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聲音來處,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蕭永尋了過去。在一幢房子下,小區裡的眾多居民和保安以及物業方面的人已經聚了一堆了。他們都在抬頭仰望著。循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原來,在四樓五樓交接處,在極為狹小的安裝空調的平台上,一個小孩被困在那裡。而在小孩的懷裡,還摟著一個破損了的鳥窩。小孩正在拿著自己的手帕,給一隻受傷的鳥兒包紮,小孩雖然被困在半空中,哪怕踏不穩一步都會掉下去,但孩子自己卻顯得極為淡定。
保安在一邊一手拿著對講機在焦急地呼喊,一邊在招呼著小孩千萬小心。而這個時候,小孩卻只是淡淡瞄了一眼,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阿姨!」一個小女孩從樓裡跑出來,跑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邊說:「是我不好,我看到鳥巢掉到空調上了,跟夏夏說的。夏夏就爬出去啦。怎麼辦呀?」
「夏夏怎麼爬上去的啊?」年輕女子極為焦急,卻是很不可思議地問,語氣裡還帶著哭腔。
「不知道……我剛才還在說,去找竹竿把鳥巢挑回來。一轉眼夏夏就跑上面去啦。」小女孩哭著說。
「現在怎麼辦呀?」年輕女子惶急地問。
「打110了麼?」蕭永湊了上去,問保安來要一會呢,路上挪不開啊。」保安歎道,「公司裡去找長的樓梯了。還有附近工地上看看有沒有人能幫上忙。」保安一看是蕭永,既然是業主,那自然是認真地答道。
「來得及嗎?」蕭永問道。
「這個……您別烏鴉嘴好不好……」保安無奈又無力地反駁道。
蕭永走進了人團。將攝影包扔在了地上,將杜馬克攝影包上的防滑肩帶和相機上的那條肩帶都拆了下來,保安連忙上來拉著他,問道:「你幹什麼?!」
蕭永淡淡地說道:「爬樓我在行,不行我也不會添亂的,放心好了。」保安雖然仍舊有些狐疑。但還是放開了蕭永,蕭永將那個裝著捷信90週年紀念版鈦合金三腳架的皮筒背在背上,助跑兩步。跳了起來,他在牆上借力一踏,伸手就朝著高處攀上去,他伸手抓住地地方,已經是二樓的空調平台了。這種彈跳力,著實讓周圍的人大吃一驚。蕭永在二樓的空調平台上借力,身體一伸一縮。已經到了三樓。
這個時候他雙手上已經磨破了一點點口子,灰土滲入,疼痛感還是很明顯的。但蕭永卻彷彿完全沒知覺,又是矯捷有力地身體一掙,攀上了四樓。
保安一手按住自己的帽子,不讓自己地帽子隨著仰望而掉落,一邊有些驚異地喃喃道:「媽的……」不知道是驚異於他的運動能力,還是在感歎自己要管地小區裡有了一個伸手比飛賊更可怕的人物。
蕭永站在三樓的空調平台上,喘了口氣,將兩根連在一起的防滑肩帶一甩。繞在了四樓的空調平台上,他雙手各拉著肩帶的一頭,就這樣將自己拉了上去,他右手先是盡量靠近四樓空調平台的邊緣,然後左手一扯肩帶,右手鬆開了另一頭,乘著這短短地一瞬間的身體調整,他的右手已經搭上了四樓的空調平台。而防滑肩帶也已經回到了他的手裡,可以再做利用了。蕭永就憑著右手的四根手指。吊住了整個身體,在下面看著的大家都不由得發出一陣驚呼。但蕭永顯然沒有將這樣的姿勢太當作一回事,他就這樣將自己吊了上去,雙手都搭住了四樓的平台,然後,順勢就站上了四樓的空調平台。四樓還沒人入住。也沒安裝空調。這麼站著還是挺穩當地。
「嘿,小朋友。幫忙固定一下,我上去找你。」蕭永衝著上面的小男孩喊道。
「大叔,你真厲害。拋上來吧。」小孩子還是故作老成地說。
蕭永右手輕輕一甩,肩帶一頭穩穩地掛在了小孩子的腳邊。小孩不用移動身體就可以操作了。小男孩的確是很聰明的,一看那一頭的金屬扣件,很熟練地將這肩帶在空調支架上纏了一圈,然後卡塔一聲扣好。而蕭永,扯了扯肩帶,發現沒有問題之後,立刻拉著自己向上,他很快就坐在了小男孩身邊,長鬆了一口氣。
「大叔,你好厲害,不過,我們怎麼下去啊?」小男孩淡定地問道。
蕭永張望了一下,說:「看來我沒想錯啊,能下去的。」
小男孩懇求地問道:「這些小傢伙能一起帶下去嗎?我是為了救它們才跑上來的啊。」
蕭永從皮筒裡取出三腳架,鈦合金的三腳架地淡淡的金屬光澤和手感讓他感到尤其踏實。他朝著皮筒裡看了一眼,說:「放裡面吧?就在裡面待一下下,保證沒事的。」
小男孩想了想,然後用力點了點頭。他從蕭永手裡接過皮筒,小心翼翼地將那隻鳥裝進去。「然後呢?」小男孩問道。
蕭永接過小男孩遞回來的皮筒,又背在背上,然後他拉過小男孩,用肩帶將小男孩綁在自己懷裡。然後,他還調整了一下肩帶,保證小男孩緊貼著自己的身體。
「閉上眼睛哦,小心一點。」蕭永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蕭永將三腳架拆開,拉長了其中一根,這個長度差不多能夠斜著夠到下水管。他用力一插,將三腳架插在了水管和牆體之間,另一頭架在平台上,他雙手各抓著另一條肩帶地一頭,拿三腳架當作滑軌,刷地一下就滑下去了,然後他立刻拿著第二根三腳架,反向斜著架起來又滑了下去,再是第三根……三根腳架用完,蕭永在牆上一蹬,縱身一跳,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懷裡地小男孩興奮地大喊了一聲:「喔!……真刺激啊。」
蕭永鬆開了肩帶上的金屬扣,將小男孩放了下來。小男孩先從蕭永身上取下那個皮筒抱在了懷裡,然後才轉身跑向了那個年輕女子。在那個女子慈愛卻又有些責備地注視下,將受傷的小鳥輕輕從皮筒裡取出來。
事情一解決,周圍那些人有的過來拍了拍蕭永的肩膀說一聲好樣的,有的直接就轉身走人了。蕭永鬆了口氣,癱坐在了地上。等小男孩小女孩還有那個年輕女子互相問候撫慰了一番。那個女子吃力地提著蕭永的攝影包來到蕭永身邊,她將攝影包小心地放在蕭永腳邊,說:「謝謝你,今天多虧你了。你看你這一身都髒的……」
蕭永抬起了頭,想要說一聲「沒關係」,但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而那個年輕女子看到蕭永,眼睛瞪得也足足有平時兩倍那麼大。
「怎麼是你啊?」蕭永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年輕女子看了看蕭永,一時之間想不出來什麼話說,又看了看身邊的小男孩,說:「這是我的孩子啊。你救了我兒子耶。怎麼你在這裡呢?」
這個當年讓大家都憧憬不已的同學和好朋友,現在居然也已經是母親了麼?這個年輕女子叫韓惟君,是他當年的高中和大學同學,也是他當年曾傾心過暗戀過的一個女孩子。當年,或許是因為正在和楚弘等等老朋友們在一起綢繆著些什麼,計劃著些什麼,在努力執行著些什麼,也或許,只是因為蕭永當年僅僅想著要將最美麗的東西保存在膠片上,他從未對她採取過什麼行動。他會說,自己沒空。那倒是真的,年少輕狂的一些人中間,或許會有些執迷在愛情裡,但同樣有人在認為,自己追求的事業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到了現在,再見到韓惟君,自己當年的種種生活彷彿都在眼前閃現。或許,那是因為雖然韓惟君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但她的變化真是微乎其微。
「別呆著了,到我家去,你這身破衣服給你換了。還有,正好一起吃頓飯啦。不用召集都有同學會,真好呢。」韓惟君脫口而出。雖然是親切的語調,卻帶著一點點的不容置疑的味道。想必,這是一個有著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的母親慣有的姿態吧。
蕭永臉上神情複雜,卻稍有些喜悅地答應道:「好。……我在這個小區也有套房子,剛裝修好,還不能住人。要麻煩你啦。」
「嗯,沒事,跟我來。」既然是熟人,雖然多少年不見面了,但韓惟君仍然像是多年以前那樣親切自然。
蕭永回頭看了看還在外牆上掛著的腳架,歎了口氣,跟上了韓惟君的步伐。那個小女孩卻道了別,蹦蹦跳跳,輕快地朝著自家跑回去了。看著韓惟君牽著小男孩的手,側著身子,在那裡認真地叮囑些小男孩以後不要再那麼冒險,卻又表揚了他愛護小動物,這種溫和柔軟的氣氛,可是蕭永許久不曾體會、甚至許久不曾想像得到的。
蕭永歎了口氣。攝影包沒了肩帶,那沉重的重量要單憑手提,可真是有夠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