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魚II 正文 第六章 細心經營
    在雄哥的安排之下,於皓跟語燕來到台中,頂了一間快要廢棄的釣蝦場。但是兩人並不灰心,一步一步把釣蝦場整理起來。過沒多久,在兩人細心經營之下,生意開始慢慢上軌道,常會有固定的客人上門。雖然是在「跑路」的狀況下來到台中,語燕卻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好像遠離了那些打打殺殺,成天就跟於皓相伴,沒有刀光劍影,也不需要跟人勾心鬥角。平凡的生活就如她當初所希望的那樣,只是安安靜靜地跟於皓廝守,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原本就打算帶語燕好好度個假的於皓,沒想到自己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帶語燕……「度假」。原本以為語燕會非常不開心,但是她沒有,反而天天露出笑臉,好像回到高中時那樣。見語燕快樂,他也就漸漸放下心中的大石,用心經營屬於兩個人的釣蝦場。就這樣,他們在台中開始了一段之前連想都不敢奢想的平靜生活。只是他們都知道,台北的紛紛擾擾並不會淡去,而他們只是暫時遠離,卻沒有徹底離開。阿奇接下了所有堂口的事務,但頭腦簡單的他也知道,自己除了一身打架的功夫以外,根本沒有能力扛下這個責任,因此他特別拜託阿烈要多多幫忙,撐過這個非常時期。阿烈知道阿奇如此相信自己,一方面非常感動跟高興,另一方面卻也非常難過與不忍心。因為幾天前他跟長官私下聯絡時,才赫然發現,原來在於皓住處栽贓的人,不是他們所猜想的阿豹,而是警方的安排。這時候阿烈才明白,原來上面的人是有計劃地調開於皓,目的是要讓他利用於皓被支走的這段時間拖垮阿奇,架空他的人脈,最終目的則是取代阿奇。知道自己的任務以後,阿奇對他的信任感反而變成了一種難堪的煎熬。他不想破壞這份信任,卻也知道自己有任務在身,非下手不可。心煩意亂的阿烈在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以後,獨自一人來到撞球間解悶。他熟練地拿起球桿,推了粉,獨自打起球。原本球技精湛的他因為煩惱阿奇的事情有些失去準頭。定了定神,他再度瞄準一顆球,然後砰一聲推桿。「大哥跑路了,小弟就來這摸魚打混啊?」阿豹忽然傳來的聲音讓阿烈力道下猛了些,這球又沒進袋。阿烈回身站直身子,果然看到阿豹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後面。極會察言觀色的阿烈立即發現阿豹雖然語帶玩笑,臉上卻失去以往的和顏悅色,明顯對自己有某種程度上的質疑。「我的大哥是誰,豹哥應該很清楚。這裡沒有外人,我想豹哥說話應該可以放心才是!」他不疾不徐地說著。「哼!這是豹哥的場子,當然不會有外人。除非……有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披著羊皮混進來了!」跟在一旁的老鼠一開口就酸氣沖天。「我倒只看見一隻披著人皮的老鼠,不過既然是老鼠,就稱不上是外人了吧?」阿烈也不生氣,只是冷冷一笑,輕鬆地堵回去。老鼠掄起拳頭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最討厭阿烈每次總是讓他在豹哥面前出不了頭。「夠了老鼠!」阿豹不耐煩地喝止了老鼠,「阿烈,既然你把我當大哥,那於皓現在人在哪,你應該會老實告訴我吧?」說著,他好整以暇地拿起球桿,打起阿烈還未打完的球局。又在試探他了。阿烈在心裡冷冷一笑。阿豹一定早就從雄哥那探得於皓到台中的事情,會這麼問,只不過是在試探他罷了。「雄哥安排他到中部去了,不過確切地點我也不知道。」「好,那我要你把他找出來,」阿豹瞄準了球,「然後,宰了他!」砰一聲,球入袋。阿烈微微一怔,沒想到阿豹會出此話。這一愣讓一旁的老鼠逮到機會,他立刻大聲挑釁:「怎樣?心疼啦?下不了手啊?」阿烈立即回神,他咧嘴一笑,「哈,原來豹哥只是要於皓一條命啊?那這個任務還真簡單。好,我會盡快查出他藏身的地點。」說著他輕鬆彎身,接手繼續打球。阿豹橫桿一攔,沒讓阿烈出手。「你這話什麼意思?」他聽得出阿烈別有用意。「沒什麼。只是我以為對豹哥而言,接管於皓所有的地盤才是當務之急。反正阿奇空有蠻力沒頭腦,只要我架空阿奇,就可以取代於皓的位子,這才是我最想替豹哥立的大功啊!」阿烈順水推舟,把長官交代的任務拿出來當借口,只不過多畫了塊要把地盤送給阿豹的大餅。「少唬弄豹哥!你要是有本事就先殺了於皓,再來架空阿奇!」老鼠再度嗆聲。阿烈橫了老鼠一眼,「於皓如果在這節骨眼出問題,阿奇一定會認為是豹哥下的手。以他那種烈性子,一定拼了命替於皓報仇。雖然說硬幹起來,也是豹哥贏面大,不過要是我們可以不傷元氣取得於皓的地盤,到時候於皓的命豈不也是握在豹哥的手中?」老鼠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你說的有道理。那於皓的事情就暫緩吧。」阿豹思考了會,覺得阿烈的話合情合理,也就採信了他的意見。「不過有件事情我要你幫我辦。」「豹哥請說。」「雄哥那個死乾女兒燒了我幾千萬的貨,我要你把這臭丫頭活活燒死,替我下一批貨加料!」阿豹的眼神露出殺機。為了怕阿豹再次起疑心,或讓老鼠有機會挑撥離間,這次阿烈絲毫沒有遲疑,立刻露出冷笑,「不用豹哥吩咐,我早就想對這小鬼下手了。不過豹哥可能不知道,這小鬼可是南霸天洪虎的女兒,身邊常有人保護著,所以我還一直在等下手的機會。」前幾天的會面,除了得知自己的新任務以外,阿烈也間接知道原來洪蕾蕾的來頭真的不小,除了是雄哥的乾女兒外,更是南霸天的女兒。而這個南霸天洪虎,正是當年害得他母親自殺的流氓爸爸的老大。當年他爸爸就是為了救南霸天而犧牲自己。雖然阿烈極度痛恨自己的父親,但他更恨洪虎這種忘恩負義的黑道敗類,因此他一直想找機會報仇。沒想到長官卻命令自己不准動洪虎,更不可以拖累洪蕾蕾。阿烈不明白長官怎麼會如此嚴厲地約束他,畢竟洪虎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黑社會老大之一,如果能逮著他,也是個非常大的功勞。因此他研判這裡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內情,所以他沉住,不再追問長官有關洪虎或者洪蕾蕾的事情,決定自己私下調查。「喔?原來她來頭這麼大啊?那你自己看著辦吧!」阿豹故意裝出吃驚的樣子,其實他早就從雄哥那裡探知蕾蕾的來歷。他扔了球桿,轉身欲走,阿烈忽然又叫住他。「豹哥,現在外面都傳說是你在賣毒,雄哥也盯緊你了,這件事你要怎麼處理?」「哼,這還不簡單。誰被抓到在販毒,就誰負責!」阿豹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阿烈目送阿豹離開,心裡暗自琢磨他說那句話的意思。後來隔沒幾日,他就知道阿豹那句話的真正意思了。狠心的阿豹居然殺了自己的手下鐵支,並將屍體拎到總部,把販毒的責任全部推給再也開不了口的鐵支。阿豹知道,只要隨便找個替死鬼擋掉眾人悠悠之口,一直收他好處的雄哥就會對販毒這件事情睜隻眼閉只眼了。就這樣讓阿豹硬拗過,阿奇跟阿烈當然不服氣,但也實在沒有有力的證據可以指證阿豹,販毒這件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洪蕾蕾、洪虎,這兩個人到底牽連著什麼重要的秘密?為什麼長官耳提面命,甚至大發脾氣,禁止自己接近這兩個人?機車停在高中校園門口不遠處,阿烈斜坐在上面,叼著煙,無法想透這裡頭的關聯。校園下課的鐘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來,他定了神,看往校門口,還沒有學生走出,但是一旁的路上卻忽然駛來一輛黑色轎車。車子的窗戶緩緩拉下,阿烈可以清楚地看到車內坐的也是道上的人,只見他們叼著煙,盯著校門口,似乎也在等人。就在他揣測著這幾人的意圖時,車內的人忽然雙雙踏出車門,快步往校門口走去。阿烈警覺事情不對,隨著他們前進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洪蕾蕾還有她的幾個小跟班踏出校門。只見兩邊人馬碰上,爆出一連串的爭吵,隱約可以聽見什麼虎爺、請您回去之類的隻字詞組。很明顯的,蕾蕾不願意跟他們走,而兩個男人似乎也帶著一定要把她押回去的決心,從一開始的好言好語,到最後忍不住拉拉扯扯。拉扯之中,蕾蕾掙脫了其中一人的牽制,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阿烈先是一愣,接著下意識發動了車子。「快上來!」阿烈催促才剛看到他的洪蕾蕾。蕾蕾愣了一下,確定阿烈是要幫她忙以後連忙跳上車。等蕾蕾一上車,阿烈立即掉轉車頭,加速到底,一下子就飆離了兩名男子的追逐範圍。一路狂飆到公園附近,阿烈才把車速緩下來,繞了幾圈,最後將機車停在公園旁,領著蕾蕾走進公園。他知道這小丫頭雖然嘴硬,可是從她慘白的臉色看來,剛剛她一定嚇壞了。讓蕾蕾在公園的椅子上坐好後,他又轉身去便利商店買了牛奶。「拿去。」他將牛奶扔給洪蕾蕾。蕾蕾有些嫌惡地看著手上的牛奶,但是現在也實在沒心情跟阿烈吵架了,只好默默地打開,大口喝了起來。「於皓人呢?」蕾蕾轉頭面向阿烈,唇上還沾著牛奶漬。「我最近怎麼都找不到他?」這幾天她狂all於皓,但是全都沒有響應。「怎樣?你害他還害得不夠慘啊?」本來應該是要口氣不佳地說出這句話,但是阿烈轉頭剛好看到蕾蕾唇上那抹牛奶漬,不禁軟了心腸,也放軟了口氣。「我從來沒有要整他啊……」自己越說越心虛,她垂下了頭,「我又不是故意要讓阿豹去陷害他的。我不知道事情會變這樣哪。」「我知道,」看蕾蕾也算是認錯,阿烈便不再追究,「不過現在條子都在找他,他不得不離開一陣子,你就別再找他,免得給他惹麻煩。」「他去哪了?」她焦急追問。「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爸的手下不是急著抓你回去?」想到自己的仇人洪虎,阿烈脾氣又上來,口氣頓時冰了好幾十度,「哼,真看不出來,原來你是洪虎的女兒。」「是啊!如雷貫耳吧!」蕾蕾習慣了眾人提到她爸爸時臉上崇拜的模樣,也沒細想阿烈說話譏誚的口氣,隨口敷衍。「是啊,有個殺人如麻的老爸,你還挺驕傲的嘛,真不愧是你爸的女兒!」蕾蕾這時候終於聽出阿烈語氣中的嘲諷,她有些受傷地看著阿烈大吼:「驕傲是你說的!做誰的女兒是我可以決定的嗎?你爸很了不起是不是?那我恭喜你!」「你說的沒錯,父母犯的錯的確不應該由子女承擔。不過同樣的,子女的偏差行為也不能賴到父母頭上,是吧?」阿烈知道自己不應該出言傷害蕾蕾。但是偏偏蕾蕾又提到了自己的爸爸,想到自己的父親是因為救洪虎而死,心裡的恨意令阿烈無法明辨是非。蕾蕾怒視著阿烈。她就知道,這阿烈就是跟自己八字犯衝!虧她剛剛還在心裡感謝他救了自己呢!「你自己也在混黑道,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啊?算我倒霉被你救了一次,這份情,我會還你的!」蕾蕾氣得破口大罵,站起來轉身欲走。阿烈知道自己太過分了,連忙拉住蕾蕾,「等一下,洪虎的手下應該在你家堵你,你還要回去嗎?」「我要去哪不用你管啦!」蕾蕾大力甩開阿烈的手,轉身跨大步離開。阿烈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但是想到幾天前阿豹交代他除掉蕾蕾的話,連忙又追上前。「阿豹已經打算對你下手了,你還是回家去吧!」他對著蕾蕾大喊。蕾蕾頓了一下,然後她回頭,露出倔強的笑容,「他要是殺了我,不正合你意?」這次她沒有再停下腳步,離開了公園。阿烈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阿豹如果真的除掉蕾蕾,他會高興嗎?殺了殺父仇人的女兒,也可以算是報仇了……可是不知道怎麼著,他對蕾蕾,就是無法有那麼深的恨意。他搖搖頭,阻止自己再多想,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去。翌日,阿烈回到公司,把洪蕾蕾不肯回家的事情告訴了阿奇。阿奇好像沒聽進阿烈的話,只是對著賬簿皺眉,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才愁眉苦臉地抬頭,「唉,我現在才發現阿拉伯數字原來是外星文字。」阿烈被阿奇的苦瓜臉搞笑,「怎樣,要不要幫你看看?」他本是出自好意,但直到話說出口,才驚覺如果自己看了賬簿,就可以更進一步窺伺於皓的機密,對他的任務是大有助益。但是他卻後悔說出這樣的話,潛意識裡,他就是想要逃避架空阿奇、接收於皓地位的任務。阿奇沒有發現阿烈詭異的神色,只是唉聲歎氣地合上賬本搖搖頭,「算了,我自己才看一下下就覺得快要掛掉了,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反正賬本都是二毛在管,給他處理就好。」二毛?這名字好熟悉,阿烈皺了皺眉,好像有印象在警局檔案室裡頭看到這個人的資料。據資料,二毛最近酗酒酗得凶,賬本給他全權處理,肯定會出問題……阿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搞不懂自己怎麼越來越替阿奇跟於皓著想,這可是大大違背自己原本的任務,但……「喂,你剛剛不是說到洪蕾蕾?」阿奇拍了拍神遊的阿烈,「她喔,真是大麻煩,我最近被她那三個跟班煩死了,竟然跑來求我收他們做小弟!」阿烈趕忙甩掉腦袋裡混亂的思緒,逼自己加入阿奇的話題。「那三個小毛頭?」「阿奇哥!」阿奇還來不及反應,門口忽然有人尊敬地誇張大叫。阿烈跟阿奇一起回頭,然後都被門口那個人給駭住了。只見原本中規中矩的小斌,現在搞了一頭金髮龐克頭,身上誇張地掛了一堆假的金鏈子,耳朵戴了一堆假耳環,穿個花襯衫,像要搞裸奔一樣幾乎沒扣半顆扣子,還很台地套了件西裝褲,簡直是慘不忍睹到了極點。阿奇瞪圓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旁的阿烈早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小斌看阿奇吃驚的樣子,還得意洋洋,以為自己改裝成功,正想走上前獻寶時,身後忽然撞進一群黑衣兄弟。「阿奇哥不好了!天義盟的人剛剛砸了我們的場子!」兄弟神色慌張地報告。「他們還撂狠話,說什麼皓哥不在,我們只是盤散沙,吞掉我們只是時間的問題!」另一名小弟加油添醋。阿奇那嚥得下這口氣,臉上立刻露出殺氣,「媽的,這分明是在跟我下戰帖!走!」「阿奇等等,天義盟敢這麼囂張,事情絕對不單純,我們別亂了陣腳。」阿烈急忙攔住衝動的阿奇。「他們就是想探我的底!我如果不反擊,豈不被人當軟腳蝦?走!」阿奇推開阿烈,領著兄弟怒氣騰騰地離開。阿烈拿阿奇沒辦法,也只好跟著衝出去。被冷落在一邊的小斌,連忙跟在大家屁股後面也跑出去,一臉期待的樣子,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多血腥的衝突事件。就在阿奇領著阿烈一群人跟天義盟的人正面衝突時,不肯回家、流連在外的蕾蕾也碰到了大麻煩。本來好好地在網咖打電動消氣的她,居然被老鼠堵到。絲毫沒有抗拒能力的蕾蕾就這樣給老鼠雙手反綁在身後,架到了郊外的廢墟。老鼠將蕾蕾推坐在椅子上後,嘖嘖有聲地看著穿著制服露出白嫩雙腳的蕾蕾,然後色瞇瞇地捧起她的小腿,噁心地摸了起來。蕾蕾哪見過這等陣仗,嚇得臉都白了,眼淚一直在眼眶內轉圈,卻死都不肯落淚。她逼自己冷靜、冷靜,忽然靈光一閃,她趁老鼠盯著她的大腿發癡時,抬腿用力一踹,鞋跟恰好踹上了老鼠的鼻樑。老鼠捂面哀嚎,痛得在地上打滾。蕾蕾用力過猛,也重重地往後摔落,但是她可沒有時間喊痛,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也顧不了衣衫不整,拔腿就跑。邊跑,眼淚終於撐不住地掉落。她拚命回頭看,只希望老鼠不要追來。跑至一處隱蔽的地方,連忙衝了進去,試圖將被反綁的雙手移動到裙子口袋,困難地拿出手機。將手機甩落在地面,有些狼狽地跪趴在地上,很努力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阿烈的電話號碼。她的心怦怦跳,就怕拿手機求救這段時間給老鼠發現了。號碼撥完了,手機顯現出通話中。其實只過了幾秒,那頭的人就接了起來,蕾蕾卻覺得像過了一世紀那樣漫長。聽到阿烈的聲音,蕾蕾忍不住放聲大哭。「阿烈?快來救我,求求你快來救我……」閃過敵人攻擊的阿烈心一凜。從沒聽過驕傲的蕾蕾哭成這樣,他知道事不容緩,反手一刀劈倒了對方,連忙對著也在迎戰敵人的阿奇大吼:「阿奇,蕾蕾遇到麻煩了,我去看一下!」「好,你自己小心點啊!」阿奇跟手下兄弟們已經漸漸佔了上風。阿烈點點頭,甩開後頭的人,衝上機車,快速飆往蕾蕾所說的地方。機車來到偏僻的街道後,他放慢了車速,邊騎邊喊著蕾蕾的名字。過沒多久,前方不遠處傳來蕾蕾虛弱小聲的喊叫,阿烈循聲過去,果然看到蕾蕾被反綁倒在地上的狼狽樣子。他連忙丟了機車,大步跑了過去。「你沒事吧?」他連忙鬆開她身上的繩子。「畜生!這麼骯髒下流的事都做得出來!」蕾蕾哭紅了眼,一聽到阿烈替她打抱不平,情緒更是激動,她忍不住撲在阿烈懷裡痛哭。阿烈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不太習慣有人如此親近他。但是思及蕾蕾才剛從大難中逃出來,心情難以平復,硬是忍住推開她的衝動,只是溫和地拍拍她的背安撫她。猛然不遠處又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阿烈一凜,連忙拉開蕾蕾。「快,先走。」他拉起蕾蕾,兩人快步跨上機車,離開了現場,躲過老鼠手下的搜尋。阿烈將蕾蕾帶回家,讓她梳洗乾淨以後,端了杯熱湯給她。「謝謝。」蕾蕾伸出手接過,手腕上還明顯留著勒痕。阿烈瞧了一眼,搖搖頭,開口訓話:「現在知道什麼叫做黑社會了吧?老仗著自己會點拳腳功夫,到處惹是生非!」阿烈看蕾蕾一臉委屈,也不想多說什麼,歎了口氣,「好了,你今天先在這過一晚,明天就回南部去。在你爸身邊,我想那群雜碎還沒膽動你。」原本安靜得像隻貓咪的蕾蕾,一聽到阿烈要她回父親身邊,立刻抬頭露出倔強的表情。「我不回去!從上台北那一天,我就下定決心不回去了!」「小姐,阿豹不是你應付得了的人!他的手段殘不殘忍還要我多說明嗎?你是要被先姦後殺,還是先殺後奸啊!」阿烈綠了臉,抬高了聲音。「我、我會跟我乾爹說……」蕾蕾雖然知道阿豹心狠手辣,卻還是不願意妥協。「你以為雄哥可以二十四小時保護你啊!再說,你不過是他的乾女兒,我不覺得他真會為了你跟阿豹撕破臉。」阿烈努力說服蕾蕾。「那、那你讓我住在這裡……」蕾蕾猶豫了一下,開口拜託阿烈。「不行,我不方便!我叫你回去就回去!」阿烈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臭屁什麼啊!誰稀罕住你這狗窩!」看阿烈毫無商量的表情,蕾蕾自尊心大創,她生氣地站起來,轉身就想走。「這麼晚,你要去哪?」阿烈攔住蕾蕾欲走的身影。「去戰堂!反正沒命活了,乾脆再放一把火把他的戰堂給燒了!」本來一直耐著性子的阿烈聽到蕾蕾如此任性,整把火都燒了起來,他火冒三丈地指著她的鼻子大吼:「這麼想死,剛剛就不要叫我去救你!老是這樣任性,不懂事還自以為了不起!」他越說越生氣,最後索性氣憤地將蕾蕾往門外推,「去啊!趕快去送死啊!你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人理你!」「我知道,我只是你們眼中的麻煩,於皓這樣,你這樣,我爸也這樣……」說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你們喜不喜歡我!」用力抹去眼淚,她轉身想走。阿烈看她哭了,心又跟著軟了一半。歎口氣,再度攔住蕾蕾。「說不過你,唉,真不想回你爸那啊?」他看了蕾蕾倔強的臉龐一眼,無奈地搖頭投降,「算了,去睡吧。明天我再來想辦法。」阿烈把唯一的房間讓給了蕾蕾,自己隨便抽件外套就走到客廳,準備在沙發上窩一晚。蕾蕾透過門縫在房間內偷偷看著躺在沙發上的阿烈,她知道,即使阿烈總是對她大小聲,可是是真心關心她。關心她呢!她想著,眼眶一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真心關心她。默默地瞧了阿烈一會,她才關上門。隔日,阿烈不顧蕾蕾反對,硬把她拖到紅豆家裡,希望能徵求阿奇跟紅豆的同意,讓蕾蕾暫時借住在這裡。好半晌,阿奇才搔搔頭,無奈地看向紅豆,「紅豆,你決定吧,畢竟這是你家。」紅豆睨了一臉不甘願的蕾蕾一眼,「阿烈都開口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想住就住吧!」阿奇跟阿烈同時鬆了一口氣。原本還以為紅豆會一口拒絕呢。「紅豆,真是謝謝你了。我一個大男人實在不方便。」阿烈說著,連忙推了在旁邊的蕾蕾一把,「還不快跟紅豆姐道謝!」蕾蕾這時候才不太情願地抬起臉,沒什麼誠意地說了聲謝謝。紅豆聳了聳肩,「跟我來吧。」她領著蕾蕾,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客房。「你就住這間吧!」紅豆說著,轉身打開旁邊的衣櫃,「這幾件衣服是小燕子的,你應該能穿,其他的東西明天再買吧。」她抓出幾件衣服塞給蕾蕾。蕾蕾拿著語燕的衣服打量著,有些吃味。紅豆在一旁斜眼盯著蕾蕾,發現「認識」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盯著這丫頭看。瞧她,大眼睛小嘴巴的,還未成年耶!這太危險了,根本就是阿奇哈死的那款!不行!警鐘在紅豆心裡鈴鈴作響。不來個下馬威,以後搞不好會有解決不完的麻煩。打定主意,紅豆立刻板起臉,兩手交叉在胸前,抬高音調,一臉惡婆娘的樣子,「你給我聽好,在這個家,我說了算啊!別在我前面擺大小姐架子,告訴你,老娘可不吃那套!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我沒坐下你就給我站著,我還沒吃……」蕾蕾本來還吞聲忍氣,可是見紅豆越說越順,越說越大聲,她哪還吞得下去。把語燕的衣服往床上一丟,她也板起臉惡狠狠地吼回去:「大土豆!你說夠了沒有啊!」紅豆念得正高興,忽然給蕾蕾一吼,嚇了一跳,怔了三秒才回神。「你、你剛剛叫我什麼?」「我叫你大土豆啦!麵筋罐頭裡面那種啦!囉哩巴嗦的,跟個老太婆一樣。」蕾蕾故意上下瞧了紅豆一眼,不屑地說。老太婆?老太婆!紅豆差點瘋掉。她居然叫她老太婆?紅豆像被戳中痛處一樣,指著蕾蕾的臉,你了半天接不下去。「嗯,她們會不會進去得有點久?」坐在沙發上的阿奇這時候發出疑問。「聊天吧?看她們倆挺合的。」阿烈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你有膽再說一遍!」猛地,房裡傳來紅豆的怒吼。阿奇跟阿烈愣了半秒,接著兩人非常有默契地往房間衝過去。踹開門,果然看見紅豆捲袖子要衝上去揍人的樣子。阿奇連忙拉開紅豆,阿烈也急忙架著蓄勢待發的蕾蕾。「老太婆老太婆!要我說十次也可以!」被阿烈拉著,蕾蕾嘴上依然不饒人。「楊勳奇,你給我放手!我一定要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太妹!」紅豆抓狂地又踹又叫。阿奇哪敢放手啊,這一放手肯定出人命。阿烈朝阿奇打了個眼色,然後用力把蕾蕾拖出門外。阿奇收到暗示,也趕忙在他們出去以後把房門關了起來,然後自己壓在門上面,不給紅豆開門。蕾蕾被阿烈推坐在沙發上,看見阿烈一臉又要說教的樣子,她連忙替自己辯解:「不是我要跟她鬥喔,是她自己愛找碴的!」「不管怎麼說,紅豆總是好心收留你,你這種態度就是不對啊!」阿烈好言相勸。蕾蕾嘟了嘴,滿心的不甘願,「我又不稀罕住這,是你硬把我塞過來的。」「蕾蕾!」阿烈語氣中頗有警告的意味。「好啦,以後我少惹她就是了!」蕾蕾別過頭去,表示自己的不滿。阿烈歎口氣,知道這是蕾蕾最大的讓步,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這時候客房的門又被打開,阿奇快步走出。「阿烈,公司來電話,天義盟又來找麻煩了,我們快點過去。」阿烈聞言連忙站起來,臨走時又回頭看向蕾蕾,「聽話喔!我有時間會再來看你。」蕾蕾不太甘願地點點頭。阿烈滿意地跟著阿奇離開。這時候紅豆也從客房內步出,她橫了蕾蕾一眼,臉色不善。「想趕我走就直接說啊!」蕾蕾睨回去。「哼,來這套,你以為我會上當,到時候讓你到處說我以大欺小嗎?告訴你,門都沒有!」紅豆冷笑。蕾蕾不服輸地朝紅豆扮鬼臉。忍住!紅豆青著臉,在心裡說服自己。兩個大小太妹就這樣在客廳裡各佔一方為王,互相對峙。處理完天義盟找碴的事情,阿奇跟阿烈回到了辦公室。阿奇扔了外套,疲倦地往太師椅一坐,「這些天義盟的人真欠打,天天來找麻煩。」阿烈拉椅子坐在阿奇對面,若有所思,「阿奇,我覺得事情不太對,盧霸好像是存心來挑釁的。」「哎呀,這沒什麼好奇怪。我們跟他結下的梁子多到可以蓋大樓了。哼,他一定以為我一個人好欺負,那就試試看,我阿奇可不怕!」阿奇不以為意,只是揮揮手要阿烈別擔心。「可是天天這樣打也不是辦法,就算我們可以,兄弟們也會受不了的。阿奇,下次再碰到這種場面,還是先忍住,不要衝動。」阿烈依舊不放心,努力勸說。阿奇搔搔頭,知道阿烈是為他好,「我盡量啦,你也知道,有時候脾氣上來就……」這時候有人敲門,阿奇應了聲,外頭的人連忙走進來。「阿奇哥,不知道你賬好了沒?」原來是管賬的二毛。阿奇一愣,這才想起對賬的事情。拜託,還對好了咧,他根本連第一頁都沒看完……「咳,嗯,當然早就對好了。拿去,以後寫字整齊一點,看得我眼睛都快要脫窗!」可是在部下面前他怎麼丟得起這個臉,只好做做樣子,從抽屜裡拿出賬本,豪邁地丟給二毛。二毛接過後,連忙唯唯稱是,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鞠躬,然後離開了辦公室。阿烈強烈感覺到二毛的神情不對,可是又無法具體說上來。就在他想提醒阿奇關於二毛的事情時,辦公室的門又給人推開。「怎麼又是你?」阿奇看見門口來人,有些驚愕。阿烈吞回了剛剛要說的話,轉頭往門口看去,不禁也詫異。原來來的人是小斌。那天跟天義盟幹架的時候,這傢伙沒砍到人就算了,居然還緊張到氣喘病發作,害一夥兄弟剛砍完人,大氣都還沒喘過來,連忙又要送這掃把星到醫院。小斌一進來,立刻衝到阿奇面前,急著開口辯解:「阿奇哥,那天是我不好,我表現不佳,但是我保證我下次一定改進!」阿烈也有耳聞那天他走之後小斌出的烏龍,連忙伸手拍拍小斌,勸說著:「小斌,這種事情勉強不來的,你根本就不是混幫派的料。」「阿烈說得對!」阿奇連忙接話:「回去唸書,養好身體,要真這麼喜歡黑社會,就去租幾卷古惑仔電影看看。」「阿奇哥,我可以的!至少我有跟你們一起去砍人的勇氣,不是嗎?」小斌不死心,拚命為自己說情。「先生,光有勇氣是不夠的,如果我每次出去砍人,都得煩惱你會不會氣喘發作,那我鐵定會比你早掛。趕快走啦,別再囉嗦了,不然我要扁人了!」阿奇越說頭越痛,乾脆掄起拳頭,作勢要扁人。哪知道小斌不但不退卻,反而挺起胸膛,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我不怕,給阿奇哥打是我的榮幸!」阿奇完全傻眼,舉在半空中的拳頭放下也不是,扁下去也不是。「我看這樣吧,小斌,我這有些簽單,如果你能把這些賬收回來,我們就讓你加入。」阿烈看兩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靈光一現,他乾脆拿起身邊的簽賬單。「真的嗎?」小斌眼睛一亮,衝上前要接過簽單。「如果收不回來,就別來纏著我們了喔!」小斌點頭如搗蒜,「沒問題,我一定會努力的!」說完,他抱著簽單興高采烈地離去。「這年頭是怎麼了,居然有人想加入黑社會想瘋了?喂,讓他一個人去收賬不會有問題吧?」阿奇轉頭看著阿烈。「放心,頂多挨一頓打。」阿烈笑著說。「那就好。唉,一下子洪蕾蕾,一下子范奕斌,我還真羨慕阿皓啊,至少他那裡不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阿奇又抓了抓頭,有些挫敗地癱回太師椅上。隔日阿烈回到辦公室處理事情的時候,忽然一名小弟敲了敲門,走進來。阿烈認得他,幾天前這些小弟居然在於皓管轄內的酒店白吃白喝,對方老闆娘看這些人是店裡的圍事,不好意思說些什麼,卻一通電話打到公司來抱怨。阿奇氣得差點沒把這些人拉去宰了,直罵他們丟臉。就在這時候,阿烈巧妙地騙阿奇說,其實這些小弟都有掛賬,而且也拜託自己先把賬還一還,是自己一時糊塗忘記了。阿奇半信半疑,不再為難這些小弟。而這些小弟則因為阿烈替他們解了圍,打從心裡感激起他。阿烈實在不喜歡玩這種小手段,但是偏偏長官跟阿豹都要他收買人心、架空阿奇,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烈哥……」走進來的小弟滿臉笑容,對阿烈是尊敬得不得了。阿烈捻熄了煙,抬頭用眼神詢問小弟有什麼事情。「柯姐的酒錢我們兄弟湊齊了,謝謝烈哥那天替我們解圍。」小弟從懷裡摸出一隻信封,恭敬地奉上。阿烈笑了笑,「客氣什麼,大家都是兄弟。」小弟見阿烈態度客氣,鼓起勇氣又上前一步。「烈哥,當初皓哥離開時,叫弟兄也得聽你的,說真的,大家私底下都有些不服氣;可是現在,我們都覺得皓哥的安排是對的,阿奇哥他真的不適合……」「真當我是兄弟的話,就別說這些了。阿奇只是脾氣沖了點,大家還是得聽他的。」阿烈搖搖頭,打斷了小弟的話。小弟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那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阿烈點點頭,視線又往窗外看去。他知道要架空阿奇、籠絡人心的第一步,他已經成功了。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些憎恨自己。這名小弟走出去沒多久,小斌也踏了進來。「烈哥,你們交代的事情,我辦到了!」只見他精神抖擻,興高采烈地搖著手上的鈔票。阿烈一愣,不敢相信小斌居然真的收到賬了。就這樣,阿奇跟阿烈迫於無奈,只得讓小斌加入他們的幫派。不只小斌,連帶小丁跟鹵蛋全部買一送二地加入。想到這幾個不知死活的高中生,阿奇只覺得自己的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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