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白頭偕老 第四卷 漫漫考研之路 第九章 募捐
    回到宿舍,我往蘇菲家打了電話。是一個陌生人接的:「啊,啊,是蘇菲的同學啊!他們搬走啦,對,對。接到上海去了,哎呀,可轟動了,多少年頭一樁啊,哎呀媽呀!大伙都可高興了,替他們高興唄……」

    我把電話放到胸前,她父母也走了,從今以後,我們是很難聯繫上了。

    金壘的貪官爸爸給我找了個活,幫他們地方幾個單位裝機器。錢雖然不多,但對我來說,卻能解燃眉之急。我幹了一個假期,掙到一些錢,在電腦裡也和幾位師範的美眉打得火熱。

    我現在明白自己的性格,大概和趙小雷差不多,一開始很吸引人,相處時間長了就不行!我得抓住相處好的時間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一旦被踹就太可憐了。雖然這樣並不光彩,但我知道許多家境困難的大學生還泡進城打工的老鄉妹子,騙她們的血汗錢花,我好歹沒下作到他們那種程度,靠!難道我真的淪落到要去做鴨?先和這幾位美眉好好培養感情,等9月份來上海自然一切都不愁。屆時我要親情牌與苦情戲同時上演,新的一輪即將開始。我得做好充分準備,

    開學的日子總會到的,奶奶地上海,等著我!

    錢是個極大的難題,我是調劑的,需要交二萬多的學費,這對母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甚至動了賣房子的念頭,房子是堅決不能賣的,那是爸爸拿命換來的。到任何時候都不賣,留著它,立在那裡!我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衣錦還鄉,還要住住這個破房子,讓周圍的鄰居都知道我冷雪松曾經在這裡生活過。我們去廠裡找領導,挨個央求,簡直就差下跪了。總廠的書記自己上班,但是家境的富裕令人乍舌,據說賭錢一個晚上就能輸掉幾萬,我們東北就是這樣的幹部太多了!他皺著眉頭跟我們娘倆講困難,「廠子大,工人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們要多多體諒……」最後我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又上他家去了一次,孝敬他一堆鈔票,我相信捨不出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他終於同意過幾天全廠開會時搞個募捐。

    蘇菲的離開母親絲毫也沒有難過,她脖子上繫著蘇菲買的寶藍色的絲巾,腳下蹬著蘇菲買的皮鞋,冷笑著對我說:「兒子,現在這些小姑娘一個比一個嬌氣,事兒多。咱們家窮,誰會真心跟你?你就和媽好好過。」我點頭,但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募捐如期舉行,我先上台發表了一段熱情洋溢的演說,主題就是我的母親,她的辛苦,她的不容易,她獨身一人撫養我的艱難旅程,媽媽真是個天才的演員,上來抱住我就熱淚盈眶。旁邊有人在拍照錄像,我們小城的電視台也來了。媽媽湊到麥克前抽噎著說,「他爸爸死前跟我說一定要供兒子讀書,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他……」這種情景引得無數大爺大娘大伯大嬸感慨唏噓,募捐的盒子放好了,大家魚貫上台向裡投錢,我低頭扶著母親站著,每當有人經過就說聲「謝謝」!書記廠長最先上台,書記高舉著我送給他的一千元人民幣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投進了盒子裡,幾個大的領導都捐了一千五百不等。忽然一個人用鼻子冷笑一下,我微抬頭,果然是趙田仰。他居然握著枚五分的硬幣丟進了盒子裡,在我機械的「謝謝」中下台去了。總廠二萬多人,我們二分廠也有六千多人,一個人捐兩塊也能有一萬多呢。最後工會主席把盒子遞給我,錢他們已經理好,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塊的,其它的分為四摞,當然零塊毛票的那摞佔了絕大多數。他對我說,「一共是兩萬三千五百四十二塊三角五分」,他們已經做好了一幅紅色的捐款橫匾,上面用毛筆寫著捐款的金額。我接過來,我們娘倆捧著與領導們在攝影機前一道留念,我心想:這五分肯定就是趙田仰的那枚!

    我們倆個是高中同學,他家境和我一般,也是只有個老娘,父親公亡,但他母親的戰鬥力與我媽相比差距太大了,他們只得到了一些撫恤金,別的什麼都沒有。讀高中時,我們同時看中了班上的小美女張帥,為了和張帥坐一桌我們都沒少動腦筋。他個子太高了,坐前排不可能,就跟張帥的同桌換座位,我則直接去找老師,因為我近視,理所當然地坐到了張帥旁邊。這可把趙田仰氣得半死,我得意了沒兩天,媽媽又在我上課時趴後門觀察,發現了端倪,找到班主任,二話沒說就把我們調開。初戀被無情地扼殺了,不過好在趙田仰也落空了,總算保持心理平衡。那個時候儘管算是「情敵」,但關係還可以。直到我上了大學,他考了技校,不是他成績不行,只是他想早點出來幫家裡。這個社會就是這樣,越為別人考慮自己活得就越不好。認識李白後,我在校友錄上留言,當時太得意了,十分狂妄,笑傲全班,得罪的一幫人裡就有他。考研通知到手的日子裡,我正處於痛苦之中,他們來濱城聚會,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在一起,校友錄快被照片填滿了。居然沒有一個人通知我!連和我宿舍離得非常近的童偉路都沒告訴我,那一刻我真的感到無比孤獨,是在蘇菲離開之後最深刻的孤獨,我還傻傻地留言問「為什麼沒叫上我」?根本就沒人回答,我再也不上校友錄,有朋友才叫「友錄」,我一個都沒有!

    趙田仰的媽媽每次見到我媽,都很知足地講兒子上班了,賺錢了,自己不用辛苦了。媽媽卻得意地說我兒子在上大學,咱廠裡有多少人能上?那都是父母積德了。如此幾番,他媽媽再不和我媽講話。理工大學有我許多同學,相信一些事情他們也有耳聞,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我不禁冷汗直冒,如果廠子裡都知道了,不知會怎麼看我和媽媽?但是轉念又一想:畢業了我就工作,把媽媽接走,人一走茶就涼了,誰還記得?心下不免一寬。

    趙田仰還是聰明,他根據我們廠裡運煤的情況設計了一種小車,可以更加方便快捷地把煤炭運送出去。並申請了專利,使用的人都說很好,靠這個他們家徹底脫貧了。知道了這件事,我妒忌了很久。因為大都市人才濟濟,像我們即使碩士畢業,在上海也未必能找到特別理想的工作。而且一個事實擺在面前,就是薪水呈逐年下降的趨勢。現在我們許多同學碩士畢業和當初同班的本科同學拿的錢差不多,讀研還耽誤了不少時間。

    但我是一定要讀的,像江勝強所講的,我他媽真有點怕進入社會!趙田仰還混出來了,混得像模像樣,如果我碩士畢業還不如他們,那才是最可怕的!想到這,我決定還是把書本撿起來,多看看還是有用的。

    中國人骨子裡蘊蓄的都是封建的東西,只要一提我媽守寡多年帶著我過活,大家都不禁流露出敬佩的目光。只有我自己清楚,她們姐妹嫁人的不易。大姨對我們一直都很冷淡,她全力幫助大舅的女兒考上了上海的戲劇學院。前不久那個胖胖的楊哲參加銀河之星大擂台得獎了,大舅十分高興,請姥姥全家吃飯。媽媽堅決不去,整個家宴少了我們讓你們自己高興去吧,別以為我們娘倆會去捧臭腳。上次寒假回來楊哲想拿小姨放在我家的舊鋼琴教學生,賺點零花錢,媽媽很不願意。結果在楊哲來拿鋼琴時發生了衝突。楊哲很不理解地問:「小姨已經同意了啊,再說你根本就不用,放著做什麼呢?」媽媽很不客氣地講:「就是你小姨來拿也拿不走,這個鋼琴放我這好幾年了,跟我的一樣,我不同意誰也甭想拿走!」楊哲很生氣,直接說我媽媽是心理變態,總是不與人為善。媽媽氣得當時肝就疼了,我回來後媽媽跟我講:「一定得出人頭地,不能被人瞧不起,連自己家的親戚都敢這樣欺負!」我考研了,卻比同學晚了一屆,本來媽媽想炫耀一下,請請客,沒想到楊哲也考上了,而且是公費。媽媽痛苦得無法形容,晚上睡不著,腮幫子嘴嗓子全都發炎了,去廠裡醫院輸液,她咬牙切齒地罵著蘇菲,認定是蘇菲耽誤了我的時間,要不「蔡勇俊怎麼就考上上海交大了呢?」這令人窒息的生活終於結束,我們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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