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佐佐木少將帶著大隊人馬撲到離浮橋三四里地的地方時,在他的耳邊只聽的幾聲巨響,接著不遠處蕭濉河方向出現了幾處火光。看到聽到的這些讓佐佐木少將在肝膽俱裂之下,差點就從馬上摔下來。總算他的騎術還過得去,又有身過的護衛幫他穩住在馬上身子,這才還有讓堂堂的「帝國」少將閣下鬧出嘴啃爛泥的天大笑話。
看到了前方蕭濉河方向的火光,就是最笨的鬼子兵都知道自己的退路要被切斷了。
第十六師團的官兵中小商小販世家出身的人甚多,在意志上本就不及九州師團官兵來得堅韌。再加之從頭天下午廝殺到現在也已是人困馬乏了,且在先前的戰鬥中第三十旅團屢屢受挫死傷狼籍。值此,後有追兵,前方去路不知能不能保住之際,日本人那種自吹的比鋼板還要堅強的意志,也出現了動搖。一時間,第三十旅團的官兵不少都在交頭接耳,整個部隊有點人心惶惶的樣子。
剛剛從險些墜馬的危機中緩過勁來的佐佐木少將,見到自己的部隊的這樣頹廢的樣子心中不禁大怒。
不過在這個當頭,他沒有什麼能夠振奮士氣的辦法,只得一面連聲催促部下急速向浮橋前進,希望在將那些膽敢和大日本「皇軍」開玩笑的中國軍隊殺個片甲不留的同時能夠保住那座重要異常的浮橋。
一面在心裡的大罵著負責警衛浮橋的野村正男少佐。
佐佐木少將在心裡惡狠的想到:「野村這頭大阪豬,要是一個大隊都守不住一座小小的浮橋,這次我一定要讓他切腹,就算他的姐姐是師團長閣下的情婦也救不了他的命!」
事實上野村少佐實在是冤枉的很,套一句中國的話來說是比竇娥還冤。浮橋被程家驥派出的敢死隊炸毀時,野村少佐正在蕭縣境內和一股中國「土匪」捉迷藏了根本就不在浮橋咐近。
淮北民風自古強悍,歷朝歷代當地多有無產貧民結成堡寨抗糧抗稅的事情發生。
官兵剿來剿去,勞師費餉卻總是剿不絕。可這一來二去的,還就把本來還是抗些糧稅的小民,當真就剿成佔地為王的「匪」了。
蕭縣的「匪」患更是號稱淮北之最。民國初年就曾有新縣長到任之後發現全縣有十三股獨立勢力各霸一方,而自己所代表的官方勢力居然連前五名都進不了,只能管半個縣城的「趣聞」發生。可見這個縣的地方勢力是何等的強大。
以往團營規模的中國軍隊在蕭縣駐防時,人數少於一個排就連營房都不大敢出。(該縣那些名目繁多的地方武裝對於軍隊手中的槍那可是早就垂涎三尺了,他們人多勢眾又是人熟地熟的地頭蛇,真要是把槍繳了去,你都不知找誰去要。)
就連該縣的皇糧國稅都一向「民」與官七三分帳,三成由縣府交到省裡,七成由所有地方勢力平分。
在安省,全省官場都把蕭縣視為畏途,往是寧願到淮北市府去當個小職員也不願意到蕭縣去當縣長書記長。
日本人那裡知道這裡面的玄虛,第十六師團的部隊在南京燒殺**搶得順手,在蕭縣也不會跟中國人客氣。
到蕭縣的第一天就燒殺了大半個縣城。日本人這一下子,可是把全蕭縣的所有勢力都給得罪了。要知道縣城可是大夥兒互通有無的地方,這縣城一被洗劫大夥兒的損失可都不小,不管是真正的土匪,還是僅僅聚眾自保抗糧抗稅的民眾團體,整個蕭縣的所有勢力就都和日本人結下了不解之仇。
在日軍的「幫助」下,蕭縣的民族救亡統一戰線的力量在一夜之間得到空前的加強。
第三十旅團兵強馬壯,蕭縣的各支地方勢力不敢與之正面交手紛紛躲到了鄉下山裡,等第三十旅團的主罰一向淮北開拔而去。那日本人屁股後頭,可就不是一般的熱鬧了!
在這個夜晚日軍留在蕭濉河西岸的輜重炮兵戰車部隊,無數次的遭到了蕭縣各種名義的地方武裝的偷襲。據後來統計光是日軍第三十旅團輜重大隊,在這天夜裡就失蹤傷亡了四五十人。
日軍輜重大炮的這點損失,這還不算什麼。更有甚者就連炮兵大隊都叫一支名為「蕭縣自由軍」的民眾武裝炸掉了兩門大炮,炮兵也死傷的幾乎一個中隊。戰車倒是沒事,只不過開戰車的兵被中國人一個黑色炸藥包扔過,炸死炸傷了十幾個人。
收到消息之後,野村閣下為了保障戰車和重炮部隊的安全,只得親自帶著自己的大隊的主力,先回到蕭縣去鎮壓那裡已經失控了的局勢。
(保障戰車和重炮部隊的安全是佐佐木少將交給他的那個任務之一,另一個就是守住浮橋。)
野村臨行前,對於浮橋的安全還是很上心的。他不但留了整整二個中隊的兵力,還委託了工兵大隊的大隊長小山不二暫時接替他負責浮橋的防務。
小山不二戰前是東京的一家大型建築公司的副總工程師,因為跟老闆的老婆偷情被識破,為了避禍這才主動加入了陸軍。這個人在架橋鋪路上的確是把好手,可在軍事指揮才能上就很讓人慘不忍睹。這也正常讓一個搞建築的去指揮作戰不出問題才怪了。
此時浮橋邊上不僅有兩個日軍野戰中隊的兵力,工兵大隊也還有幾百人正在加固浮橋。在小野少佐看來用這近千人來防守這座浮橋已經是很浪費了。再說小野心裡根本就沒有中國軍隊會有能吃掉三十旅團的胃口的概念。到了這個時候,在他的心目中浮橋還是很安全的。
小野少佐一走,小山不二少佐就開始一面加固浮橋一面重新調整兵力,已經知道在蕭縣日軍也受到了很大打擊的小山少佐按建築學平均對稱的原則把兩個野戰中隊在蕭濉河兩岸來了個平均分配,一邊放一個。(他以為這是起房子嗎?還要講究對稱。)
日軍的兵力的單薄和分散,讓剛剛偷偷脫離戰場迂迴到這裡的,原本還準備血戰一場方能炸掉浮橋的程家驥大喜過望。
他忙指揮從獨立一百旅的兩個團裡挑出來的九百精兵從正面對浮橋的橋頭堡展開攻擊,一面從上游派出十幾名敢死隊從水下潛近浮橋對其進爆破。
他這一手,就是日軍適才兵力充足的時候,都要防不勝防,何況眼下在東岸的日軍只有一個中隊。
在中國軍隊算得上裝備精良的獨立一百旅的正面部隊一上來就在火力上壓得小鬼子抬不起大小頭來,使日軍把注意力都放在的東岸橋頭堡上。就連正在加固浮橋的日軍工兵,也大半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了三八大蓋趕到東岸來參加戰鬥,這樣一來日軍就完全忽視的對浮橋本身的防護。
當東岸橋頭堡的日軍正與獨立一百旅的正面進攻部隊激戰的時候,從水下潛到浮橋邊上的敢死隊員們紛紛拉響了手上的集束手榴彈和炸藥包,頓時這座承載著日軍第三十旅團主力最後的希望的浮橋,被一下子就炸得支離破碎失去使用價值。(佐佐木剛才看到了幾處閃爍的火光就是這一幕。)
等佐佐木少將率軍撲到橋頭堡時,獨立一百旅已經早就閃人了。
佐佐木少將衝到近處一看橋頭堡還在,這讓他大鬆了一口,自己總算是回防得還算及時。
突然,心情剛剛好轉一些的佐佐木少將發現了河面上的幾大塊正在向下游飄去的燃燒的木板,這個以現讓少將的心情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浮橋都被毀了,要那個橋頭堡有什麼用!
「八嘎。」(日本人罵人的詞彙實在是太過於貧乏了,說來說去就這麼幾個詞。)佐佐木旅團長在盛怒之將小山不二當場劈成兩半。
殺掉了那個嚴重失職的工兵少佐,對於改善目前第三十旅團所處的困境,並沒有半點實際上的意義,接下來佐佐木少將還是要面對眼下的局面。
此時,擺在日軍第三十旅團面前的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不顧一切的集中所有兵力向淮北出擊,力圖天亮後在空軍的掩護下以破釜沉舟之勢向濉溪口強行推進。
第二個選擇就是在東岸的橋頭堡加固擴展原有工事,在對面的重炮的火力支援固守待援。
已經被中國軍隊打寒了膽的佐佐木少將,出於穩妥方面的考慮選擇了第二個方案,他讓所有的部隊在東岸的橋頭堡一帶就地構築工事。同時他還向西岸的部隊下達了要他們盡快再架設一道新的浮橋及將重炮大炮拉到岸邊的命令。當然佐佐木少將就是再貪功畏罪,在這對已方極為不利的戰局下,也不得不向第十六師團師團部發去請求給予緊急作戰指導的求救電報。
此戰後,日本軍方在總結作戰失敗的教訓時,普遍認為,佐佐木旅團長在這個問題上犯一個致命的錯誤。要是他指揮尚有四千戰力第三十旅團東岸部隊能向淮北猛進,那這場戰鬥的結局,就會有很大的變數。
而中國軍方則認為,日軍就算是當時向淮北方向猛攻,這場戰役的結果也不有什麼改變,要是那樣的好日軍第三十旅團就會直接撞在已經從濉溪口出發了的六七千中國軍隊的槍口上,以第三十旅團那時的作戰能力根本不能攻下淮北,就更加談不上什麼進擊濉溪口了。日軍第三十旅團要是孤軍深入淮北只能是死得更快更難看。
這些後事,且不去管他,讓我們的視線重新回到東岸的那個對日軍第三十旅團生死攸關的拂曉。
中國軍隊見日軍開始修築加固擴展橋頭堡的工事,也在日軍的外圍開始挖戰壕修簡易工事。
一時間,已經連續響了十幾個小時的槍炮聲的蕭濉河東岸,就恢復了昔日的祥和與安寧。
剛才還在你死我活的廝殺的中日兩軍的官兵們一個個放上手中的槍炮,各自一心一意的進行著土木作業,那架勢看在程家驥眼讓他產生一種自己彷彿是身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農村的水利建設工地的錯覺。
中日兩軍的指揮官在當口心裡都清楚自己是在幹什麼,也清楚對方是在幹什麼。
佐佐木少將想的是盡快加固日軍在東岸的陣地,以保證在天亮後第三十旅團在東岸的部隊,能在空軍和對岸的部分部隊的協助下,面對他已經肯定要到來的中國軍隊的大隊人馬的圍攻時堅持下來,不要成為第二個阪本支隊。
而中國軍隊師旅長們則是要在等待將要到來的各路援兵的同時,(程家驥剛剛收到五十九軍的回電。電文中稱五十九軍已經派出由獨立一百旅和三三三旅組成的約三千人的援兵,將要在這天清晨時分到達蕭濉河東岸來支援獨立一百旅。這個消息讓程家驥在大喜之下極為感動。五十九軍那邊的戰事,也是吃緊很。在這個節骨眼下,要應付兩條防線的張軍長能夠把一九九團歸建已經是天大的人情,更不用說他還給加了個三三三旅,這讓程家驥怎麼不對自己的這位老大哥出自內心的感激涕零。)也要把自身的戰線穩固下來。
天亮時分,一個晚上沒有睡覺才打了一個盹的日酋佐佐木少將,被對面中國軍隊的歡呼聲吵醒了。不用到外面去看他知道中國軍隊的陣地上發生了什麼事。那定是中國軍隊的大隊援兵開到了。
心情沉重的佐佐木此時所能做的也就只能一面下令他指揮的所有的部隊加強警戒,一面讓人再給第十六師師團部和方面軍司令部發報求援了。
而第三十旅團那些商販家庭出身的官兵們,在見到對面的中國軍隊大隊大隊的開上來,一個個面如土色之下只得一邊緊緊的握住自己手中的武器(就像握住一根救命),一邊在心裡向他們所信奉的神明祈禱。
佐佐木估計得沒錯,中國軍隊的兩支援軍幾乎同時到達了戰場,這樣一來圍住第三十旅團的中國軍隊的總兵力,就有將近一萬八千人的兵力是戰場上日軍的四倍。
對日軍來說更為嚴重的是,被中國軍隊集中起來使用的所有炮火的威力已經足夠封鎖蕭濉河河的河面了。換言之這就宣告第三十旅團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脫離戰場的能力。
中國軍隊在蕭濉河東岸包圍了日軍一個旅團的消息迅速在全中國擴散開來。
中日兩國的最高統帥部都將目光鎖定在了地圖上小小的蕭濉河這三個字上。
中方統帥部見日軍這個旅團已是甕中之鱉,吃掉這股日軍的希望很大,那是可不是一般的興奮。
抗戰都差不多有一年了,中國軍隊丟了大片大片的國土。這使得民眾的抗日情緒在這一段內都有點低迷了,好不容易有個台兒莊大捷,讓全國上下歡欣鼓舞,可接著就是徐州棄守,幾十萬大軍不得不被日本人追著打,這又挫傷了不少民眾的抗日**。
這回要是殲滅南京大屠殺的罪魁禍首之一,日軍第十六師團的這個作擘最多的旅團,且不說消滅幾千日軍在軍事上的意義,就是在政治上來說,替南京大屠殺的遇害民眾成功報了一部隊仇這一點也能讓舉國上下為之一振。
何況在軍事上來說,吃掉這幾千日軍之後,可收到震懾其它各路日軍的效果,使之不敢在追擊中太過猖狂,從而可能達到讓第五戰區的幾十萬大軍安全轉移到預定地區的目的。這在軍事上的意義也是非同小可的。
出於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的雙重考慮,在中方統帥部看來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而且戰則要必勝。
為了統一指揮,軍委會命令陳上將全權負責這場圍殲日第三十旅團的戰役,並授權他對濉溪口一帶中央軍的散兵進行緊急重編。
早就想對這幾萬人重新整編,只是苦於內部派系複雜背景,而不敢輕易動手的陳上將,一得到尚方寶劍馬上就緊鑼密鼓的什麼起來了。
在對幾萬人進行重組整編的同時,陳上將也向蕭濉河東岸派出了一位黃中將他本人的全權代表的身份任前敵總指揮以統一指揮現在在西線戰場上的所有中國軍隊。
這位黃中將倒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他一到戰場就積極組織對當面日軍的第一次全面攻擊。
此人有幾分學究氣,人稱黃書獃,對部下也還算寬厚。他把部隊傷亡比例已經很大的獨立一一二旅和獨立一百旅放在了非主攻方向,而主攻任務由新到幾支部隊和五十六師擔任。對這個決定程家驥和胡天龍自是舉雙手贊同。
五月二十四早上九點,中國軍隊在進行了短暫的炮火準備之後,以十個團的總兵力向被圍的日軍第三十旅團大部發起了以殲滅這股日軍為目標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