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顏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巨大的約有小臂粗的鐵欄杆密密實實的圍著一個不過七八平方米的小空間,沒有床,只在地上亂糟糟的捕了些稻草,那些稻草己經黑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與周圍黑色的岩石牆壁混成了一體,那些牆壁上也不知道抹了些什麼穢物,在火把下閃著油膩的光澤。空氣中到處瀰漫著酸腐的令人yu嘔的氣味,讓蘇暮顏的胃中一陣陣的翻騰。
強壓下不舒服的感覺,蘇暮顏極目藉著火把的光向牢獄裡面望去。蕭南予畢竟是練武的人,黑暗中的視力要比蘇暮顏好的多,他早己看清在牢房左邊的角落處,一個身影緊緊的蜷縮著,衣衫襤褸,披頭散,也不知多久沒有洗漱,露在外面的皮膚全是一種骯髒的黑灰色,頭也亂糟糟的結成一片一片的。
「朝顏!」蘇暮顏猛的掙tuo蕭南予牽著她的手,撲到冰涼的鐵欄杆上,悲傷的看著裡面單薄的人影,心疼的像什麼一樣。
那個人影怎麼可能是朝顏?怎麼可能是那個每時每刻都光鮮美麗的如同仙子下凡般的朝顏?
蘇朝顏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好奇的抬起臉轉過頭來。看到有人在外面,她笑兮兮的慢慢站起身,走上前來。
蘇暮顏伸出手想要去握蘇朝顏的手,卻被張德裕一把拉開,同時大叫一聲:「娘娘小心!」
只見張德裕剛將蘇暮顏拉回身後,蘇朝顏己是張口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張德裕乾淨的侍衛制服上。
看到自己吐到了人,蘇朝顏高興的拍手笑了起來:「哦,哦,笨死了,躲不開!」
「朝顏?!」蘇暮顏驚訝的望著神情與舉動明顯不對勁的蘇朝顏,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怎麼回事?」蕭南予看到蘇朝顏的樣子,雖然覺得她是罪有應得,但這個女人畢竟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且好歹有過fu妻之情,此時看到她這種樣子,心下也多少有些不忍。
「回皇上,皇后娘娘。」張德裕小心的斟酌著自己說的每一個字:「貴妃娘娘自下到天牢中之後,日日想往皇上,且無法接受境遇上的巨大反差,一則以思,一則以憂,終至思憂成疾……」
艱難的嚥了一下唾沫,張德裕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吐出最後的兩個字:「瘋了!」
「瘋了?!」蘇暮顏無意識的重複著張德裕的話,一向淡然平和的眸子中滿是不信任的神色,她轉頭望向牢中的蘇朝顏,蘇朝顏兀自開心的傻笑著。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蘇暮顏吶吶的自語著,蘇朝顏曾經是她的天,是她生命裡的太陽,是她用全部心神和靈魂去想往的完美存在,她甚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自己可以成為蘇朝顏,哪怕只有一天,一個時辰,一分鐘也好。
可是那麼美好的蘇朝顏,居然瘋了?這怎麼可能?這叫她怎麼相信?
「開門!」蘇暮顏猛的喝道。
「暮顏!」蕭南予伸手拉住暮顏冰涼的纖手,眉頭糾結成一團,蘇朝顏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怎麼可能與自己這麼美好善良的暮顏比?他不希望蘇暮顏再和蘇朝顏有任何一點交集,就算是出於同情也不行。
「我要進去看她!」蘇暮顏轉頭望著蕭南予,眼中的目光堅定:「爹爹和大娘己經搬去京郊,她現在只有我而己,如果我不去看她,她還能指望誰呢?」
「她是欽犯!」蕭南予眉頭皺的更緊,他恨死蘇暮顏這種堅定的目光,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這也正是他喜歡她的原因之一,可是這種目光能不能不要在現在出現?一旦蘇暮顏出現這種目光,那事情就己經九成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是我姐姐!」就如蕭南予所料,蘇暮顏的話語沒有任何一絲猶豫。
望著蕭南予俊美卻堅毅的面部輪廓,蘇暮顏忽然又放軟了語氣:「南予,就算朝顏是欽犯,就算她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可是她現在己經這種樣子了,她犯的錯都己經受到懲罰了,你真的一定要將她交給三司九卿,真的還忍心再對她做什麼嗎?」
蕭南予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南予,求你,不要再讓朝顏在這裡了,放她出來好不好?再怎麼說,她都是我的姐姐!」蘇暮顏面上己是淚水縱橫,將一張jing致的臉弄的片片濡濕。
不忍的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淚水,蕭南予在心底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一定是被這個女人吃定了吧,一點點難過的情緒都不想讓她有。
輕輕的點點頭,蕭南予沉著聲音對張德裕說道:「打開牢門!」
又轉回身對後面的幾個宮女吩咐:「把蘇朝顏帶回漱玉宮,幫她洗漱一下!」
「是!」幾個宮女應了聲,在張德裕打開大門後,進去攙扶蘇朝顏,可蘇朝顏卻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死活也不肯讓她們碰到自己,更不肯和她們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幾個宮女才用力制住她,強行將她攙扶出來。
蘇朝顏拚命的大聲叫喊著,掙扎著,眼淚鼻涕流的到處都是,還張口去yao宮女們攙著她的手。在經過牢門的時候,更是死死的用手抓住牢門處的欄杆,任那些宮女如何勸誘用力,就是不鬆手。
「把她打昏!」蕭南予不耐的出命令。
「下手輕一點,不要傷到她!」蘇暮顏也看出如果不把她打暈,就別想帶蘇朝顏離開,但還是擔心她會受傷,因此擔憂的叫了一聲。
看著張德裕利落的下手,宮女們半扶半抱的將蘇朝顏拉扯出來,蘇暮顏甚至顧不得再等蕭南予,就直接帶著錦兒跟在宮女的後面,急匆匆的往漱玉宮而去。
蕭南予若有所思的望了張德裕一眼,這個張德裕,總是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到底是什麼事情,卻又完全沒有頭緒!
眼睛輕輕的一瞇,看來極有必要,叫龍默去查一下。
輕揮袍袖,蕭南予也轉身離開了這個著實讓人不怎麼愉快的地方。
跪在地上恭送蕭南予與蘇暮顏遠去,牢裡的眾守衛立刻一窩蜂的圍在了張德裕的身邊,一個面皮白淨的年輕侍衛緊張的問道:「張頭兒,怎麼辦?我們做的那些個事情,不會被現吧?」
「我怎麼知道?」張德裕狠狠的瞪了那個年輕人一眼,他又何嘗不心煩?原本以為這個蘇朝顏絕對不可能還有翻身的機會,沒想到,皇上皇后居然親自來接她回宮!
接過一個身材矮小的守衛遞來的茶,張德裕仰脖喝了一大口,勉強壓下心中無名的焦躁之火,彷彿是說給其他守衛,又彷彿是安慰自己般的說道:「幸好那個蘇朝顏己經瘋了,瘋子就算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眾守衛瞬間一陣沉默,雖然誰的心裡都沒底,但他們也只能期待著,事情真的如張德裕所說。否則的話……
寒意一陣陣竄上脊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去想這否則後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