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形同行屍走肉。
每次醒來我又強迫自己再度睡過去,實在無法入睡的時候我只能微笑,冷漠的看著傅恆,納蘭馨語及進進出出屋中的丫鬟,大夫,那是一種歇斯底里的冷笑,我已流不出眼淚,也忘記了怎樣去哭,我面無表情的瞅著往來的人群,唯有環抱住雙肩來汲取著僅有的溫度。
思緒一點點的離我的身體,我沒有了思想,卻有著清晰的呼吸聲,有力的心跳聲,原來我還到底還是活著的。
整個人窩在牆角中,終日蓬頭垢面,不願動彈,也不覺得飢餓,我現在能深刻的體會到為何當初傅恆不肯用藥,不願進食,因為,你最重要的人永遠棄你而去,生命再無意義,若失去了生存的勇氣,死比之生更快樂。
頭疼的厲害,這在回來以後已成為間接性的病症,每過一陣子總會發作一次。我閉上眼睛,用手不停的用力揉著太陽穴,感受著疼痛帶給我的壓力和快感,好像折磨自己也成了我的習慣。
徹骨冰冷的手上忽然感受到了些許暖意,原來是我滾燙的淚水,我以為自己早已沒有了眼淚,卻還是在憶起紀昀的時候淚流滿面.電腦站更新最快.「雅兒,我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熬的干貝粥,你吃兩口。」一個精巧的小銀勺送到我嘴邊,我聽到了傅恆在說話,別轉開頭,山珍海味也沒有絲毫胃口。
我搖搖頭,他幾乎是用哀求的口氣同我說話,「就吃一口,試試合不合你的口味。」我聽話的張嘴,本該鮮美可口的佳餚入我嘴中卻食之無味,胃裡一陣翻騰,好不容易嚥下去又盡數吐出。
「傅大人,讓我來。」琉璃接過芙蓉碗,舀過一勺子,放在嘴邊吹涼了才送入我口中,臉上掛著隨意的笑容,「姑娘,皇上和太后可想你想的緊,你得趕緊養好病才不至讓他們勞心。」
我微怔,心下也自動容,在這個世上我終究不是一個人,我還有視而我如親生女兒的養父,有疼我的兄長,還有生怕我受分毫委屈的太后,我也不是單純的為自己活著,如果我有個好歹,如何對的住撫育我長大的養父,娘親千辛萬苦的將我送出宮去,也是想我能過的平靜和快樂,現在的我,頹廢,整個人毫無生氣,弄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樣墮落的我豈是他們樂於見到的。
「來,姑娘,最後一口。」我抬眼,見琉璃和傅恆皆面露喜色,才見一碗粥已在不知不覺中見底。
我淡定而笑,少了誰還不是一樣過活,說穿了,我也不過是一俗人。
「琉璃,替我梳妝。」我對她展顏微笑,沉寂了這許久,是該振作起來了。只是心中缺了的那一塊,要如何來補救。
鏡中的我披頭散髮,臉瘦削了一大圈,下巴尖尖,因而顯得眼睛更大,久不見陽光的臉色更是近乎透明,有一種病態的蒼白,我漾起一縷苦笑,這般的作踐自己誰又會心疼。
琉璃輕輕的為我梳發,多日不打理,原本柔順的秀髮糾結在一起,髮絲一被牽動就是生生的疼痛,傅恆接了梳子,輕忽一笑,「這次換我來。」
理順了頭髮,琉璃簡單的為我結了兩個辮子,稍施粉黛後,也算是神清氣爽。
「琉璃,筆墨伺候。」我下了床,琉璃趕緊攙扶住我,我手腳還是俱軟,勉強靠在椅背上,手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寶。
「雅兒,你要寫什麼,我替你寫,你身子還弱……」我搖頭打斷,回絕了傅恆的好意,有些事情要靠自己來完成,借不得他人之手。
這是一方端硯,據說端硯石質堅實,細潤,發墨不損毫,書寫流利生輝,光澤鮮亮,日久不褪。輕舐墨汁,稍作沉吟提筆,手上無力,字跡不免潦草,寫寫停停,也用了近半個時辰,寥寥數語,寫盡我此時的情懷緣已盡,情也了,相思無數,唯留殘夢。
傅恆一直站在我身邊,我也不去理會,將信用蠟封好後,遞與他,「麻煩你替我交於紀昀。」
他不接,「你為何不親自交給他?」
我淒然一笑,「如今見與不見又有何分別?」
他這才伸手取信,「我即刻派人送去。」
「等一下。」我抄起桌上的剪子,「姑娘,你……」琉璃驚呼,我仰首望向窗外,輕輕佻起一抹笑顏,飛快的剪下一絡頭髮,用絲帶繫著,連著信一併遞到傅恆手中,「交給他,他會明白的。」
傅恆默然,溫潤的笑容中隱隱透著一絲陰沉,我目送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握緊了雙拳,一顆淚珠悄然墜下。
斷髮如斷情,發斷如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