如石破天驚般,攪亂了一池春水,使得剛才還有些士氣低迷的軍座們,個個像是打了強心劑似的,又鬥志昂揚了起來。也難怪,這些見多識廣的軍頭們,會如此失態。番號!那可一個一個師的番號。在軍隊裡混到掌兵數萬的份上,他們自然知道深悉「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個軍中鐵律。什麼是營盤,說穿了這番號,就是鐵打的營盤。有了番號,有會有川流不息的成千上萬的士兵,年復一年的加入他們的麾下;有了番號,裝備、經費什麼都會增加;當然,其中一部分,也會以各種各樣形勢,流入他們個人腰包。總之,在座的這些醉心於指揮千軍萬馬叱吒風雲的將領們的心目中,新建番號和隨之而來新增加的部隊,無疑是這世上最美好東西。只可惜,美好事物在一般情況下,通常都是很難得到的,而且都是越高級,就越難得到。
特別是自打中日開戰以來,這幾年都在充實、縮編部隊,這新增的師級番號,就更是花上百萬銀圓,也買不著了。有這種天賜良機,你讓這些崇尚實力至上的將軍們,如何不激動萬分。
等將軍們從「利好」消息中回過神來,一個大大的問號,幾乎同時浮上他們心頭。賀高參說的有功部隊的標準何在?
沉默,適才還**飛揚的會場,立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當中。
身處於心懷忐忑的同僚當中,鎮定自若的程家驥顯得底所十足。他心裡有數。論戰功,殲敵數,新二十軍毫無爭議的排在坐三望二的位置上;論編製駐兵桂南的這這麼多個軍裡,就只有新二十軍才兩個師,缺編是明擺著的;論目下所處的戰略位置,新二十軍西上助守南寧、東進可逼廣州、再出靈山則能迅速加入到欽州主戰場;有了這些客觀條件,程家驥不相信這若干個新編成的師裡,會沒有自己的一杯羹。
上峰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吊大夥兒胃口,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反正是下午散會時,具體將要有那幾個軍,來分享這頓「豪華大餐」,愣是沒見分曉。這下子,搞得原來老神在在的程家驥,心裡也有點打鼓了。倒是信奉無慾則剛的黃中將還能穩座釣魚台。
「浩然,你留下。」散會時,陳上將把剛要隨著大流開溜的程家驥給叫住了。陳上將這一聲,可把才才背著人家做了「虧心事」的程家驥,給嚇得小心肝,噗咚噗咚的跳,直以為是中午「拜訪」行營主任的事,這麼快就敗露了。
「浩然,這裡有些資料,你全部看完後,再向我匯報」結果到頭來,陳上將說得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嚇自己,不知嚇死了多少細胞的程家驥,一邊暗罵自己做賊心虛,一邊餓著肚子加班了。
許是那位一直盡心盡力罩著程家驥的守護天使,上廁所去了。程家驥一翻開那本文件夾,就又嚇了一大跳。大驚失色的許久後,程家驥才定了神,便立即全身心的沉浸到這本打有絕密資料字樣的「天書」當中了。程家驥看得是那樣的專注,甚至連勤務兵擺在桌上的豐盛的晚餐,都沒有顧得上吃上一
也不知過了多久。想得入神的程家驥,才被陳上將的呼回了現實中。
「浩然,這些資料,你看完了,有什麼想法。」看得出來,陳上將還真把程家驥當成戰略天才的,否則不會用近乎於請教的語氣跟程家驥一個小小少將說話。
「辭公,我完全贊同這份資料中所闡述的觀點和做出的判斷。寫這份論文的人,是一位真正的戰略大家,還請辭知此公姓名,浩然日後有暇,也好去拜望請益一番。」程家驥心悅誠服的說道。
程家驥能不對此公佩服得五體投地嗎!這份實為一份觀點分確、論據充分、視用獨到的軍事論文。不但就歐洲正在發生的大戰分析出了,德國會在歐洲大陸上,戰勝貌似龐然大物英法敗的結果。更料到日軍必會趁法國將要戰敗之機,出兵法屬印度支那(今越南)北部,以達到切斷中國尚與外界相連的兩條大陸交通線之一的河內至南寧的西南國際補給線的目的。雖說,此公沒有猜到希特勒會去惹蘇聯這頭北極熊,可就憑著這些論斷,此公軍事造詣之深、料事之準已堪稱獨步海內了。
「這前年在廣西宜山去世的蔣校長留下來的,我也是在偶然間才得到的。他去得太早!才五十六歲啊!國家又是用人之時,唉,天折我中華棟樑啊!」陳上將無限婉惜的感歎道。
程家驥愕著了。此刻他心中充斥著,對在歐戰爆發前一年,就能寫出如此精闢的論文的,那位命列士官三傑之首的兵學巨擘的無限崇敬之情。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英雄豪傑!
「辭公,此間大戰若了,只要浩然還有一口氣在,就請您保舉我領兵入越,為我巍巍中華,守住這西南國際補給線如何!」這時,程家驥只覺著一股英雄氣在自己心中迴盪。他已醉在那揚威異域的甘甜醇美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