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皓在河堤邊找到心煩意亂的阿烈。於皓正想開口跟他提大山的死訊,阿烈卻搶先一步開口說話:「我想過去洪虎那邊做事。」於皓驚愕到差點失足摔落河堤,「你要到洪虎那裡去?為什麼?你不是才勸我離開鷹幫,離開黑道嗎?難道你覺得洪虎會比雄哥……」於皓穩住身子,不解地問。「阿皓,我知道你很難諒解,可是,我真的有我的理由。」阿烈抱歉地垂下頭。「是為了蕾蕾嗎?」於皓問。阿烈沉默不語,似乎是默認了。於皓更不解了,他問:「你對蕾蕾到底是什麼感情?我真的不懂,就算是為了蕾蕾,你也不需要去當洪虎的手下啊!」「阿皓,就算我離開鷹幫,我們也還是朋友。」阿烈聲音沙啞,聽得出也是苦悶無比。「如果真的是朋友,就不會有說不出的理由!」於皓動了氣,不太高興地脫口而出。阿烈怔住,自責又內疚地低下頭。於皓說的沒錯,他根本不配當他們的朋友,他有太多說不出的理由了。於皓瞧見阿烈喪氣的模樣,也不由得心軟,「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的……大概是因為剛剛發現大山死了的關係,而且我們都在擔心,不知道會不會是阿豹下的手。」阿烈霍地抬頭,「阿豹?怎麼可能?」於皓嚴肅地點了頭,「走,回我家談,阿奇跟紅豆都在那。」阿烈想到要面對眾人,心中一陣難過。但他還是點點頭,跟於皓回到天台住處。也不出阿烈所料,阿奇才剛聽說他要去洪虎那邊做事,整張臉都變了。「你要去洪虎那兒?為什麼?是為了蕾蕾嗎?你說啊!」阿奇臉色難看,只差沒有衝上去拎住阿烈的領子。「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既然阿烈已經做了決定,我們就尊重他、祝福他吧!」於皓站出來替阿烈解圍,但是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當然!不然呢?我們能說不可以嗎?阿烈,我們能嗎?」阿奇嘲諷地對阿烈說,但看見阿烈低頭不語、滿臉愧疚,阿奇也難受。他歎口氣,「算了,既然這樣,今天就當是給你餞別吧!我去買酒。」阿奇說完抓了外套往外走,經過阿烈時還是不太諒解地瞧了阿烈一眼。阿烈則是痛苦地撇開眼。「人家都說,女人心是海底針。不過你這根針更厲害,不但讓人看不透,還會刺傷人!」等阿奇一走,紅豆也忍不住發難,冷聲一笑。阿烈無言以對,只能持續低頭。「阿烈,紅豆只是說氣話,你別放在心上。」語燕同情阿烈,柔聲地安慰。「是啊!待會兒大家好好喝一杯,開心地喝一杯!」於皓也打起精神安慰阿烈。阿烈苦笑,心裡的痛苦沒有言語可以形容。沒過多久,阿奇買酒回來了。只見眾人默默不語,沒了以往喝酒聊天的歡樂氣氛,只是各自抱著啤酒猛灌,氣氛尷尬到不行。酒量差的阿奇加上心情不好,沒多久就半醉地趴在桌上。語燕尷尬地看看四周,只見紅豆不怎麼領情地看向別的地方,自始至終沒把視線放在阿烈身上,然後她看了喝掛的阿奇一眼,彷彿等這一刻等很久一樣,她立即站起來,大嚷:「可以了吧?阿奇都掛了。喂,要睡回去睡啦!」說完,她踹了阿奇一腳。這一腳把阿奇踹醒,他醉醺醺地睜開眼,「幹嗎啊?我還沒喝夠!我還沒有敬我的好朋友一杯!」於皓連忙想幫紅豆拉起阿奇,可惜阿奇不領情,甩掉他們的手,還塞了酒瓶到於皓手裡,嚷著:「來!阿皓、阿烈!這杯算是罰我的!」他仰頭一飲而盡,「為什麼我該罰,你們知道嗎?因為我錯了!我以為我瞭解你!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以為你是單子!對,我把你當單子!」於皓看阿烈的臉色難看,連忙架住阿奇,想把他拖開。「阿奇,不要這樣啦!」「可是你不是單子!你怎麼會是他?你是阿烈,是我錯了,我錯了!」即使無力掙脫於皓,阿奇一張嘴還是大聲嚷著,絲毫不放過阿烈。阿烈的心深深被刺傷了。他幾乎要喘不過氣,痛苦地站起來,他顫抖開口:「阿奇,你說得對,我不是單子,我也不可能取代單子!就像你們是我這一生最好的朋友,誰也不能取代一樣!」說完,他踉蹌著離開,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苦的折磨。他跑出於皓的家門,直到大馬路上,終於他支撐不住,心怦怦跳著,每跳一下就扯痛他一下,他痛苦地跪倒,感覺眼眶濕潤,最後他用力捶著地面,痛苦地吼叫。鮮血從他的拳頭流出,而眼淚也在這瞬滑落。阿烈離開後,紅豆也扛著阿奇回去。語燕收了東西,瞧於皓一人在女兒牆邊抽煙,她走過去,靜靜陪著他。「好久沒見到單子了,真的很想念他,很想去看看他!」於皓目光飄遠,忽然開口。語燕知道於皓會有感而發,全是因為阿烈的關係。她歎氣,「阿皓,友情,是不能拿來比較的,阿烈他……」「他不是單子,這點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晚上阿奇說那些話,阿烈聽了心裡一定很難過,可是……或許就是因為我們太重視這個朋友,才會覺得特別沮喪吧?」於皓淡淡地說。「阿烈要去洪虎那兒,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他不方便告訴我們。」語燕再次替阿烈說話。「我不懂,如果能夠彼此信任和體諒,那人與人之間為什麼還要有秘密?你不覺得距離和猜忌都是秘密造成的嗎?」於皓回頭,不解地問語燕。語燕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她自己何嘗不是藏了許多秘密在心裡。忽然在此時,她可以完全體會阿烈痛苦的心情了。「你說得對。可是我想,心裡有秘密不能說的人,一定也是很痛苦的吧?」語燕這樣說著,替阿烈,也替自己辯駁。「所以小燕子,我們約定好,永遠不要讓秘密存在我們之間,好嗎?」於皓溫柔地看著語燕。語燕強笑,點點頭。於皓高興,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著,卻沒有發現,在他懷抱裡的語燕竟神情黯然。隔日,紅豆醒來,阿奇早已不見人影。她心一驚,怕阿奇受不了阿烈離開的打擊,跑出去做什麼蠢事,因此匆匆披上衣服出門尋找阿奇。找了半天,才在撞球場看見阿奇怔怔地盤腿坐在撞球桌上,失神落魄地看著前方,嘴還可笑地微張著,活像失了魂。本來走上去想給阿奇一頓痛罵,但瞧他長吁短歎的模樣,紅豆歎氣。轉念一想,她索性繞到阿奇後頭,故意遮住阿奇的眼睛,裝可愛地問:「猜猜我是誰?」「林志玲?」阿奇要死不活地回答。「林你個頭啦!」紅豆生氣地推了阿奇一把。又看了一眼阿奇頹廢的樣子,翻了白眼,索性也脫掉鞋子爬上撞球檯,與阿奇對坐著。「阿奇,你開心點嘛!阿烈這麼不夠朋友,我們就不要當他是朋友啊!何必悶成這樣呢?」她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勸著。「唉,你是不會懂的!」阿奇無精打采地瞥了紅豆一眼,然後立即轉開視線。紅豆這下可火了。不看她是吧?不、看、她、是、吧!她火大地用力捏住阿奇的雙臉,硬將他扳過來與自己面對面。「對,你們男人的友情我不懂!不過我願意這樣跟你好聲好氣說話的機會有多難得,你懂不懂啊?啊?」她噴火地罵著。阿奇被她捏得痛極了,乾脆也伸出雙掌擠壓紅豆的臉頰,然後用變了調的聲音念回去:「奇怪耶!你為什麼老是要為了別人跟我吵架啊?而且還是為一個男人,這樣我很沒面子耶!」阿奇張著魚嘴型,憤憤不平。紅豆也給阿奇壓得活像條魚,她瞪阿奇,又覺得好笑。「你再不放手我口水要流下來了喔。」阿奇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口水快滿出來了。紅豆吃驚,連忙放開阿奇,尖叫:「你很噁心耶!」阿奇吸了口水,也放開紅豆。紅豆看著阿奇被自己捏紅的臉,不禁噗一聲笑出來。「說的也是,我們幹嗎老為別人吵架啊?真無聊!」阿奇笑了出來,伸手把紅豆抓進自己懷裡,愛寵地揉著她的頭頂,唉,她都沒發現自己的口水也掛在臉上了嗎?嘖,真是可愛到叫他不愛都不行。離開於皓後的阿烈果然很快地跟了洪虎。洪虎帶著他去和雄哥交易,一開始雄哥並不高興阿烈的加入,在洪虎再三保證之下,才勉為其難地答應讓阿烈加入他們販毒的行動。地點時間跟貨品都敲定好後,他們相約幾日後交易。只是到了交易這天,雄哥一直覺得有車跟在他們後頭,尤其在他叫阿力拐了幾個彎以後,那輛車還跟在他們身後,生性多疑的雄哥便起疑心了。他打了電話給洪虎,匆匆說聲飯局改期,便取消了今天的行動。不但如此,他更把這一切懷疑到阿烈頭上,因此私底下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阿烈,以防節外生枝。另一頭拎著一大堆毒品的洪虎可差點氣炸了。那天晚上他越想越不甘願,索性又打電話給雄哥,劈頭就是大罵:「我看你是越老膽子越小啦,一點風吹草動就嚇成這樣!我運這麼大一批貨上來,你一天不接手,我一天不能睡啊!」阿烈站在一旁,細心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雄哥似乎在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洪虎緩了暴怒的表情,喔了幾聲,然後收線。「怎樣了?虎爺?」阿烈靠過來問。「這老狐狸雖然膽子變小了,但腦子倒沒變笨。他想了一個掩人耳目的好方法。」洪虎奸笑,招招手,手下們紛紛靠過去,然後他把方法傳達下去。阿烈邊聽,心裡暗暗吃驚,沒想到耿濟雄居然這麼老奸巨猾,想出這種主意。「虎爺,既然雄哥不打算親自出面,那他要找誰來取貨呢?」聽完洪虎的安排,阿烈有些不安地問。「他說要等最後一刻確定了再告訴我。他大概是連我也不信任吧?」洪虎冷笑。「怎麼會呢?雄哥沒有道理不信任您啊!」阿烈不解。「大概還是因為阿漢那件事吧!」洪虎歎口氣。阿烈一怔,見洪虎又閉口不想談的樣子,忍不住急忙追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虎爺,我求您告訴我好不好?畢竟那有關我爸爸……」洪虎看見阿烈著急的樣子,不忍心,他歎口氣走到窗邊,好半晌終於下定決心。「當年,我跟阿雄、阿漢,還有一個叫阿成的,我們四個是換帖的好兄弟。」洪虎淡淡說著,記憶拉回了很早以前。阿烈一怔,他這才知道原來雄哥跟洪虎和自己的父親有這麼段過去。「一開始,阿漢就反對阿成加入我們,而我犯的第一個錯,就是沒有聽他的話。後來,我的野心越來越大,一直想幹一票大的。阿漢勸我不要這麼莽撞,我還是不聽他的,這是我犯的第二個錯。」阿烈眨眨眼,有些恍惚,「我還記得那天阿爸出門前告訴我,等他回來,我們家就會有錢了,可是……他再也沒有回來。」他難過地低下頭。洪虎神色痛苦,繼續說道:「那天我帶著兄弟們衝進一家銀樓,正打算動手時,條子就到了。所有人都嚇壞了,四處逃命。這時候,阿成忽然拿槍指著我。」「難道他是……」阿烈吃驚。洪虎點點頭,「沒錯,他是條子!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條子!即使是那個時候,我還是不相信他真的會對我開槍,所以,我拔腿就跑!可是……」洪虎似乎非常痛苦,幾乎無法成聲。「他還是開槍了,而我爸,上前擋了那一槍……」阿烈替洪虎接了下去。洪虎顫抖地點頭,轉頭抱歉地看著阿烈,「阿烈,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你爸爸。」「虎爺,阿成的本名,是什麼?」阿烈激動地抓著洪虎問。「他告訴我們他叫古月成,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本名是胡自成。」洪虎這樣回答。胡自成?!阿烈吃驚不已,腳步不穩地退後兩步,幾乎要站不住腳。胡自成?那是長官的名字啊!阿烈只覺得一陣暈眩,幾乎要看不清楚前方的洪虎。這麼多年來,長官一直灌輸著洪虎才是他殺父仇人的思想,沒想到長官自己才是……而他居然被騙了這麼多年?阿烈再也受不了這個打擊,轉身推開門狂奔出去。洪虎歎氣,只當阿烈是一時接受不了父親的死因。衝出門外的阿烈顫抖地撥了電話,逼自己冷靜地約長官出來。他們相約至一座露天的咖啡店,阿烈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長官的到來。「當年是你臥底在洪虎身邊?」一瞧見長官,阿烈開門見山。「你在這種時候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問這件事?」長官臉色僵硬,不敢相信就在要破案的關頭出這種紕漏。「所以,洪虎說的都是真的?是你、是你殺了我爸?」阿烈平靜地問。「不是我!是他的所作所為殺了他自己!」長官倒是義正詞嚴地反駁。阿烈震驚地靠向椅背,忽然覺得這一切荒謬得可怕,半晌,他忽然笑出聲,但是笑聲卻比哭還難聽。長官見阿烈情緒狀態不穩,連忙勸說:「阿烈!你現在的處境跟當年的我又有什麼不同?我以為你應該是最能明白我的人哪!」阿烈收了笑容,眼神變得很沉,他憤慨開口:「不!我跟你完全不同,至少,我絕對沒辦法在殺了一個人之後,還讓他的兒子來為我做事!這是什麼樣的心態?你到底是用什麼心態來看待我的?」說著,他無奈又痛苦地笑了出來。「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是他兒子啊!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長官急著為自己辯解。「我不相信!我活在謊言裡已經太久了!你還要我相信什麼?我什麼都不相信了,包括我自己!」阿烈冷冷地說。這時,阿烈的手機響起,他瞄了一眼,然後冷冷看向長官,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是洪虎。怎樣?你現在一定很擔心吧?擔心我會是非不分,甚至改變立場,對不對?虎爺,我阿烈……」「你在哪裡?快回來!耿濟雄騙了於皓,跟他說晚上只是贓車交易,要他去接貨,你跟我一起去吧!」洪虎著急的聲音傳來。阿烈表情微變,但他極力克制,不讓長官察覺。他沉穩回答:「知道了,我馬上回去。」然後他冷眼看向長官,「你放心!我會謹記你的教誨!黑與白是永遠的對立,沒有任何中間色彩,對嗎?」接著他起身欲走。「洪虎剛才跟你說什麼?」長官喊住他。「晚上十二點,雄哥會親自跟他取貨,你在交貨地點等著立功吧!你等這刻應該等很久了吧?」阿烈冷言相對,頭也不回地走掉。被一語道穿的長官紅了臉,但是他沉住氣,想了一會依然覺得不妥,於是他拿起手機,撥了電話,「把剛才阿烈跟洪虎的通話內容告訴我!」長官心情複雜,雖然他不想懷疑阿烈,但是他為了這天等待太久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立功的機會!所以,他只好犧牲阿烈對他僅存的信任感。撥完電話,長官得知雄哥要派於皓去取貨的消息。他心知,依阿烈的個性,絕對會不顧一切阻止於皓的。雖然他也答應過阿烈,有機會就會讓於皓全身而退……不過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了。為了成功,他勢必要犧牲掉於皓!因此,他再度撥了電話,要手下趕在阿烈找著於皓前把他關起來,免得阿烈壞了大事。交代完畢,長官也離開了咖啡廣場,卻沒有發現,一旁有對男女,把他跟阿烈互動從頭到尾一一拍了下來。這些互動的照片當然是到了雄哥的手上。雄哥震驚不已,沒想到自己真的引狼入室,還差點步上十幾年前的後塵。他緊急打了電話給不知情的於皓,還騙他說今天晚上的「汽車交易」是洪虎「設計出來替他自己運毒的詭計」,不但如此,雄哥還把阿烈是警方臥底的事情說了出來。於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阿烈離開他們身邊已經是一大打擊,現在居然……真相居然是,他是臥底警察?收了線,於皓面如槁木死灰,還無法從震驚中恢復。阿奇跟語燕在一旁急得不得了,趕忙追問。「雄哥說交易取消。這整個交易,都是洪虎想利用雄哥運毒的手段!而且……而且阿烈是條子派來的臥底!他的目的,是想一舉殲滅南北兩大幫派!雄哥已經對他發出了追殺令!」阿奇也立刻刷白了臉,下一刻他衝到電話旁邊猛打阿烈的手機,只是這時候阿烈人已經被長官的手下綁走,哪能開得了機?阿奇摔了電話,「不可能!不可能!」「阿奇,阿烈有沒有什麼東西還留在公司?」語燕試圖冷靜下來。阿奇大口喘氣,想了一會才說:「我記得他常常在小蔡的ub寄物櫃裡頭放東西,就不知道……是不是什麼重要……」他難過得無法把話順利說完。語燕和於皓交換個眼神,立刻衝至ub,雖然他們不願意動阿烈的私人物品,但是現在也沒時間容他們細想了。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阿烈的櫃子,裡頭擺放著一個包包。於皓顫抖地取出那個包包,打開它,裡頭的東西散滿桌。除了存折印章,以及一些和蕾蕾小時候的童年合照以外,最教於皓難受的是那疊厚厚的資料本。於皓吸氣,打開資料本。裡面果然貼著阿烈的照片,以及他在警察學校的身份證明,還有一些表格,看起來是用來向頂頭上司報告的文件。幾張薄薄的紙變得非常沉重,於皓再也拿不住,砰一聲,整疊資料夾摔落地,裡頭的資料飛了出來。「阿烈,真的是警察的臥底……」於皓閉上眼,聲音沙啞。阿奇不死心,紅了眼,蹲下來搶過那些資料,下一秒,他痛苦地將那些資料撕個破碎,接著抱頭痛苦地吼叫出來。語燕沒有時間安慰於皓跟阿奇,她急急打電話給依然在家的紅豆,向她說明了這一切。紅豆一開始也是不敢置信,再三跟語燕確認。「沒錯,是真的,雄哥已經發出追殺令,要是見著阿烈就立刻殺了他!」「什麼!雄哥要殺阿烈?」紅豆忍不住驚呼。「你先不要告訴蕾蕾這件事,還有,阿烈有可能會去你那裡,在我們還不確定他的意圖前,一定要小心,知道嗎?」語燕著急地叮嚀。紅豆拚命點頭,掛了電話,轉身時她差點尖叫出來。原來蕾蕾早就不知道在何時出了房間,從她蒼白的臉色看來,她已經聽到紅豆剛剛那聲驚呼。「蕾蕾!」紅豆叫。蕾蕾推開紅豆,往外衝去,紅豆連忙追在她身後。雄哥要殺阿烈?那於皓是不是也要殺阿烈了?蕾蕾心焦如焚,她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幾天前,阿烈的長官怕蕾蕾會出賣阿烈,因此偷偷約她出來,把他們是親兄妹的事情全盤托出。蕾蕾一開始拒絕相信,拒絕接受。但是事到如今,她已經無法再騙自己了。阿烈是她哥哥啊!她唯一的親人!她奮力跑著,趕往於皓的辦公室,只希望自己能趕得及阻止悲劇發生。廢棄的小屋內,阿烈雙手被捆綁在椅子後。他漸漸甦醒,下一秒完全恢復神智。他奮力掙扎,不管繩子將他的手絞得血肉模糊,他努力掙開束縛,一心只想趕往於皓那,他不能讓於皓去提貨,他不能讓於皓被抓!就在他雙手沾滿血,連地上也緩緩被他的鮮血染濕時,他終於掙開了繩子。顧不得手傷和止血,他往於皓的辦公室衝去。於皓領著大批兄弟站在大樓頂。風吹過來,他心情沉痛無比。「大家聽好,我們一定要比其他人更早找到阿烈,知道嗎?」手下齊聲喊是。「記住,找到後不可以傷他,把他帶回來就是了!」阿奇難過地開口。手下們再度齊聲喊是。忽然砰一聲,樓梯間的鐵門猛地打開,大家紛紛回頭。居然是阿烈,他趕到了,他雙手沾血,氣喘不已地走近。眾人一看見是阿烈,紛紛拔槍掏刀對著他,眼中閃著警備。阿烈先是一愣,接著明瞭自己的身份已經拆穿了。他看著於皓以及阿奇,看見他們眼底的痛苦,他自己,又何嘗不痛?他踉蹌地走著,從他手上滴下來的鮮血染紅了腳底,他緩緩走向於皓的方向。手下們紛紛湧上前來攔住他,怕他對於皓不利。「阿烈,為什麼要背叛我們?」於皓站在那端,沉痛地問。「我們把你當兄弟!可是你呢?你卻只是在利用我們!」阿奇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阿烈感覺自己從頭冷到腳,不知道是因為血流太多了,還是抱歉他傷害了於皓他們。他吸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空氣好像清新了很多……是不是因為,他全身的秘密都已經從心裡散光了?他感傷不已,苦笑出來,「我沒有辦法否認什麼,我的確是個臥底警察,在認識你們之前,我就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阿烈抬眼,看看四周攔住他的兄弟。於皓瞇了眼,打了暗號,讓其他人退開,好讓阿烈上前。阿烈給了於皓感激的眼神,緩緩再上前,然後站定在於皓跟前。他露出真誠的笑容,語音卻苦澀不已:「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們當成朋友。只有這一點,請你們相信我……」於皓心裡掙扎無比,雖然願意相信阿烈的友情,卻無法原諒這嚴重的背叛。何況在這麼多兄弟面前,要他怎麼做?阿烈明白於皓的為難,他慘然一笑,抓住於皓的槍口,緊抵在自己的額前。「該說的,我說完了。我不想為難你,動手吧,阿皓!」他閉上眼睛。這時,氣喘吁吁的蕾蕾也從樓梯間走出,她錯過了之前於皓與阿烈的對話,只看見於皓的槍抵住阿烈腦門這一幕。蕾蕾倒抽口氣,以為於皓就要殺了阿烈。哥!蕾蕾著急地在心裡大叫,趁大伙都聚精會神看著於皓跟阿烈的互動時,她衝上前不顧一切搶了身旁兄弟的槍,然後大喊:「阿烈讓開!」接著她瞄準於皓,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槍聲響起,眾人才回了神,卻已太遲。阿烈一聽見蕾蕾的叫聲,或許是兄妹吧,他居然立即明白蕾蕾的意圖,因此槍聲響起的剎那,他回身抓住於皓,以整個身體擋住他,替他擋了那槍。等到於皓回神,才駭然驚覺阿烈已中槍倒在自己懷中,鮮血大量狂噴出來。這時,語燕和紅豆也衝出樓梯間,看見這副情景都駭然不已。所有的人湧了上去,圍在阿烈身邊。於皓驚慌失措地用手摀住阿烈胸前的傷口,想替他止血,但是鮮血立刻染紅他的手,怎麼止也止不住。「阿烈、阿烈!」於皓慌張。「我做過很多讓自己後悔的事……不過,這件事,我絕不會後悔!」阿烈視線模糊,胸膛很痛,但是他的心更痛,因為他知道,自己即將離開這些摯友,他咬牙撐著最後一口氣,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大家,他努力把紅豆、阿奇、於皓、語燕的樣子記住。「認識你們,我絕不後悔……」張口,鮮血自他的口中湧出。「阿烈,不要丟下我!你不可以丟下我!」蕾蕾這時候也推開眾人,淚流滿面地仆倒在阿烈身邊,她淒厲地哭喊著。「小淇,對、不起……」阿烈流下眼淚。他答應會好好照顧她的……如今,他要食言了。小淇兩個字,彷彿雷般打入蕾蕾心裡,童年點點滴滴這刻全部回來了。蕾蕾淚如泉湧,搖著阿烈,聲音破碎淒涼,「哥!哥!我記得了,哥,我都記得了!你是我哥哥、我哥哥!」阿烈用最後一絲力氣眨眨眼,似乎在告訴小淇,他聽見了,他聽見她喊他哥哥了。他再沒有遺憾,阿烈試圖留個笑容給他最親愛的妹妹,但是力氣用盡了,意識抽離了。他來不及給小淇微笑,頭一偏,生命消逝。「哥——」「阿烈——」眾人淒厲的哭聲響起,在這太陽天,顯得特別淒涼。海邊於皓抱著阿烈的骨灰罈,神色哀痛。阿烈那包資料裡,還留著一封信,交代著如果發現這些東西的人是他朋友,那麼請他們在他死去以後,將他的骨灰灑向大海。阿烈是抱著怎樣慘絕的心情踏上臥底這條路?阿烈一路走來的天人交戰到底有多痛苦?這些阿烈都來不及告訴他們了,而他們也永遠沒有機會找到答案了。於皓首先打開骨灰罈,抓起一把骨灰往大海灑去,接著語燕、紅豆和阿奇都紛紛抓起阿烈的骨灰,灑往那一望無盡的大海。阿奇第一個支撐不住,他灑了骨灰,眼淚也掉下來,想到自己跟阿烈最後的談話,居然是在天台那夜,自己如此無情地諷刺他、傷害他……阿奇哭得不能自己,他朝大海怒吼,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他的傷心跟歉意傳達給另一個世界的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