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的好吃好睡根本就是安慰我的說辭,我也曾經在大牢裡待過半日,環境骯髒,吃食低劣,紀昀在那裡被關數日,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我從他懷中掙脫出來,衝他嫣然一笑,「我去找些吃的來,你先坐一會。」
聽蓮和高伯伯早已睡下,我不便再驚動他們,跑到廚房轉了一圈,自己廚藝不佳,只能隨意弄了幾個簡單的家常小菜,匆忙間還被熱油燙到了手,我忍著疼痛胡亂用涼水洗了洗,又從地窖裡偷偷搬出一壇爹珍藏的陳年女兒紅,這才小心的將酒菜端了出來。
「好香,雅兒你做了什麼?」我在廚房磨蹭許久,想來紀昀早就等的不耐煩,我將酒菜一樣樣的擺上桌,紀昀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我嚇了一跳,托盤應聲落地。
「你的手燙傷了,」紀昀驚呼,我笑道「已經不疼了,不用大驚小怪。」我熟練的打開酒罈子,倒了一杯遞給他,悄聲說「我爹藏了好久,今天可便宜你了。」
他拉著我手一同坐下,擔心的問道「真的沒事?」
我將手藏入袖中,「說了沒事了,你真是囉嗦。」我瞥他一眼,他端起酒盅一飲而盡,笑瞇瞇的又給自己滿上,我伸手擋在他酒杯上方,一本正經的說道「空腹喝酒會傷身,悠著點。」
他握住我的手,黝黑眼眸看進了我心底,我全身都罩在他溫柔的氣息中,我低下頭,輾轉徘徊了一陣抬頭問道「紀昀,皇上釋放了你。有沒有提及怎麼處置如風?」
紀昀摟著我的身軀讓我靠著他,在我耳畔輕道「明日一早皇上便會放了所有人。」我有些意外,話語中又掩不住的欣喜。「也包括如風?」
「自然.電腦小說站新最快.」紀昀在我鼻子上刮了下,正色道「不過……」他神色凜然。住了
「不過什麼?你倒是快說。」我著急的催促他,他長歎道「皇上下旨捉拿要犯陳叔和其他首領,之前所關押地一眾人犯皆是老弱病殘難以有大作為,皇上本著仁義治天下,將他們逐出京城。如風也在其中。」
我鬆了口氣。「遠離京城總比丟了命好,五湖四海哪裡不能為家。」我拍掌輕笑出聲「紀昀,你的絕招還是奏效了。」
「慚愧,勝的極其驚險,所幸瓔姑娘和其他人都能夠化險為夷,否則,我真是無面目見天下人。」紀昀連連搖頭,未幾他又稱讚道「瓔姑娘真乃奇女子,若非得她相助。就憑我一人根本救不下如風。」
從他嘴中聽到別地姑娘的名字已然十分怪異,現在他又是一個勁地誇獎旁人,更是讓我心裡頭不是滋味。我不願意去深究這奇異感覺的來源,只納納道「她怎麼幫你了?」
紀昀並沒有意識到我此時的不悅。仍舊興高采烈的說道「這主意本就是她出的。」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瓔地身份既是反清頭目的女兒,又是皇帝哥哥心愛之人。我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會是她一手策劃的。幫助紀昀救出如風,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她何苦替自己招惹麻煩?
紀昀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主動說道「陳叔並非瓔姑娘的親生父親,只是自小被他收養。她之前並不知曉皇上的真實身份,是我無意間撞見他們在一起,才直言相告。我也沒料到,她當機立斷想出此妙計,又與我擊掌盟誓,於是我才下定決心放手一博。」
我努力消化著他這番話,紀昀拍拍我的腦袋又繼續說道「瓔姑娘屢次勸說陳叔放棄這無望目標未果,所以也想乘著這次機會徹底打掉他的銳氣。只是用這麼多人的性命來做賭注,懣狠了點。」他頓了頓,「事發當晚,瓔使計騙走陳叔和其他幾個重要地首領後,告知我按計劃行事。一切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我唯一沒算到的就是你會出現。」
「如果不是被我發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還是等到要被皇兄砍頭了才會通知我?」我氣急,既是為他不顧自己安危地憂心,也是氣他對我隱瞞真相,更是心有餘悸的壓抑。
紀昀緊緊擁住我,喃喃道「我沒告訴你確實是我不好,可我不想讓你擔心。」
「下次不可以了,」我踹了他一腳,發洩完怒氣後發現心情又好了不少。
「不會再有下次了,兒女情長,英雄便氣短,我哪裡再捨得離開你。」他地綿綿情話在我耳邊絮絮訴說,我耳根發燙,胸中似有小鹿兒亂撞,我羞澀地推開他,問道「那瓔姑娘現今又在何處?」
紀昀搖頭道「從那日起,我便再沒有見過她。依皇上對她的情義,想來是被安置在隱蔽而又安全地地方。」
我順著他的意思點頭,心中卻道雖然瓔不贊同陳叔的做法,但她畢竟是他的養女,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也不是說棄就能拋棄的。而皇兄面對著她時,念及她的身份,不可能再全無防備之心。他們之間的隔閡就此產生,永遠也回不到從前了。
就如同我和傅恆之間,儘管如風現在安然無恙,我也做不到將前事拋諸腦後,我無法原諒他加置在如風身上的痛苦。思及此,我又是一聲歎息。
紀昀握著我的手緊了又緊,明亮光輝的眼睛帶著濃濃的眷戀,他把我的掌心貼在他臉上,下巴抵著我的額頭,道「明日如風出獄後,我不放心讓他一個人上路,我想先送他去我家鄉暫住一段時間,雅兒,你要等我回來。」
我「噗哧」一下笑出了聲,「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我是有點擔心……」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拉嚓的鬍子蹭在我的臉頰上,麻麻的,癢癢的,微疼。我明白他在害怕什麼,我很想此刻就表達我的心意,我願意等他回來,可是嗓子卻像被堵住了似的,怎麼都開不了口。
「我明日隨你一同去。」微涼的晚風中飄來了爹的聲音,我迅速同紀昀分開,臉兒已漲的通紅,我鉸著手中的帕子,低頭輕輕喚了聲「爹」。
「嗯,」爹面上平靜如水,故作不知,他漫步走至我和紀昀身旁,在紀昀的肩頭按了下,「紀昀,我想和你一起去。以前我對如風疏於管教,今後我要好生看著他,不能讓他再與那些人往來。這次他能夠留下一條命,實乃萬幸,下次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沈伯伯願意同去,那是再好不過,紀昀求之不得。」紀昀臉上浮出笑容,我挽住爹的胳膊,傻傻的問道「爹,那雅兒呢?」
「老高和聽蓮會好好照顧你,這點爹倒是不擔心。」爹撫摸著我的頭髮,我傻了眼,他竟是要將我一人留在京城。我鼻子發酸,自打我懂事起,爹就從來沒有離開過我,而他這一去,何時才是歸期?我將飄散在鼻尖的髮絲捋到耳後,掃過紀昀略帶期盼的目光,拿定了主意,我轉向了爹,鄭重其事的說道「無論爹去哪兒,女兒都會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