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抗拒,在一開始跟著嘉夜仰望天空的那刻,他就已經向它投降了。
不僅是搖滾,這首歌本身,蓮華本身,都是對他的挑釁和誘惑。
他的生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重複的日子到底有何意義?]
有什麼東西頃刻間開裂了……
"你有沒有感到心跳加速?"嘉夜突然抬頭看他。
心跳?加速?
怦!怦!怦!怦!
果然,那麼明顯不受控制。如果這個時候讓他操弓射箭,一定是百發百不中。
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好舒暢,好痛快?
溫熱的手不知何時握住他的手,輕輕擱在他胸口。
"你一定感覺到了是不是?"飛舞的頭髮迷離著嘉夜燦爛的笑臉,"我都感覺到了。怦怦怦怦,好強的心跳!"
怦!怦!怦!怦!
無盡的蒼穹,爽快淋漓的風,激昂的歌聲,熱情的"同伴",還有身邊笑容空靈的女孩……
突然之間,他期望自己可以永久地停留在這一刻。
越過彩虹
回歸清晨
與夢一起
兩人攜手並進
GlamorousDays——
GlamorousSy——
"好酷的天使。"
夜晚。
從音樂會結束到送嘉夜回去,杜謙永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回想起來,今早的瘋狂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以至於音樂會的印象都被沖淡了。
分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什麼話想對她說,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來。也許是不曉得該怎麼付諸語言。
"謝謝你陪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在夜色中,她笑得很快樂。這還是第一次,她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讓他一次看了個夠。
原來她並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他笑。
於是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她的背影已經走到不用搖滾的氣勢便叫不回來的距離。
那麼他到底是想說什麼呢?是述說自己一天裡經歷的奇怪獨特的感受?還是別的?
出神的這會兒,車子已經緩緩駛到別墅的大門前。
他一眼就瞥到那輛線條硬朗的豪華奔馳。
父親……提前從日本回來了?
書房裡只開了一盞橙色的檯燈,燈光幽幽地散開,水一樣沐浴著對坐的兩人。
書房的頂很高,簡約古樸的深棕色書櫃幾乎是這間偌大書房的惟一風景。書從上到下、有條不紊地排了滿滿幾櫃,似乎滿屋都是那種"沁人"的書香,可是卻讓杜謙永頭一次覺得有點透不過氣。父親在說著些什麼,他只挑了重要的字眼記住,目光靜靜地落在書桌上的相框上,相片上的婦人,摟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笑容脫線,活潑得像個孩子。
他閉了閉眼。這是這個家裡惟一保留下的三個人一起的照片,只允許放置在這個私人書房裡。沒有父親,那是很自然的。那個時候,他正在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亞,或是世界上隨便哪個角落忙著偉大的事業。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幹這麼荒謬的事?"
他瞥見對面的人嘴角正失望地撇著。
杜逸民背靠著旋椅,模樣悠閒中不失威儀。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是這麼意氣風發,無懈可擊。
"決鬥?那是小孩子才幹的事。"杜逸民的語氣輕蔑,"更何況居然是和他!你是不是嫌他還沒有丟夠杜家的臉?"
杜謙永沒有回話,對於父親是從何處得知決鬥一事的,他想都懶得去想。父親是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他從小便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決鬥的事,他壓根就不想偷偷摸摸,有些事情越是欲蓋彌彰,反而越容易引人懷疑。那次的決鬥,也許正因為他這麼光明正大,才沒有好事者跑來探東探西。當然,被父親知道是不得以的。
"回話,謙永。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想的?"杜逸民冷冷地發問。
"我只是想,這樣他以後都不會來煩我。"
"幼稚。"
"是很幼稚。但是既然他這麼提出了,而且我又有必勝的把握,我覺得沒什麼好顧慮的。這樣對大家都好。"
杜逸民劍眉一揚,"對那個叫屈嘉夜的女孩也是?"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被這麼冷不防提到嘉夜的名字,還是讓杜謙永的心猛地一驚,但他掩飾得很完美。或者,自以為掩飾得完美。
"聽說你在和那個女孩交往,"杜逸民雙手交疊,放在書桌上,姿勢像個驕傲的帝王,"希望是我在危言聳聽。"
杜謙永平靜地吸了口氣,"您沒有在危言聳聽,而且這對父親您而言,遠遠夠不上什麼危言。"
"哦?那倒是有趣了。說說是怎麼開始的。"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嘉夜就一定會被那個人吃得死死的。父親,你瞭解那個人,他除了衝動什麼都不會,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顧一切,如果我不在嘉夜身邊,他完全可能悔約,再去糾纏嘉夜,他一向喜歡把事情搞得天翻地覆。正因為如此,我才提出和嘉夜交往一個月。"
聽到兒子如此有條不紊的解釋,杜逸民的神態開始放鬆。原來只是個契約。可是接下來杜謙永話鋒一轉,出人意料。
"不過那只是開始,現在我不再這麼想了。"
杜逸民皺起了眉頭。
"我想……"杜謙永在腦子裡搜索著合適的措辭,"她可能……有些特別。"然後他抬起頭來,面對嚴肅的父親,目光堅定,"她真的很特別。"
杜逸民看著他,一直沒有說話。他對動感情一類的事情向來沒有興趣,兒子身邊究竟有多少女孩,又究竟喜歡哪一個,他一概不關心,只要他引以為傲的謙永不會因此變得反常。反正交往的女友並不一定是未來要一起生活的對象,而且多半不會是,這一點,杜謙永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所以,最好是不要抱著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尤其是在他這樣的年齡。
過了好久,杜逸民輕嗤出聲,"那個女孩,難道長得很像你們的母親?"他的眼神自桌上的照片一掃而過,語調裡滲透出難以置信的鄙夷和厭惡。
一陣驚悚!杜謙永幾乎要倒抽一口冷氣。他知道父親並不是真的在問他,然而這句話還是像根冰寒的針一樣,直扎進他心頭。
忽然間,他發覺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如此冷血。
十七
"這一題很簡單,你自己做做看。"
"呃?"
"就按照我剛才講的思路,很簡單的,你一定做得出來。"他微笑著看了她一眼,低頭翻看下面的試題。
嘉夜只好悶悶地趴下去做那道證明題。真是的,他才講了幾分鐘啊!她剛覺得自己有點進入狀態,他竟然就撒手不管了!她哪裡可能做得出來,而且還是最難的立體幾何!
她偷偷瞥他,剛一抬眼,就碰上他倏地翻過一頁試卷,一陣冷風掃蕩過她的臉頰。杜謙永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低頭蹙眉,研究下一道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