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梳洗的時候,步氏指揮著婢女們搬上來囤積了好些飾,堆得房裡滿滿的連腳都插不下。正在熱熱鬧鬧地折騰之時,外間來了幾個內侍官吏與宮女。
步諸葛連忙走出去相迎。
內侍官道:「相國大人,陛下命下官送來小姐的衣物與賞賜,並且讓下官傳達口諭,少時便會來府中拜會您老人家。有要事相商。」
「好好好,有勞大人了,請入內堂奉茶休息片刻。」
下人從宮女與內侍手中接過琳琅滿目的珠寶與衣飾,內侍官有禮道,「下官還要回宮復旨,就不打擾大人了,在這兒先恭喜大人愛女失而復得,不久我等就要改口稱您為國丈了。」
「好說好說。」步諸葛笑呵呵,「那老夫就不送了。請回去復旨,說老夫便在家中候駕,恭迎王上。」
老人捻著鬍子,對下人們說道,「來人啊,吩咐廚下準備豐盛的晚宴,把禮物給小姐房內送去。」
「是。」
「大家都聽到了嗎?都放機靈著點,麻利地去幹活了,別圍在這兒。小姐回來了,這個家也熱鬧了!」老管家驅趕著眾人也是眉花眼笑,府內家丁們忙忙碌碌地準備起來。
這天真是過節一樣,相府好久都沒有這般熱鬧了,家人裡裡外外地打掃,佈置庭院,張燈結綵。步諸葛坐在前廳喝著茶,日頭也快落下了,天邊一片彩霞。
今天的天氣格外好。
小妖洗漱完畢,步氏還在指揮著婢女們忙碌地走來走去。她的房間還是跟多年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打掃得乾乾淨淨。被鋪也每天都換新的。可見一對老父母是多麼殷切地盼望著她回來。
「快點,把小姐地衣服首飾都拿過來。順便把年上皇帝賞賜地玩意兒都搬過來,把小姐的房間重新佈置起來。」
小妖站在玄關,靜靜地看著那些背對她走來走去的人。神仙不食人間五穀,豈知人世間的真情既平凡但真切,天上冷清寂寞,修仙枯悶無聊,倒不如做個市井凡人,升斗小民也強過在天庭給人為奴為婢。
長生又有什麼好?神仙又能怎麼樣?
想起過往種種,小妖心中感慨。果然還是在家千般好。出門事事難。只是,對她來說不過眨眼的幾年時間而已,母親已滿頭花白的頭髮,眼角也生出皺紋……
「兒啊,來來來,試試今年新做的衣裳。看合不合身。我怕不合適還特地讓人多做幾件備著,還有娘親手給你縫的荷包。娃娃鞋,不過,這些東西現在是用不上了。」
「娘,別忙了,您坐下吧。」小妖手中接過華麗至極的金縷玉衣。那上面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母親地思念與愛子之心。她的淚忍不住就要落下來。
步氏摒退左右,親自給女兒梳頭上妝,靜靜的。瀰漫著一點一滴的脈脈溫情,那些過往仿如圖畫,一副一副晃過眼前。眨眼之間,已成歷史。
當年的孩子長大了,但在母親的眼裡,孩子永遠只是孩子。
「孩子,這麼些年你到哪裡去了?娘可擔心你了。」
小妖回答她地提問,交代道:「當年我被離水雲抓走,老實說她對我很好,收我為徒還把天芒傳給我讓我當天機宮的主人,之後我去了魔界,又遇到了現在地師父,便跟著師父學法術,上了天庭,現在又回來了。」她只是簡略地講了一下,並沒有讓她娘知道很多免得她擔心。
她娘一聽到小妖連天庭都去過,頓時臉上笑開了花,一副有女為榮萬事足的模樣。追著問天庭怎麼樣,漂不漂亮?
小妖對她娘的凡人心態有點無語,但還是細細向她描述。末了再加一句,「那地方嘛,就像個活死人墓。」說完就被母親敲了一下腦門,雖然她娘對天庭的印象還是好的。
「娘啊,我來得匆忙,也沒有給你帶什麼東西,這裡有一些師父他老人家給我地仙丹一直留著,雖然不能夠長生不老,但也能夠延年益壽。我暫時就不走了……」
「好好好!真是乖女兒!」她娘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但是聽到後來又覺得有些不對,問道,「這麼說你還是要走嗎?」見她眼眶又要濕潤了,小妖忙安慰她,「不走不走,這次不走了。」
「你呀,就是喜歡說謊,如果你有心願未完成,那就去吧。」步氏梳頭地手停下來,對著鏡子語重心長地道,「你這次回來,娘也察覺到了,你的人雖然回來,心卻還沒有回來。娘就不多問什麼了,女兒大了,總有自己的心事,你想要做什麼,牽掛著什麼,那就去吧,只不過,多呆幾天,讓娘好好看看你。娘不會逼你做不喜歡地事情,也不會把你強留在家裡。你只要記著還有個家就好了。」
妖心中感動,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她的心是不在了。因為……那裡一直住著一個人,而那人卻不在這裡。
「我的女兒
傾國傾城,連老娘這一大把年紀都要被你迷倒了!這還不把天下的少年郎都給迷倒了。」步氏擦了擦淚,忽然轉換話題,笑著用梳子打了一下她的頭。
「娘你放心,走到哪裡我都不會忘了你們的,因為你是我娘,爹是我爹啊。」小妖往後仰*在她娘的懷裡,就像是小時候她抱著她一樣,母親的懷抱依然如冬日的暖爐一般溫暖而親切。
「傻丫頭,娘明白。還有一件事娘想問問你的意思,」步氏把一支鑲著夜明珠的龍形簪別上了她的發頂,「你明白這支釵所代表的含義嗎?」
「金龍是皇族的標誌,不能隨意佩戴,這支釵好眼熟啊。」小妖仔細看了看,還是沒想起在哪裡看過。
「這是歷代皇后的傳承之物。當年在你入宮地時候。先帝就賞賜了這樣東西。」
不得眼熟。這個東西地圖形在她小時候看過,當年太傅教他們宮廷禮儀的時候略微提到,軒轅帝國的傳國寶物有三件,一件是乾坤尺,一件是太昊經,另一件就是龍王簪。這三件傳說原來都是天界的寶物,這龍王簪亦是一件司雨祈雨的法器。相傳正是因為有這件寶物鎮住龍氣,軒轅帝國才從建國以來從未遇到過乾旱和水澇的天災,百姓才能夠安居樂業。
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要給她呢?
「孩子,你還沒有明白先帝賜與你這支釵的含義吧?先帝從一開始就內定了你為軒轅的皇后。將來要與帝王相互扶持,治理國家。他對你寄予了濃厚的希望,你也不得不接受這樣地安排,因為你是……」
「是什麼?」
「因為你是他倍加愛護的孩子。」步氏差點說溜了嘴,連忙三緘其口,任小妖怎麼問也不再說了。真相在許多年前就應該被埋葬了。現在這樣很好,所有人各得其所。帝追更是一個好皇帝。要是小妖能做皇后那就更好了。
「娘,你的表情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知道?」
「哪有什麼秘密。」步氏否認,「再說了,只許你有秘密。老娘就不能有不能說的秘密嗎?」
「是是是。娘當然也可以有秘密。」小妖連忙討好她,「娘啊,可是。我不能夠留在這裡,不能夠嫁給帝追,我只當他是兄弟而已。」
「傻孩子,男女之間哪裡來的兄弟之情呢?時間長了,慢慢就會變了。當年我和你爹甚至都不認識,我嫁給了你爹,他也對我很好,慢慢的就有感情了,後來就有了你,咱們這個家缺了誰都不再是一個完整地家了。而同樣的,王上一直都待你很好,先皇視你如已出,有什麼理會拒絕這門婚事呢?」
「娘……」小妖皺眉。什麼天地君臣,她可不理會這一套,只是又不能跟母親明說自己有喜歡地人。
「孩子,身為軒轅的子民,哪怕你變成天上的神仙,你也是軒轅的子民,父母君師的話也不能不聽,因為先帝同時也是……唉,總之,此事關係重大,攸關整個王朝地命運,不是你能夠任性而為地。」
「可是娘,我在東越國的時候不是聽說你們要把另一個步紫蘇嫁給帝追嗎?」小妖問。
「我們就你一個孩子,又哪裡來的另一個呢?倒是……」
「倒是什麼?」
「王上地年紀也不小了,而如今皇帝的後宮也空虛,且無子嗣,這些都不利於國家社稷,為了安撫人心,因此眾大臣與你父親商議,我們也只好採取權宜之計,找一個代嫁女子代替你嫁入皇宮,以堵住悠悠眾口,再慢慢想法尋你。」
「那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找個人嫁給帝追,他走他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他後宮那麼多妃子,要我去幹什麼?」
「傻孩子,那你可想錯了,王上至今並未寵幸過任何人,你也應該知道他對你的情義,從小的時候他就對你很好了,正因為如此我和你爹也很放心。但是你也要知道,那些嬪妃是別的國家為了保持與我朝的良好關係,而採取的聯姻手段,王上待你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
「總之我和他不會有關係。」
小妖心中不爽,老娘的嘮叨比千軍萬馬還要可怕,但是又不忍頂嘴叫她傷心。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是神仙,神仙是不允許談婚論嫁的,那樣會減損道行。哦不對,會被直接打下凡間,永受淪回之苦。」小妖臨時找到一個借口,雖然說她已經被天庭炒了魷魚。
「怎麼會?」她娘很顯然並不相信,「你看玉帝和王母不是照樣成親了?也沒有永世淪回嘛,照樣風風光光地做神仙。」
「啊……」小妖對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推斷出這樣的結論感到很驚訝。老娘果然還是頭腦很精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