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日落，昆山師徒乏味而單調的修道生活還在繼續。似乎什麼都沒有不同，但是又好像有一些事情，正在發生微妙的改變。
清早。
一大叢紫色菖蒲花在裙擺旁邊綻放，白衣的少女依然拄著掃把，坐在道觀的門檻上歎氣。初升的太陽光芒照在臉上，眉毛彎彎的，眼睛也彎彎地，在陽光下被刺得快要睜不開但是又頑強地撐著……她似乎在和天空中的太陽比誰的眼比較大？
昆吾從道觀外面走進來的時候，順手拍了拍她的頭。
然後又是另一個人走進來，以同樣的手法同樣的頻率，拍了拍她的頭。
「……喂喂！你們難道沒瞧見我已經長大了嗎？」
小妖沉默了一陣，跳起來。
那兩個人回過頭有點驚詫地打量了她……搖搖頭。
「算了，還不如去偷師父的風輪玩。」小妖很快就釋然，她忙著哩。新曬的葡萄乾快要吃完了，把姜果酒賣掉一些可以換點布做冬衣。她覺得應該找點事情做，比如說在山下開一間昆山風味的小吃館，一定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老道對她的這種想法很不理解，因為他沒有經商天分，又不懂得斂財與廣收弟子，所以玄天劍宗才會沒落至此。但是小妖聽說三乘教玄天宗原來是有不少支派的，除了他們劍宗，另外還有門內全部是女弟子的玄天氣宗，掌門師叔水青袂可是一個大大的有錢人，聽說離合天上殿宇連綿，以雲石為柱，白玉為瓦，門內弟子眾多人丁興旺，不像他們這個道觀這麼破落，小妖覺得也應該把本門發揚光大，否則將來自己也走了，老道師父一個人孤伶伶的多可憐呀。
「小妖，把師父的圍棋拿過來，傍晚你大師伯約我去下棋，早早的準備晚飯，麻利著點。」
「師父師父，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大師伯聞人仲秋擔任天庭的司晨星官，住在廣褒的天宮中。小妖對傳說中的天庭嚮往已久，聞言立刻就蹦進了老道的屋子，房舍低矮，光線昏暗，老道人正瞇著眼虛舉著一枚棋子，眼前並沒有棋，但他的專注的神情好像正有一人與他廝殺，戰局凌亂。
「我還沒有想出來該怎麼對付上回那副珍攏殘局，昆吾，你過來陪師父一起研究研究。」
老道士朝外喊了一聲，也不理會小妖在一旁擠眉弄眼，斥道：「你這死孩子，成天只知道插科打諢，師父交代你的功課做完沒有？會御劍飛行了沒有？」
小妖悄悄地欲潛走。
「回來，把我的茶壺拿來。」
妖乖乖轉身，扭了扭有點閃到的腰。在角落裡一陣翻找，好容易找到那個白玉茶壺，泡好了茶給師父和大師兄一人一杯。
老道見她低眉順眼，一副聽話模樣，便揮了揮手。小妖飛一樣逃走了。
昆吾換了一身白衣坐在老道的對面，右手執白子，左手執黑子，很快擺好棋盤。他的目光透過稀疏的竹簾，落在廊下白衣少女的身上，獨孤城正手裡提了一串金線魚迎面而來。
小妖笑瞇瞇向他招手。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她太過苟刻了？」白水鏡拿起一枚棋子，眼睛盯著棋局，卻好像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昆吾一楞，道，「師父您老人家是愛之深責之切。」
「可惜這丫頭不成材，三年來沒有進境只是會些小法術而已。你們師兄妹三人都是難得的仙骨奇葩，假以時日成就都在我之上，只可惜心有執念，留戀紅塵。昆吾，你資質最高，將來要繼續我衣缽，你可要切記，切記啊！」
「是，師父。」昆吾神色一黯。目光從竹簾外收了回來，師父這話他當然聽得懂，他也打定了主意繼續修練。當年菩提子將守護封神劍與封神劍的秘密交託於他，便注定了他永遠不能做回自己，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即將到來的浩劫，他的命運與許多人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們下山歷練嗎？」
「師父自然有師父的道理。」
昆吾不說話，靜靜地聽老道講。屋內黑白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音清脆，不多時又傳來一聲吼，「你們倆，在外面眉來眼去的幹什麼呢？還不去煮飯？」
「我這麼ＣＪ的小孩，懂什麼叫「眉來眼去」嗎？」真是比潘金蓮還冤啊！
小妖嘟噥了兩聲，被獨孤城扯住一隻耳朵，兩人溜得不見人影。
……
五個時辰不過一彈指，一眨眼，小妖做完一天的功課，修習完法術，再把二師兄今天收穫的天才地寶曬了一遍製成乾貨，很快就入夜了。
師父上天庭找大師伯下棋約摸要三五日才會回來。廚房裡小妖托著下巴，用一個小型龍捲風把用過的碗筷洗乾淨了，一個人升著火練一陽指神功。
據說這門功夫練到化境一指點去即推倒一片人海，末了還能從指尖噴出三味真火。
她從懷裡掏出一本古籍，封面泛黃，寫著三個字《黃庭經》，還掉了幾頁，短斤缺兩的。師父跟她說只要習成這本書裡面的所有法術她就可以出師歷練了。過幾天師兄們就要下山了，小妖有些著急。
窗外星朦朧鳥朦朧，睡意朦朧。
她翻著翻著書就感到很睏，眼皮一眨一眨的，頭一歪就睡了過去，那本黃庭經掉在地上，「啪」一聲響。
……
霧氣很大。
小妖舉手揮了揮，眼前漸漸飄走幾縷白煙，明亮起來，密林裡似乎傳來女子的笑聲。小妖繼續往裡走，拔開枝葉，面前豁然開朗。在一片桃花林中，涼亭假山潺潺流水，庭院富麗堂皇。
小妖覺得有一道攝人的視線在她進來的時候就盯住了她，她循著那如蛇一般發冰發涼，無限邪詭的目光回望，在一棵桃花樹下，二名紅衣女子羅衫半解，倚在一個男子懷裡，月光照在臉上，打出了半邊陰影，那人抬起頭來，紫色的眸子，妖異的紅唇。嘴角有一縷血絲緩緩地滲出，好像女子唇上的胭脂，緩緩化開。
小妖好奇地盯著他打量半晌，眨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