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婉靈趴在蘇暮顏的懷中哭了好久,像是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媽媽,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通通fa洩出來一般。蘇暮顏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靜靜的輕撫著她的背,悲傷的望著她。
送走了石婉靈,蘇暮顏的心裡像被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沉沉的喘不過氣,一股無邊的黑暗將她重重的淹沒,這黑暗的名稱叫作無力感。有生以來,這還是蘇暮顏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即使當初蘇琮想將她送給兵部尚書做侍qie時,她都只不過輕歎一聲然後認了,而沒有產生過絲毫的無力感。
人只有在想要反抗,想要掙扎的時候才會覺得無力,蘇暮顏從來沒有想過要為自己的人生做什麼改變,不管有什麼,她都只是習慣性自嘲的笑笑,然後默默的接受。
錦兒的出現,讓她第一次想要為別人去做一點事情,而這分心意,其實多少也因為,她和錦兒的相遇,更像是一個傳奇。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有的人一生一世都在你身邊三百米的範圍內,可你卻從不認識他,而另外一些人,即使離你千遙萬遠,還有重重阻隔,可是,無論中間有著什麼,你就是能夠遇見他,他就是可以找到你。
十二歲那年,蘇暮顏跟著王氏去很遠的一座有名寺廟上香的時候,坐的是重重帷帳的馬車,旁邊還有大隊的人馬保護,不要說是路邊草堆掩映中一個病弱的小丫頭,就是來了刺客,恐怕都輪不到她這大家小姐擔一點心。
可是,當馬車向著錦兒所在的地方走去的時候,還離的老遠老遠,蘇暮顏就忽然覺得腦袋裡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那個聲音孤單又無助,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腦海裡重複著:「救我,救我……」
那一刻,蘇暮顏嚇壞了,她以為自己是幻聽,又或者是撞著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拚命的搖頭想要甩掉那個聲音,可是,那個聲音就是不消失,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救我,救我……
那個聲音是如此懇切,彷彿傾注了自己所有的信任。終於,一向不多事的蘇暮顏再也無法忍受,她不顧同車的姨娘的阻止,眾目睽睽之下,提著裙角跳下了車,衝向路邊的草叢,那個時候,車隊正好走到了錦兒躺著的地方,蘇暮顏三兩下就現了草叢中血跡斑斑又著高熱的錦兒,彷彿心有靈犀一般,蘇暮顏剛走到錦兒身邊,原本昏迷著的錦兒竟然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蘇暮顏看著她的眼睛平淡的問道:「是你在叫我麼?」
錦兒看著蘇暮顏忽然笑了一笑,然後就暈了過去。看著這樣的錦兒,蘇暮顏根本無法不管她,她費盡口舌的和王氏說項,終於讓王氏同意將錦兒留了下來。那之後,蘇暮顏用自己存了很久的私房錢為錦兒請了醫生,又親自在錦兒的床邊守了七天七夜,才終於撿了錦兒的一條小命回來。錦兒雖然留在了蘇府裡,但卻沒有月薪,也沒有編製,所有的一切都從蘇暮顏的用度裡出,在蘇府裡,她們兩個人就彷彿是一體的,作為一個生命單元而存在。
後來,蘇暮顏曾經問過錦兒,那天是不是叫了自己,錦兒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不知道,我誰也沒有叫,只是不斷的在心裡喊『救我』,因為潛意識裡,似乎有很重要的人對我說,要我一定要活下去。小姐你聽到我的聲音了麼?」
蘇暮顏沒有回答,從此卻對錦兒更好了一點,錦兒是在心裡叫的,而能聽到那個聲音的人只有自己,這種事情雖然玄之又玄,可誰又能說不是緣分在牽引呢?
蘇暮顏和錦兒之間的關係,如果只用施恩和報恩來解釋,己經根本很難說的通了,那是一種生命的聯繫,靈魂的羈絆,這種聯繫和羈絆,是無論用什麼都無法切斷的。
而對於石婉靈,雖然相處只有短短幾天,但蘇暮顏卻己經徹底被這個女子的博學和靈秀所折服,這個女子不張揚,不招搖,安靜的過自己的生活,生命的全部願望不過是心愛的人能夠生活的好,偶爾會想想能與他重聚,卻又清晰的知道那不過是種妄想。
在石婉靈的身上,蘇暮顏覺得自己總是隱隱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如今,她毫無保留的將她心底最深的痛和最痛的願望bao露在自己面前,一點也不設防的讓自己旁觀了她的人生。不論是惺惺相惜,還是同類相憐,都讓蘇暮顏迫切的想要為她做點什麼,好讓她不要那麼痛苦,那麼無助。
而也只有這種時候,蘇暮顏才悲哀的現,自己竟然什麼都不能做。
這種深重的無力感讓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結起來,蘇暮顏覺得自己的喉嚨似乎被人狠狠的掐著,即使拚命用力也無法吸進外面的空氣。
在這種窒息般的境況中,忽然另一張面孔猛的跳入了蘇暮顏的頭腦:柯嘯雲!柯嘯雲也要去邊疆,也是自己請調,蘇暮顏與他相交不深,可是,他在怎麼想?他難道會和石婉靈的那個他是一樣的想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