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驕陽似火,大地開始變得繪熱無比。天都峰下有個小小的無名水潭,水潭裡早已聚集了許多戲水消暑的小孩。
水潭中,一個嬌嫩的女聲,叫道:「天生,快下來啊!待在石頭上幹什麼?你不怕太陽曬啊?」
水潭邊的一顆巨石上,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美少年正在低頭沉思,似乎有著無限的心事,他正是七年前出生在雪夜的司馬天生。而在水潭中叫喚他的是比他大一歲的鄰居──姚星月,這個姚星月雖然為女兒身,但是性格豪爽,頗有男子氣概,對天生極為愛護。
姚星月的嬌叫聲打斷了司馬天生的沉思,他一揚手說道:「星月姐姐,我要過去了!」
其他的小孩馬上起笑道:「羞羞臉,天生怕老婆,哦,天生怕老婆啊!」司馬天生聞言馬上臉一紅,跳下了水。
姚星月嬌喝道:「你們哪個敢再欺負天生的,我就不客氣的把你們打得連你們的媽媽都認不出來。」
眾小孩似乎十分畏懼姚星月,一聽馬上閉嘴,不敢再起,大概是平時就被姚星月打怕了。
司馬家,是一間破爛到不能再破爛的茅屋,似乎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但是偏偏就一直沒有倒下。然而屋子裡僅僅剩下兩張斷腳的椅子,擺在一張桌子旁,椅子斷了腳的地方還用兩塊大石頭支撐著。
一位滿面皺紋的婦人正坐在椅子上,用獸皮縫製著衣服,從她滄桑的臉上隱約可見昔日的嬌艷,婦人正是天生的母親──蔡鳳萍。
此時,司馬天生手中提著一大串的魚,走了進來。蔡鳳萍見狀問道:「生兒,你又跟他們去玩水了?」
司馬天生高興的說道:「娘,我今天抓了好多的魚,夠我們吃上兩天了。」
蔡鳳萍歎了口氣,傷心道:「生兒,真是辛苦你了。六年前,你爹打獵失蹤之後,我們母子倆就全靠星月她爹的才能活到今天,你以後要是出人頭地的話,可千萬不能忘記他們啊!」
司馬天生咬著唇,含淚說道:「娘,我不會忘記的。」
蔡鳳萍放下手中的衣服,雙手撫摸著天生的頭,傷心道:「生兒,難為你了,這麼小就要跟著娘受苦。」
司馬天生閃著淚光說道:「娘,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蔡鳳萍說道:「生兒,想想你也已經十歲了,算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子漢,你不能再像他們那樣了。從明天起,你就跟著姚大伯他們一起出去打獵吧!當作是一種鍛煉也好,或是幫忙也罷,總之我們不能再白白拿人家的東西了,我們要活得有骨氣。你把牆上的那把弓拿下來擦一擦,它已經好久沒有人用了。」
司馬天生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牆上那把佈滿灰塵的弓,於是他搬了張椅子過去,然後拿下了弓,輕輕的擦拭起來。
蔡鳳萍說道:「你爹的這把弓曾經養活我們一家人,所以就算再苦我也沒有打算拿去變賣,畢竟這是你爹唯一留給咱們的東西,今天我就這把弓交給你了,現在我就去跟姚大伯說一聲。」
司馬天生擦亮了弓,說道:「娘,我跟你一起去。」
蔡鳳萍點了點頭,他們母子倆便出了家門,直奔姚家而去。
原來蔡鳳萍口中的姚大伯,正是姚星月的父親──姚霸。姚霸長得人高馬大,為人豪爽。姚霸是個打獵的好手,當年除了天生的父親天雄之外,再來就屬他最厲害了。
天生的父親司馬天雄原來是大漢村的村長,不過在天雄打獵失蹤之後,姚霸也就順勢成為了新的村長。因為姚霸跟司馬天雄是拜把兄弟,所以自天雄失蹤後,姚霸對蔡鳳萍母子就關愛有加,才不至於讓他們母子餓死。
姚府的大廳──
姚霸豪邁的笑道:「弟妹,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過來,我正想叫星月把肉送過去呢!」
蔡鳳萍笑道:「大哥,這麼多年全憑你的幫助,小妹真是過意不去。」
「哪裡的話,誰叫我跟天雄是兄弟,我不幫,誰幫啊!」姚霸搖頭道。
蔡鳳萍說道:「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姚霸笑道:「自家人還用商量?說吧!就算天大的事,我也得幫。」
蔡鳳萍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想叫天生明天起跟你們一起去打獵,算是給他一點鍛煉。」
姚霸想了一下,說道:「可是天生才十歲?何況打獵是很危險的。」
司馬天生一拍胸膛,說道:「大伯,我不怕危險!我要像我爹那樣成為打獵的好手,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姚霸拍了拍司馬天生的肩膀,稱讚道:「好小子,夠豪氣!有天雄當年的風采,我喜歡。好,明天就帶你一起去。」
「爹,我也要去。」姚星月突然從內屋跑了出來說道。
姚霸喝斥道:「不行,這是男子漢的活,你女孩子家,插什麼腳啊!」
姚星月爭辯道:「為什麼不行?那天生弟弟怎麼就可以?」
姚霸笑道:「因為你是女孩子,天生他是男子漢,未來的男子漢。」
姚星月急忙的說道:「不許你看不起女人!我哪樣比天生弟弟差?我就要去,不給去就跟你拼了!」說完,就嘟起了嘴巴。
姚霸生平最疼愛這個女兒,一聽女兒要跟他拼了,馬上說道:「好啦!我的姑奶奶,我算怕你了。笑一笑嘛,我帶你去還不行啊?不過你一定得聽話才行!」
姚星月見父親終於肯答應帶自己去,高興得朝司馬天生擠眉弄眼,口中應道:「一定聽話!」司馬天生則是對姚星月笑了一笑。
蔡鳳萍見目的已經達到,她笑著對姚霸說道:「大哥,那麼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我叫天生過來找你。」
姚霸應道:「好……等等!」他轉頭對著姚星月喚道:「丫頭,快去把給你大嬸的肉拿出來。」姚星月聞言便急忙的跑了進去。
蔡鳳萍說道:「大哥,又拿你打回來的肉,不好吧!家裡還有天生今天抓回的魚,夠吃兩天了。」
姚霸笑道:「沒什麼不好的!反正今天打的肉多,你就拿回去把它掛起來,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能有收穫,近來野獸好像少了許多。」
話說間,姚星月已經拿著一大串的肉出來了。天生接過肉,姚星月低聲道:「天生弟弟,吃過晚飯我再去找你,記得等我哦!」司馬天生一聽點了點頭。
蔡鳳萍說道:「大哥,我們先走了,還得回去做飯。」說完,便領著天生回家去了。
凌晨的天都峰,周圍白霧瀰漫。峰下的姚家早已燈火通明,全村的獵戶正聚集在姚家開會,等候姚霸派遣新一天的狩獵任務。
司馬天生一早就背上父親司馬天雄所遺留下來的弓箭前來等候。昏暗的角落裡,姚星月朝他招了招手,司馬天生便走了過去。
姚霸清了清嗓子,介紹道:「鄉親們,今天咱們狩獵的人群中又多了一位新人,他就是上任村長司馬天雄的兒子司馬天生,我們歡迎他的加入。」於是司馬天生站起來對著大家點了點頭。
眾獵戶齊聲哄堂大笑,有的說道:「不是吧?我們村裡沒有人了嗎?找個十歲的小孩加入做什麼?」
有的笑道:「小孩子好啊!小孩子的哭聲可以引出更多的獵物嘛!」
有的乾脆說道:「村長,我不要跟小孩一組,我可照顧不了他。」
司馬天生站在那裡,手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好,此刻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他緊緊的咬著下唇,腦海中念道:「天生啊天生!你不能哭,你父親是一代好獵手、豪傑,你不能丟了父親的臉。」
姚星月伸出溫暖的手,緊緊的握住司馬天生的手,司馬天生感激的向她點了點頭。
姚霸怕他們繼續說出更難聽的話,大喝道:「住口!你們也不想想,當年是誰帶領大家獲得溫飽的?是咱們的天雄兄弟!現在天雄兄弟不在了,你們是怎樣對待他們母子的?這麼多年來,又有誰去過問他們的寒暖?昔日的恩情難道就這麼全忘了?你們的良心何在?」姚霸激動得幾乎咆哮了起來。眾人見狀紛紛收聲,不敢再說;而司馬天生則是感激的望著狂怒的姚霸。
姚霸嚥下了口水,平復心中的激動,繼續說道:「好,既然你們沒有人肯跟天生一組,那麼從今天起,天生就跟我一組,你們自由組合吧!看以後誰打的獵物多。」
眾獵戶一聽馬上三五成群的分配起來。不一會兒工夫,就已經完成分組了。
姚霸問道:「都帶好裝備了沒有?帶好了就出發,晚上再回來這裡集合。」於是眾獵戶馬上背起行囊,分成幾路上山而去。
姚霸對著天生和姚星月說道:「你們倆就跟我一起,出發!」三個人便浩浩蕩蕩的往天都峰而去。
進入茂密的林海裡,山野一片寂靜,徐徐的晨風帶來陣陣的鳥鳴聲。姚霸走在最前面,兩小緊跟其後。此時司馬天生的心情又是緊張,又是激動。
姚霸邊走,邊低聲道:「狩獵的過程中嚴禁喧嘩,這樣才不會嚇走要打的獵物,也不會引來一些兇猛的野獸,所要傳遞的資訊一般都用手語。丫頭,把我教你的手語教給天生。」
姚星月低聲道:「爹,昨晚我已經跟天生弟弟說過了。」司馬天生點著頭表示明白。
姚霸低聲呵呵笑道:「難怪我昨晚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又瘋到哪裡去了。原來是去給天生上課啦!」
姚星月白了父親一眼,提高聲音說道:「我才不是瘋丫頭呢!」司馬天生聞言連忙制止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姚星月做了個鬼臉,低聲笑道:「別理我爹,他才是瘋老頭,我媽都這樣叫他的。」
姚霸瞪了姚星月一眼,對這個被自己寵壞了的女兒無可奈何。
姚星月故意問道:「難道不是嗎?媽媽都叫你瘋老頭,我都聽見了。」姚霸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忽然,姚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前面,聲音降得更低,低得幾乎聽不見:「前面是一隊野豬,看!地上有它們經過的足跡和剛留下的糞便。看來這隊野豬就是咱們今天要獵殺的對象。」
司馬天生仔細一看,地上果然凌亂的佈滿了野豬的足跡,還有許多熱氣騰騰的糞便。
姚霸又低聲道:「野豬是一種非常機警的獵物,因為它們天生嗅覺靈敏,所以我們在獵殺它們的時候,就一定得站在風尾,這樣它們才聞不到我們的氣味。還有,野豬天生比較凶狠,尤其受了傷之後更是如此,成群的野豬連最兇猛的老虎等都不敢輕易的去侵犯它們。所以要獵殺它們就必須用塗了麻藥的箭,還要隱藏好,如此一來,才不會被它們發覺了。一旦讓它們發覺了就要馬上逃跑。丫頭,塗了麻藥的箭準備了多少?」姚霸囉嗦的說了一大堆,目的是要對天生傳授狩獵之道。
其實,這些狩獵之道他從小就從母親那裡聽說過了,今天姚霸所說的他都明白,不過,他依然接受姚霸的好意,心中十分感激。
姚星月虛空把手一圈,緊緊握住拳頭晃了晃。姚霸頓時明白,原來麻藥箭今天帶了很多,他不由得暗讚這丫頭心細。雖然這丫頭天生男兒氣概,但是她的心思卻也十分細膩,真不愧是我姚霸的女兒。
姚霸辨識了一下風向之後,大手一揮,帶著兩小轉向風尾,慢慢的抄近野豬群。
在一片空曠的林地中,生長著一片籐類的植物,樣子看起來像是今天的野薯類,是野豬最愛吃的一種植物。一群大大小小的野豬,正不斷的用它們長長的獠牙翻動著土壤,口中不時發出「咕嚕咕嚕」的叫喚聲。
司馬天生心中默默的數了一下,暗道:「媽呀!野豬還真不少,大大小小大約七、八十支之多。」
姚霸低聲笑道:「這麼龐大的野豬群,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呵呵,托兩位的福了。」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看來姚霸已經忘記了上次的教訓了。
姚霸繼續道:「這群野豬,我們獵殺不了那麼多,所以只要找其中最大的三支用麻藥箭把它們射暈就好了,等豬群走了之後,我們就可以收拾戰果了。」
兩小聞言點了點頭,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危險,暗想道:「哇,那三支中,最大的恐怕有三百斤,要是殺了三支就有九百斤了,肉都夠全村吃個四、五天了,看來今天的收穫不錯嘛!」
姚霸吩咐道:「天生,你到南邊那片叢林隱藏好;丫頭,你在北邊的叢林隱藏,然後我在西邊。因為今天吹的是東風,所以野豬們不會聞到我們的氣味,你們只要看我的手勢發箭就可以了。」於是三人各自隱藏好,並取出麻藥箭架上弓弦,等候最佳的時機。
姚霸的身形一動,晃了晃身邊的小樹,箭「咻」的一聲飛出,迅速的射向其中的一支野豬。兩小得到指示,箭也離弦飛出,射向各自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