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血肉長城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喋血蕭濉河(三)
    程家驥讓邱少言發完電報之後,極為焦燥為安的在指揮部裡來回走來走去。

    他雖已身為一旅之長,好歹也算是一個統兵數千的將領了,可骨子卻畢竟只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生活在太平年景的青年。當此千均一發之際那裡能像那些四五十歲的行伍數十年老軍頭那樣沉得住氣,穩得住神。

    見程家驥急得方寸都有些亂了,一直埋頭對地圖使勁的錢紳很有把握的安慰他道:「旅座不用太多焦慮了,想來這援兵已經在路上,最遲再過二個小時也該到了,我料定這次至少會有一個師上來。」

    程家驥聞聽此言順口接茬道:「這點時間江豐要是能收羅到個把營的人我就謝天謝地了,一個師?」

    話說到這,程家驥心裡突然覺得事情有些很不對頭,錢紳憑什麼說兩個小時內人至少一個師的兵力會上來增援。他又是憑什麼那麼肯定自己的判斷?他這個人可是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可這整整一個師的兵力從那裡來,附近只有濉溪口一帶有這麼多的中國軍隊。

    可是那些師旅不是早就亂成一團了吧,就算是還有些部隊可堪一戰,也不過能出派出個把團來,那來的一個整師。想到此處程家驥的腦子猛然一醒,一個疑點從腦海裡浮現出來,「濉溪口!濉溪口的那幾萬部隊就真得是全亂得一塌糊塗了束手待斃了嗎?」

    他並不是一個蠢人,只是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身處的社會閱歷不深,又沒多少像現在這種與比較高層次的鬥智甩心計的機會,這才在他現在要與之經常打交道這些飽經宦海沉浮的官場軍隊中的老油條老狐狸堆中,顯得在思想要單純一些。

    現在程家驥心下既然動了疑心,就不免把這幾天來錢紳的言行和此時滯留在濉溪口中國軍隊的各個部隊的情況在心裡一一過濾。這一細想下來,真是越想越驚,越想越是寒心。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和錢副參謀長有要事要談。」在趕走了一些閒雜人等後,程家驥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斜坐在地圖旁已經許久的錢紳的對面。

    在打量了此時還一臉的古井不波的錢紳一小會之後,程家驥苦笑著對錢紳說道:「維禮兄,看來兄弟我還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還請維禮兄給我解解這心中的疑惑。」

    程家驥剛才在注視錢紳時,從錢紳的眼神中他看到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讓程家驥更加肯定了他先前在心裡想的錢紳有很多事瞞著他的猜測。但讓他欣慰的是在錢紳眼神中除了有那些讓人不高興的東西之外,也有那種類長輩對年青晚輩的關懷。

    「旅座你問吧?錢某人定會知不言言無不盡。」

    錢紳看見程家驥這麼快把心裡負面情緒暫時壓下了去下去,心裡也是小鬆一口氣,說心裡話他對於這個小自己七八歲的小長官的性格還是很喜歡的。在很多時候程家驥就像是自己年輕時的一面鏡子,看到了程家驥,錢紳就彷彿看見了多年前的那個熱血澎湃的自己。

    錢紳本就是劫後餘生之人,又在政治的漩窩裡打拼過幾年,早就沒有了程家驥身上的那種單純的捨我其誰為國家為民族隨時可以灑血拋頭的熱血情懷了。

    與所有的心境有些老邁的人一樣,錢紳對於勇銳的年輕人往往會更加欣賞和更容易產生好感。

    在錢紳的預想中,這次他瞞著程家驥要實施的這個計劃對於程家驥和獨立一百旅的今後的發展,都是要有很大的好外的,最低限度是利大於弊。他之所以對程家驥來個瞞天過海,不過是怕程家驥年青衝動壞了事而已。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是程家驥不起疑心,錢紳也是遲早要說破這其中的玄虛的。

    「你在制定此次作戰計劃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靠獨立一百旅自己的力量能打勝這一仗。或者說你的主要意圖就是做出放日本人過河卻又進行的強烈抵抗的姿態,對嗎!我的錢副參謀長。」

    程家驥的第一個問題就提得很尖銳了,頗有幾分單刀直入的架勢。

    「是了。不過現在這個戰果比我的預計要好得多了,至少日軍並還沒有有效的控制灘頭陣地,說實話此戰中獨立一百旅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在國軍中確實已經能算得是很不錯了。」

    也許是出於對程家驥的欠疚,錢紳一反惜字如金的常態,詳細的回答著程家驥的質問。

    「維禮兄,你還是把話說明白的好,萬一過會子有一發炮彈落在我的頭上,那兄弟可就成了糊塗鬼了!」程家驥又接逼問道。

    程家驥心裡清楚,今天這個倒能打成這個樣子,除了錢紳出得那些計謀和各部的配合還算默契之外。自己下了打光拉倒拼光完事的決心,並採取了相應手段也是獨立一百旅上上下下能夠如此賣命的一個重要因素。為了在殘酷的戰鬥中穩住軍心,程家驥甚至用那些從部隊裡抽出來前憲兵組成了巡迴執法隊在各個作戰方向穿梭,一旦有臨陣退縮的不用請示執法隊就可以就地槍決。到現在這至光是已經報上來的被戰場槍決的官兵就已經不下三十人了,還沒有來得急上報的還知道有多少,這裡面要是沒有冤死的才怪。

    自從帶兵以來,程家驥一向對士兵不錯,這還是第一次對自己的部隊下這種寧枉匆縱的手狠手。

    想到這二個小時不到獨立一百旅就丟了一千多人。雖然在心裡也相信錢紳還不至於有意陷害自己和獨立一百旅這支部隊,可那從心底裡竄出來的無名火燒得程家驥心裡難受極了,心裡一有火,在言語上自然就尖刻了起來。

    程家驥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錢紳知道今天要不把話說明白是交代不過去,他站起來面對著牆壁上的地圖,對程家驥細細的解說起來此事的原委和自己的計劃。(這個計劃或者說是一個陰謀更加恰當一些。)

    「旅座,這一切要從濉溪口說起。那裡昨天還滯留著十一個不同建制的師旅,這其中有六個是中央師,另外三個師二個獨立旅是各地方軍系的部隊。

    剛剛從高參謀長那裡傳來的消息,到今天現在為至已經有一個半師的中央軍和一些由各級軍官帶著的零星部隊過了濉河,剩下的其它部隊還在待渡,混亂的情況雖說有所好轉,但離井然有序還差得遠了。

    要是旅座仔細分析就會看出,真正失去控制只有那幾個中央師。旅座心裡應當也明瞭,中央師的戰鬥力裝備都優於一般的地方軍系的師旅。但是中央師的部隊長對部隊的掌握能力是建立在正常的隸屬關係上的,這就是說一個中央部隊的部隊長他的升降最終還是取決於上峰的意思,說不定今天在這個部隊任職明天就會調到別的一個部隊去任職,基本上還能算是將不專兵。

    這對於部隊的純潔是有好處的,也不容易讓部隊長有機會變質成軍閥。

    可也不免讓中央軍各個部隊的部隊長在對部隊的切實掌握這方面不那麼用心,因為只要在部隊裡幹得還不錯,這些天子門生完全可以易地為官。再說在真正的危急關頭,中央軍的高級軍官也並不是人人都能下定與部隊共存亡之決心。各級軍官尤其是高級對部隊的控制能力不強,有這個毛病的部隊在敗退時極易兵敗如山倒,若是再有個別高級軍官離隊那就能全軍潰消了。這一點中央軍的幾個精銳師在南京慘敗就是最大的教訓。當然南京慘敗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但若是幾個師長能夠一直切實的掌握住部隊,那說什麼也是不會敗得那麼慘的,最起碼不會讓幾萬精銳之師讓人有拉到城牆上去刺刀一個一個的捅了。

    而地方軍系的部隊雖說裝備訓練比之中央部隊大大不如,戰力也普遍有差距。可是在切實掌握手下的每一支部隊上下的功夫就不是那樣黃埔出來的中央將領們能比得的。

    這是因為在這樣地方軍系的各級部隊長看來手下的兵力就是自己的一切,有這個覺悟對於手下的部隊自是看得極緊。

    在關鍵時刻,就算是另有打算,甚至是有萬不得已時投敵的念想,他們也是不願意放棄對部隊的控制的。

    這次大軍擁滯於淮北,濉溪口的中央軍大約有四個師這回是真得亂了,各個師旅長眼下手中真正能掌握的應該也就一些身邊的直屬部隊了。

    可像二十七師,二十一師這樣的老西北軍底子的部隊,敗仗苦仗打得多了,上上下下都堅韌的很,那裡裡那麼就散了攤子。其它的地方軍系的部隊也因多是後到的濉溪口,部隊也不會真的亂到那裡。

    我估計他們到濉溪口一帶時中央軍的幾個師已經亂得不可收拾了。他們不敢之所攪到亂流之中去幫中央軍整理隊伍。只怕是怕部隊讓中央軍衝亂之後集結不起來,到那時就只能一個營一個連的零零星星的過河,這就很可能讓對岸已是損失慘重的中央軍的各個部隊一口一口的借口整編給吞了,這種事情中央軍在淞滬戰役後期可沒少做。

    可要是整軍從其它渡口過,他們又不敢承擔把幾個整師的中央軍丟給日本人的責任,又都不願意返身與日軍死戰替中央軍斷後。就只能……。」

    錢紳的話沒說完,早就按捺不住的程家驥搶不過話頭接著錢紳的話題說道:「就只能把自己的部隊偽裝成也陷入混亂的樣子。然後我和張軍長這個兩個「傻瓜」就自動上來頂缸來了。」

    錢紳聽到這裡點了點頭,他就知道程家驥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想通了事情的第一環。

    程家驥說完那句頂缸的話,就苦澀的笑著又閉上了嘴,示意錢紳繼續說下去,他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幼稚啊!

    錢紳接著說道:「不管因這什麼原因,大家此時都困在這濉河北岸。要是五十九軍和我們獨立一百旅真得垮了下來,把日軍放入濉溪口,大家就只有一起完完。這個道理,那幾師旅長還是不會不明白的。此時相信他們應該已經從潛在我們旅和五十九軍的那些昨天才「收容」的人員那裡得到了前方的真實戰況,就是為了自己部隊的生存,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不會坐視前面幫他們頂風擋雨的部隊真得垮掉的。」

    「為了讓這些傢伙早些把部隊掉上來,你就制定了這個在前羅裡與日軍決戰的方案?!」程家驥的這句話與其說是在質問錢紳,還不如說是在肯定自己的猜想。

    「旅座,高參謀長來電,說第二十一師和第二十七師已經在向五十九軍的防區開撥了。而第一一二獨立旅和第五十六師也回電說正在我部騎兵營的指引下,正在向我部防區急進,預計在兩個小時可以到達蕭濉河東岸。」

    闖進門來的邱少言欣喜若狂的大叫喊道,讓他感到不可思意的是,兩位長官對這個突來的好消息,都是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樣子。

    「維禮兄,你說吧下面我們獨立一百旅應該怎麼辦。對這個問題,我相信你早就成竹在胸了。」

    到這時,程家驥也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並不與錢紳爭論孰是熟非的時候,還是先解決獨立一百旅的行動方向再說吧。

    「旅座,我部現在可以把包圍在平地上那股的日軍放到窪地上去,讓平地和塵地上兩股日會合。然後,再集中後兵力把他們往正在趕來的一一二獨立旅和五十六師的那邊趕。

    新上來的有一個師加一個獨立旅兵力,現在至少還有六千戰鬥兵,又有數量不少的騎兵。對付那不過千人上下的已經被打殘了的日軍,能不能全殲不好說,最低限度也是能包圍打敗並吃掉一大半吧。

    這個選擇的好處就是我旅可以把主力在短時間內解放出來,回過頭來全力築固河防,堅持到天亮還是有把握的。到那時,一夜的時間,也足夠讓一一二獨立旅和五十六師把日軍那股千人上下的部隊解決一半左右的了。到時讓他們騰出個把團來,從咱們手中接過一段河防去料他們也沒有話說。」

    此時程家驥在心裡對錢紳的為種先斬後奏還是很有些介啻的,可面對錢紳提出的這個計劃,程家驥不禁拍案叫絕起來。

    若是這個計劃真能順利實施,那不但可以把獨立一百旅從現在這種全面被動中完全解脫出來,還能讓一一二獨立旅和五十六師最大程度的貢獻出他們的力量與日軍作戰。

    最讓程家驥歎為觀止的是,錢紳的用心是如此之深,這個計劃是存心要讓一一二獨立旅和五十六師有苦說不出,幫獨立一百旅頂了雷,還得感謝獨立一百旅把這麼大的肥肉送到他們的嘴邊。

    程家驥雖然覺著這個計劃很有點禍水東引的意思,算不上光明正大,陰謀味很濃。可這無疑是目前對獨立一百旅緊的利的方案。真要從大局來說對淮北的戰局也是大有好處的。

    何況事到如今程家驥心時很清楚,自己現在也就只有按錢紳的計劃去做了,否則獨立一百旅也許就真的要拼光在這蕭濉河東岸了。

    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後,那種讓人出賣利用的感覺,讓程家驥是說什麼也不願意把自己的部隊這樣拚個一乾二淨。

    「維禮兄,咱們把話說開了以後好共事。這次的事就算了,要是下次你再這樣把我蒙在鼓裡,那可就對不起了兄弟也就只好請你另謀高就了。這次就按維禮兄說的辦。你去安排一下吧。」程家驥板著臉拉著嗓子對錢紳說道。程家驥並沒有跟錢紳交代什麼具體實施細節,他相信錢紳在作戰計劃策劃方面的能力,既然這個禍水東引的計劃是錢紳想出來的,那就讓錢紳去辦吧。

    自從兩人相識以來,程家驥還從來沒這麼聲色俱厲的對待過錢紳。

    可錢紳並不動容,只是默然領命而去。他心裡明白程家驥現在的心情,就和自己當年一樣,正在經歷每一個熱血青年在被人利用背叛之事都要經歷的心路歷程,他是很希望程家驥能夠趕快成熟起來的,只有那樣程家驥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中國將軍。(在錢紳看來一個真正的中國將軍不但要是一個軍事家,同時還要是半個政治家,半個陰謀家,否則不管如何英勇善戰,也不過是別人手中一顆棋子。

    錢紳走後,程家驥就陷入一場深刻的反思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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