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血肉長城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千里大回還(九)
    程家驥趕到白山關時,關上已是旭日初升了。

    當程家驥再看到袁世忠的那張充滿了傲氣的娃娃臉時,從這個被日軍的刺刀插入前胸陣亡的青年軍官的遺體的臉上,只看到了安詳與寧靜。也許是因為袁世忠的心靈中在仇恨中浸泡的時間太長,長得讓他本人都有些疲憊了。從遺容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得出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袁世忠是懷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離開這個世界。

    「這一次所有陣亡的兄弟都要生前的編制集中安葬,讓人把坑挖深些!這事你要親自過問,不能讓殉國的將士們被野狗作踐!」

    程家驥輕輕的彷彿怕吵醒了袁世忠似的,用手替已安詳的睡去的袁世忠扣好胸前敞開的軍紀扣後,對身邊趕來陪同的邢玉生叮囑道。

    程家驥此時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又給獨立一百師立了一個規矩。打那開始,獨立一百師和由它派生出來的所有部隊,在埋葬陣亡將士時都是按照殉國者生前的部隊編制來安排序位的。以至於到了中日之戰的後期,獨立一百師系統的部隊的這種習慣,甚至成了日軍判斷一支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一種重要依據。

    「是!師座!這一仗我沒打好,我正式向師座請求處分!」這一仗打下來,毫不誇張的說暫編一八三旅的精華差不多打光了。對在自己的指揮下部隊受了這麼大的損失,尤其是袁世忠這個極受程家驥器重的少壯軍官的殉國,讓作為此戰的全權指揮官的邢玉生在感到愧疚的同時也大有畏罪之心,他這才搶向程家驥自請處分,以試探程家驥的對自己在此時是個什麼態度。

    「秉鈞大哥,這一仗我軍的傷亡是大了些,不過這不能全怪在你一個人頭上。這種啃骨頭的仗換了誰來打,其結果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的。你的自請處分我不批准!」

    說實話,程家驥對邢玉生在此戰中的指揮並不是沒有一點意見。在向來推崇作戰風格要靈活的程家驥看來邢玉生運用的戰術就略有些呆板。可考慮到白山關這種地形能夠靈活的餘地確實不很大,又遇上的日軍這種不死不休的頑強對手,能打出這個結果也在情理之中,最低限度此戰邢玉生是盡心盡力在指揮了。加之此時正是大戰方起的用人之際,缺得就是幹部,也不是給邢玉生什麼處分的時候。不但不能處分還要多加撫慰才是正理。

    「多蒙師座體諒,職感激涕零!還請師座對我部下一步行動給以訓示。」

    知趣的邢玉生聽到程家驥聽自己的秉鈞大哥,立時悟出這是程家驥在暗示已把他當成自己人了。自從於俊才事件發生後,邢玉生和鄭重這些當初於俊才的部屬,雖留在了獨立一百師,程家驥也沒有對他們表現出明顯的岐視,相反一直程家驥對他一直是客客氣氣的禮敬有加該升就升該獎,從來沒有搞什麼人事上的差別待遇。邢玉生他們這些人在打心裡底暗自慶幸的同時,也總有一種和程家驥老是貼不上心,靠不上去的感覺。此時程家驥這個秉鈞大哥一出口,邢玉生就怎麼能不受寵驚,他剛神采飛揚了一小會,又猛然想起程家驥的對自己的賞識竟是上千官兵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念及此處邢玉生的臉色不禁又黯淡了下來。

    「我部現在的處境是,後有重兵追擊,前有堵截,此地不可久留。你老兄,再辛苦一些,抓緊時間把部隊整理一下。那些打光了、打殘了的連隊該撤就撤,該並就並。然後留下二二三團守白山關,你旅的部隊立即向經扶縣城挺進。那裡很有可能還有日軍的部隊,你部在行動上要小心,多放些探子出去,有什麼新情況及時向師部通報。」程家驥說完這一席話不待邢玉生再說什麼,就飄然下山去了。程家驥此時心裡有事,而且還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

    在上山時,因心裡記掛著見袁世忠入土前的最後一面,程家驥只是從山道上匆匆而上,並沒有仔細的觀察山道上的一切情形。

    現在心事已了,在下山的時候,程家驥不免就對道邊路旁多看了向眼。這略一注意之下,程家驥就被的白山關的險要的地勢和此戰的慘烈所深深的震憾了,適才對邢玉生的那一絲不滿也立時煙消雲散了。攻克這樣的雄關,面對這麼頑固的強敵,只要能拿下來就已是老天保佐了,自己還能再去責備邢玉生什麼呢!

    從白山關住下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大戰過後的痕跡,每一個險要之外都被雙方的炮火和彈雨變得面目全非,有好幾段山道的兩旁的灌木叢的顏色都被將士們的鮮血染成的不折不扣的血紅色,當真應了「百戰關山血染成」的唐詩了。下得關來,程家驥再從下住山下住上看,一條由擔架兵組成的向山下輸送殉國將士的遺體的「血帶」是那麼的刺眼,不只是刺眼,這條血帶更是刺得程家驥的心房痛楚的隱隱作痛。在這種情緒的主導下,程家驥在山下呆望著這座聳立在眼前的自古雄關百感交集一時不能自己。

    情如火,程家驥知道自己的身上正背負著近萬條生命,沒有資格在這裡悲傷下去,他戀戀不捨的看了關上一眼,就翻身上馬向自己的指揮部飛馳而去。

    與此同時,已前移到白山關下的十幾里處的一個小山村裡的西路軍指揮部,錢紳正與劉天龍在「閒談」。

    在錢紳漫不經心的拉著剛從自己的寶貝騎兵團視察回來的劉天龍坐下時,在江湖上打了十幾年滾的劉天龍心裡就明白過來了。錢紳這位一向大不大合群的程家驥的心腹大忙人,決不會是會像他口中說的那樣只是和自己拉拉家常,十之八九是要談那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說心裡話,身為在國軍中沒有半點根基的偽滿軍反正過來的降將,劉天龍對於自己和自己的這支背井離鄉的部隊的前途將會如何,心裡透光著了。

    像他的獨立一一二旅這種「反正」部隊和他本人將來的出路。無非有三,其一,是在戰鬥中漸漸損失殆盡,最後他本人被上調到軍委會的那個清水衙門任個天天喝茶看報的閒職。其二,在部隊還有些實力時事被中央系吞掉,自己多半會被榮升個半級,到上級指揮機關去當個可有可無的副職。從些論為別人的幕僚清客。其三就是和其它的比較強勢又不能完全把自己吃掉了雜牌部隊合夥抱成團,以求能在這個亂世中獲得生存與發展的機會。

    被這麼多年的「鬍子」生涯磨得外表形象成了粗人一個的劉天龍,想當年可是在家鄉當過幾年教師的,做事為人還是很有些算計的。這些日子他思來想去,在三條路當中,只有走最後那條路對自己和自己的部隊最有利了。

    在合夥人的選擇上,劉天龍還是很費一番心機的。剛開始時,他鎖定的第一個合夥目標是五十六師。在許昌時劉天龍與胡俊泉及胡的繼任都古國雄都曾就此有過深談。

    可當劉天龍深入的瞭解了五十六師的狀況之後。劉天龍就發現以雲南人為主幹的五十六師鄉土觀念太重,且暮氣已深,實在不是自己可以依附和合作的對象。

    隨著戰鬥進程的越來越殘酷,雖說一直不曾被放在主要作戰方向上,可獨立一一二旅的那點單薄實力,在戰鬥中仍舊是與日俱減。騎兵方面還好,總算沒有傷著筋骨頭。而獨立一一二旅步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二個本來就不滿員的步兵團,在經過幾次激烈的戰鬥後,實際加起來也只能編兩個營滿編的營了。手上的兵力越少,劉天龍想找顆樹喘口氣的願望就俞加強烈。他心裡清楚得很,獨立一一二旅的步兵是沒什麼戰力了,要是騎兵團再完了,那自己手上就一點依仗也就沒有了,到那時就是找到合夥人自己也沒了本錢了。

    出於這個心思,對於錢紳提出了閒談的要求,劉天龍實際上求之不得的。這些天他已經意識到了和程家驥為首的獨立一百師合成一股幾乎是眼下自己和獨立一一二旅的唯一出路,所慮的只是對方給出什麼樣的條件罷了。

    「齊天兄,為了下一步的作戰需要,我擬了一個部隊整編方案,請你看一下。」正如劉天龍所料,錢紳正是要與劉天龍談談把獨立一一二旅併入獨立一百師的事情。只不過,老謀深算的錢紳不願意把劉天龍逼得太緊,想一步分做兩步走以求穩妥而已。

    雖說是想緩一緩,可就錢紳一向不留餘地的行事手法來說,這個方案實際也不可能緩到那裡去。

    「維禮,你爽快些,給我透個底不就完了。」劉天龍有些心急的催促著對方,他不是不知道在這個事上自己不能表現太急切,實是耐不住性了。昨晚今晨這一戰,劉天龍手上二二三團可是被打得殘得不能再殘了,要是再過幾天誰知道是個什麼光景了。

    「齊天兄,你先看這個。」以錢紳的精明又那裡會看不出劉天友心裡的焦燥。他知道這位自己目前的談判對手是真的繃不住勁了。也就是看來了些節,他才在今天與劉天龍攤這個牌。

    看完錢紳遞過來的那一方宣紙上寫的字,劉天龍不由得感覺自己心裡有點發寒。這個程家驥平時看上去胸無城府只是一心一意打鬼子的樣子,在吞起別人的部隊時下起手來還真是又準又狠。

    在這個整編方案裡,錢紳冠冕堂皇的提出了為了充實部隊的戰力將所有減員太大的部隊縮編的建議。同時為集中使用騎兵錢紳還提議以西路軍指揮部的名義臨時編製一個由若干個騎兵營組成的騎兵旅,這個騎兵旅的旅長嗎?錢紳「大方」擬定由西路軍的副總指揮劉天龍來兼任。

    還有一點,在錢紳提出的計劃中由獨立一一二旅的那兩個團步兵縮編而成的那兩個營嗎?則以充實建制統一指揮為名「暫時」的編入了由在白山關一戰中損失很大的暫編一八三旅序列。

    錢紳在方案裡說得很明白,這一切都是暫時,所有部隊都將在西路軍的指揮部的統一指揮下作戰,「日後」一有機會就會歸還建制。

    錢大參謀長制訂的此方案從明面來看,挑不出半點毛病,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人作為攻擊獨立一百師吞併友軍的口實的。

    可劉天龍是什麼人,在綠林裡打混這多年,要是連錢紳打的這點小九九他都看不出來。那他手上的這點人馬當年在關東時早就讓各方勢力

    給吃個一乾二淨了,那裡還能有今天的獨立一一二旅。

    在劉天龍看來,程家驥以錢紳的名義提出的這個計劃,對自己真可謂是軟硬兼施。在讓自己指揮一個騎兵旅的同時,也就把自己牢牢的綁在了獨立一百師這輛戰車上。

    當然了,這個計劃也不是沒有給劉天龍今後的地位以保障。

    在名義上劉天龍將是這個方案的實施後實權得到了大大加強的西路軍指揮部的副總指揮,也就是確立了劉天龍在以程家驥這首的這個小集團裡坐第二把交椅子的地位。

    在實利上,程家驥把獨立一百師的那個有六百多騎兵的超大騎兵營劃給了劉天龍,大大的加強了劉天龍手上騎兵的實力。劉天龍雖不認為這些劃過來部隊在他和程家驥意見相左的時候會聽自己的,可也相信以程家驥和錢紳的精明應該不會自毀長城的輕易對自己下手,畢竟那時大家已結成了一個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整體了。這些日子劉天龍對程家驥和錢紳的為人也有了一定的認識,他從中得出的結論是程家驥這個人基本算是那種信奉「人不負我、我不負人」的信條的人,雖年少氣盛了些,可還是可以與之共事的。至於錢紳啊,那就是程家驥的獠牙,只要你不去打程家驥的壞主意,錢紳一般是懶得去打你的麻煩的。可錢紳只要一出手,那可就對起了,此人對付別人時向來都招招殺棋,從沒什麼網開一面之說的。

    「維禮,就照這個辦吧。」說來也怪,說出這句後,劉天龍心裡的那些惴惴不安居然全都不見。這一刻他的內心只是很好奇,好奇程家驥和和他的這個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小團體將在亂世驚濤中把自己的命運之舟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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