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族人,原本是東海龍族,後來因獲罪才遭貶謫。」
「那龍族都生活在陸地上嗎?」
小妖有一些明白,又有一些不明白。
「不,你看到的出雲國其實是在東海的一個小島上,龍族人歷來生活在水中,陸地上的建築不過是對外交流的樞紐。雖然我們遭到禁錮不得出東海,但是那兒畢竟一直是我們生活的家園,只是被以另一種形式被囚禁起來而已。千年以來,外面的人能夠進入出雲國,而龍族能夠自由出入國境的只有我。」
「那是為什麼?」
「因為龍域被天界下了強大的禁制,他們害怕龍族強大的力量,又想要馴服我們,因此獲罪的龍都被關押在此,只要是龍,就沒有辦法離開龍城天空。而我不一樣,我的母親是一名人類,因此我不是完全的龍族,我的身上流著一半人的血,一半龍的血,當我出生之後,父王與族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送我上昆山學習仙法,希望有朝一日帶領龍族衝破枷鎖,重振龍族聲威。」
「原來是這樣。」小妖緊緊摟住龍的脖子,獨孤城可以從那力道中感受到對他的關心。小妖也明白了獨孤城冷冷的外表下,壓抑的秘密。怪不得他每次都不肯帶自己上市集交易,一提起出雲國他的表情就怪怪的,似乎變得更加冷漠,心事重重。
「我之前不能回來,因為我只有變為龍的真身,才能夠穿越東海龍域結界的天空。而我曾經立誓除非仙法大成,有朝一日將帶領臣民衝出龍域之海,否則決不返回。」彷彿知道她心中所想,獨孤城解釋道。
萬里無雲的天空中,忽然浮現一抹灰煙,轉眼暴漲成山一樣沉重的鉛色濃雲,千道閃電,萬重雷電不期而至,暴雨和冰雹傾盤而下,那是結界之威,阻止龍族於天上飛翔的禁忌。
「快到了。」獨孤城說道。小妖連忙抓緊他的角。劈叭作響的電光圍繞在身體周圍,於洶湧的濃雲中迅速掠過,穿梭而至。金光自龍的身上散發出來,層層疊疊,水波一樣漾開,如同被溫暖的羽毛重重包圍,絲毫都沒有感到那撕裂天地的雷電之威。
慢慢接近東海,海面籠罩著灰色的大霧,只見層雲中一點耀眼的金紅劃出優美的圓弧,迅捷地掠過重重烏雲,當一剎那,巨大的影子落入雲端,地面就傳來沸騰的歡呼。
「看吶!龍神太子!」
「太子回來了!」
囚禁之海,所有龍族都無法在天空飛行,千年以來只有強大的龍神後裔,龍族太子獨孤城,才能強行衝破龍域的禁錮,穿越天空結界而來。
太子回來了!並將會兌現當初的諾言,帶領所有的龍族衝出禁忌之海,再次自由地在天上飛行!龍族的庶民們抬頭仰望天空,眼含熱淚,爆發出潮水般的呼聲。
雷電交加的空中,只見青龍、赤、白、黑、黃龍,化成了五色光帶,飛上天空,縱身躍向雲端,五色光華頓時撕裂了沿重的鉛雲。
有一個滄老激動的聲音道,「臣等已在此等候太子許多年了!」
空中電光劈嚦一道接著一道,奮力與結界對抗的五條龍被當頭劈下的雷電刺穿翅膀,在空中勉力掙扎,就要掉向地面。龍族,曾經傲視三界的天空統治者,卻被剝奪了飛的權利!獨孤城心中一痛,捲起濃雲托住了臣子們寵大的身軀,將他們降落到地面。
雲端傳來龍神太子清冷威嚴的聲音。
「二十一年期限已滿,我,獨孤城回來了。吾將帶領臣民重返天空,上下一心,重振龍族聲威。」
「恭迎太子回宮!」
灰色的天穹之下,那些熱熱鬧鬧的街市都不見了蹤影,陸地幻象般消失,碧波間無數條龍現出了真身,頭角崢嶸,鱗爪畢現。滲透著欣喜與希望的龍目仰望天空中飛翔的金色巨龍,翻騰的烏雲簇擁著那強勁的軀體,江河捲舞橫流,白浪滔天。似乎天與地都在他的面前臣服,四海翻騰,龍威如獄。
海水小山一樣升高,自動向兩旁分開,如被巨斧劈開山巖,峭壁如林,峽谷深遠千丈。
當龍背上那個女孩兒探出頭小心地望了望,五龍使之一的青龍黎良才第一個發現了她。金色巨龍消失在碧浪之中,五龍使也隨後而至。
珊蝴礁巖洞不斷朝深處延伸,幽邃的奇寒滲入肌骨,冷氣漸漸在人的頭髮和睫毛上凝起一層寒霜。小妖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水晶宮,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冰藍色的世界,雕龍畫鳳的寒白玉柱子,水晶琉璃瓦,無數寶石堆砌的假山,白珊瑚曲橋,小徑,腳下生長的龍鬚草青翠如碧玉,頂端盛開金色的花朵,隨波搖曳,那枝葉與花萼間流光隱隱,璨燦奪目。
小妖從金龍的背上跳下來便好奇地去採那金色花朵,在這座水晶宮的辟水結界中人不需要辟水珠也能夠自由地呼吸。獨孤城隨後化為人身,從碧波中緩緩而來,黑衣如墨,玉帶當風,在水中飄然漾開。
無數的水精蚌妖,龍女魚妖,悄悄地躲在附近或遠處仰慕地瞻仰俊逸的龍神太子。只見他把金色的花朵別上了少女的鬢角,水中頓時發出無數聲遺憾與失望的歎息。
龍鬚草生長在海底,隨處可見,三百年開一次花,再三百年結一次果,對龍族來說是一種代表了愛情與幸運的花朵,當男子給女子佩戴金色的龍鬚草花,就代表他向她表達愛慕的感情,而女子若是接受,就表示接受了他的愛意。
關於這些小妖當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她茫然無知地看見獨孤城的眼底劃過一抹不甚明瞭的欣喜,轉個身便忘懷了,她對這個水晶一般透明的世界充滿了好奇,當然,也知道為客之道就是多聽多看不說話。
她表現得很乖,並沒有乘機去摸摸冰冷發涼的石頭,這裡冷得有些出奇,好在她的身體並不感到不適,彷彿寒冷對於她來說再熟悉不過,這種念頭一閃即逝,腦袋便有些發疼,好像想起了什麼。獨孤城一喚她,她又忘記思考這個問題。
他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小妖感到一陣溫暖,便抬頭對他相視而笑。在遠處水波鱗鱗,光影憧憧,忽明忽暗的光影交錯間,立著一名頭戴王冠,珠簾為冕,蒼老但慈祥的老者。
他伸出手喚道——
「我兒,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