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滿天星斗,夜色朦朧,彷彿隔了一道紗幕,藉著清冷的月色,我環顧四周,古樸的小院,內有一棵參天的古松,枝幹捲曲,古松旁有石桌石凳環繞,環境簡單幽靜。
院中並沒有見到一人,我手按在胸口稍稍喘口氣,又悄悄的往裡走去。前廳似有燭光若隱若現,我貓著腰隱匿在窗戶下,探頭探腦的向裡張望,只見皇兄端坐在太師椅上,眉心微擰,而紀昀跪在地上,雙目直視前方,正在說著什麼。
我急忙豎起耳朵,幾乎是貼在了窗扇上,所幸夜黑風高,我的位置隱蔽,他們又是集中精神,倒也不容易被發現。
「草民所說皆為實情,絕無半句虛言,望皇上明察。」紀昀態度不卑不亢,吐字鏗鏘有力。我晚進來一步,似乎是錯過了他們之前的對話,不知紀昀所說的實情是哪件事?
皇上閉目沉思,半晌都沒開口說話,而紀昀也就一直跪著不起,我心提到了嗓子眼裡,生怕紀昀的話會得罪皇兄,陷入困境。
「那個地方你認得嗎?」良久,皇兄略帶沙啞的聲音才平平響起,「朕姑且信你一次,等會由你帶路去抓人。
「是,草民自當竭盡所能。」
「你先起來,」皇兄的威儀此刻盡現,他厲聲道「紀昀你聽好了,若是抓不到人,朕就拿你是問。」
他們要抓何人,又是要去何處抓人,莫非紀昀說的是瓔和陳叔他們?這……瓔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果紀昀說的真是這件事兒,那可是冒了極大風險的——,電腦站更新最快.帝王心。海底針,誰也無法預料當皇兄面對真相時,會作出怎樣地反應。
我心裡發慌,手上的動作也大了起來,不小心就把頭磕在了窗戶上,「是誰在外面?」皇兄大喝一聲,我只能乖乖現出了身形。回道「是我。」誰知就在我開口的同時,我身後也有個聲音回應「回皇上地話。是微臣。」
是他!
我詫異的回頭,黑暗中雖看不清他地容貌,但我們曾經共過患難,彼此交心,又豈會認錯。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傅恆踏月色而來,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啟稟皇上,微臣率精兵三千供皇上差遣,請皇上下旨。」傅恆今日著一身黑色騎裝,英武不凡,他目不斜視的朝皇上行禮跪拜,我也強迫自己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傅恆,你來的正好。紀昀,你這就帶路吧,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皇兄又冷冷的掃向了我。「雅兒,你過來。」
默默地走了過去。在經過紀昀身邊時,我注意到他自嘲的笑了笑。定是在惱我又一次沒有聽他的話。
傅恆吩咐了一聲,立刻就有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一左一右的護在了皇上身側,皇兄命令我不得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我除了點頭稱是別無其他選擇。
紀昀,傅恆,還有幾個侍衛先行一步,大隊人馬緊隨其後,皇兄同我與大部隊隔開了一段距離緩慢的走在最後。
這個方向……果然是衝著瓔他們去的。紀昀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我實在猜不透。遠處燈火通明,廝打聲不絕於耳,當我們終於以龜速到達那兒時,官兵早已將那團團圍住,地上有缺胳膊少腿地傷員或屍體,另有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一眾叛匪,官兵訓練有素,豈是尋常草寇能夠比擬,而且是以多打少,所以這場戰鬥勝地也並不十分光彩。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胃裡一陣翻騰,身體簌簌發抖,「雅兒,別看,」皇兄用寬大地衣袖擋住了我地視線,「別害怕,」他環著我的肩膀,命令手下迅速處理掉地上地死屍後才鬆開了手。心裡巨大的恐怖無措感,被湧起的一股暖意帶過,兄妹間的溫情瀰漫到全身。
「啟稟皇上,」是傅恆的聲音,我眼睛瞟向了別處,耳朵可沒放鬆。他平平道「疑犯已全部落網,聽憑皇上發落。」
「不對,」紀昀走上前來,粗粗的看了兩眼人群後,道「至少還逃脫了兩名疑犯,其中一人名叫陳叔,另一個叫小許子。」
皇上點點頭,「紀昀你速速將這兩人的相貌畫好呈給傅恆,由他親自捉拿。」傅恆接令後,皇兄又問道「人犯中,可有一名女子?」他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音,心情極不平靜傅恆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皇上請放心,瓔姑娘安然無恙。」皇兄聞言,似鬆了口氣,可背脊又僵了一下,他看了紀昀一眼,說不上是什麼樣的目光,有埋怨,有無奈,有惋惜,甚至,還帶了些怨毒。我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手心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將他們全部帶走,」傅恆看向紀昀的眼神也很奇怪,相對紀昀本人倒是坦然的很,像是早就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
回程的速度更為緩慢,我不知道這些人要被押解到何處,看著皇兄陰晴不定的臉色,我才要問出口的話又縮了回去。
途經我所居住的村莊時,皇兄彷彿忘記了趕我下車,我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出,馬車繼續徐徐向前,一直行駛到圓明園才停了下來皇上一下車就下了道命令「來人,將紀昀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我傻了眼,皇兄這是怎麼了,紀昀帶人捉拿反清匪徒,按理說該是大功一件,可現在不但沒有功勞,反而讓自己也深陷牢獄,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我匆匆跳下馬車,急忙道「皇上,請三思啊。」
皇兄這才意識到了我的存在,他皺眉道「傅恆,你送雅兒回去,不可出半點差錯。」
「是,微臣尊旨,」傅恆伸手拉我,我掙扎了幾次都掙脫不了,心中更是惴惴不安,皇兄怕是氣糊塗了,他向來不贊成我和傅恆的關係,今夜居然還給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被傅恆拖上車的剎那,目光同紀昀交織在一起,他眼底波瀾不驚,眼前的事情彷彿同他並沒有多大的關係,那般視死如歸的神情深深的震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