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面撞在了車廂的尾部,額頭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手指微微顫顫的摸了上去,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姑娘你沒事吧?」隔著簾子傳來車伕關切的聲音。
「沒事,」我用單手捂著額頭,另一隻手支撐著椅背,灰頭土臉的爬起來。
車簾唰的一下被拉開,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傅恆神色陰鬱,出口卻是無比溫柔「雅兒,你要走嗎?你還是要離開我?無論我怎麼做都留不住你是嗎?」
我打了個冷戰,嘴唇哆嗦幾下,他看似平和的語氣中蘊涵著無盡的怒意,我下意識的往車廂裡躲了躲。他伸手想抓住我,我用力的甩開他,他臉色變的煞白,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大口喘著粗氣,腳步踉蹌,似乎怎麼都站不穩。旁有侍衛勸道「六爺,你身體尚未痊癒,還是……」
「住口。」話未說完就被打斷,我這才憶起此時他是帶著病體騎馬趕來,他多日未曾進食,僅在昨日經我勸說後才用了小半碗清粥,虛弱的身體怎能經受的起長途跋涉和車馬奔波。我扶住他,柔聲道「你的病還沒好,快些回府去休養,我過些日子再來瞧你可好?」他順勢握住我的手,雖是整個身體都倚靠著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重量,他張了張嘴,一口鮮血噴出後,兩眼一翻,人直挺挺的倒下。
「傅恆,傅恆,」我嚇的魂飛魄散,拍他的臉,掐他的人中。他沒有絲毫反應,我腿腳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亂如麻,淚流滿面。
「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送六爺回府.,電腦站新最快.」我很快冷靜下來,忙著指揮,「你,先走一步,速速找大夫去傅府。」
侍衛們手忙腳亂地抬起傅恆送入馬車。車伕麻利的勒馬調轉車頭,問了句「那姑娘你呢?」
「一同回去,」我咬咬牙,人命關天,救人重要。
車伕揚鞭緊趕,我掏出帕子為傅恆抹去汗水,他的手腳觸手俱是冰涼一片,我猶豫片刻,緊緊抱住他。心裡不停地說著,「六哥哥你一定要撐下去,你不會有事的。」
回程僅用了之前一半地時間。納蘭馨語早已在門前守候多時,從遠處看。她像是和天地連在了一起。又好似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許是打頭的侍衛已向她通報過事情的始末,從傅恆被抬進府裡和大夫診治過程中未見慌亂。但從被她緊攥在手心快被絞爛的帕子可以看出她的緊張並不在我之下。
「福晉,六爺氣虛體弱,急怒攻心導致氣血不暢,我開幾幅藥給他服用,便無大礙。但要切記不可再讓他操勞和動怒。」在良久地等待和沉悶的氣氛中,大夫終於開了
我心中放下了塊石頭,怎麼說傅恆這次也是因我而起,如果他因此落下病根或者病勢再度加重,我良心何安。
馨語始終保持著優雅的風度,微笑著送走大夫後,拉著我到一旁,我在她開口說話之前搶先道「對不起,福晉,我……」
她蹙眉擺手制止我繼續往下說,抬眼瞅我,欲言又止。須臾,她輕聲道「沈姑娘,爺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看他暫時離不開你,你能否……多留幾天?」她眼波中蕩起些許漣漪,加重了語氣,「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也不想看他再度傷身吧。」
「可是……」我看了一眼昏睡的傅恆,眼神不禁閃一下,壓低聲音「我的婚期臨近,我不能再在這裡耽擱時間。」
「沈姑娘,」她眉眼好似染上一抹惱怒之色,卻又似極力在隱忍,「我只是請你多待上幾天,誤不了你的婚期。還有……」她頓了頓,低垂下眼簾,長又濃密的睫毛擋住自己的眸子,「求你不要在爺面前提你要成親的事,我怕他經受不了這刺激。」
「我……」我微微點頭,掐指一算,離三月初三尚有十日,如果一切順利地話,我希望能得到傅恆真心的祝福,而不是背負著他滿腔的怨恨同紀昀拜堂成親。再留幾日不是問題,只是苦了紀昀,初時同他約定兩日便可折返,如今他一定心急如焚,處於焦急等待中。
「雅兒……雅兒……」彷彿是夢囈,又好似就在耳邊盤旋,「不要走,不要離開我。」聲音漸漸低去,若有若無,正是出自傅恆之
馨語臉上表情急遽地變化著,憂鬱,落寞,孤寂,忽又掛上了笑容,但眼神隨之暗淡無光,一抹淚光從她的雙眸中一閃而逝。
接下去地幾日,我終日守在傅恆身邊,餵他吃藥,陪他聊天,閒暇時為他唸書,他身體底子頗佳,因此恢復地極快。
只是每次觸及到我要離開或者是有關紀昀的話題,他就會不動聲色地轉開去。
納蘭馨語私底下告訴我,她有派人去通知紀昀我會多留幾日,也許下承諾一定會在三月初三之前送我回去,因此這幾天我安心陪伴著傅恆,幾乎寸步不離,只是對紀昀的思念日益加深。
時間一天天的迫近,馨語那裡一直沒有回話,我終於按奈不住,逕直衝去了她的閨房。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悠哉的臥於貴妃塌上,由著侍女為她伺弄指甲。見我沒有任何通報的闖入,她抽回手,吹了口氣,笑道「小蘭,給沈姑娘上茶。」
「福晉,卓雅是來向你辭行的。」我不懂轉彎抹角,直言不諱。
她拍了下腦袋,看似恍然大悟,「瞧我這記性,這一晃時間都過了好幾天了。」我不知她是真忘了還是裝模作樣,總之我今日一定要走,如果即刻啟程,還能趕上放榜之日,無論紀昀是及第還是落榜,成敗得失我都要在他身邊陪他一同承受。
此時馨語的貼身丫頭小蘭端茶進來,慇勤的送至我手中,見馨語慢條斯理的小口輕啜,我不好駁了她的面子,也剛巧我口乾舌燥,淺淺的抿上兩口。
馨語吩咐小蘭預備車馬,我留在她房中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一開始她說什麼我還能接上幾句,漸漸的感覺力不從心,僅能看到她的兩片紅唇上下翻滾著,落在我耳中只餘嗡嗡聲,她燦若蓮花的笑臉像是俱有催眠作用,使得我的眼皮越發的沉重。一陣頭暈目眩後,我很快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