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薇卡,如果我今天沒有看見這封信,恐怕我們艦隊有一天就要毀在她的手裡了!」巴格達胥忿忿的將佐霞拉到諾薇卡面前。佐霞卻並沒有對她作解釋,只是臉上掛著一副令人不能不產生憐憫的表情,彷彿在無聲的傳遞訊息:「提督,我是無辜的。」「佐霞,你告訴我,你怎麼會給鍾泰來寫信的?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說過鍾泰來的事,但我也知道你不會對我撒謊,只要你現在告訴我實話,哪怕你是真的犯了錯誤,我也不會重責你的。」「諾薇卡,我是應該說你太善良還是太傻呢?」巴格達胥的聲音透著無限的冰冷。「第十四艦隊裡沒有人不知道你和那姓鍾的關係不和諧,佐霞是你的副官,更知道得一清二楚。姓鍾的還在楊艦隊的時候,她跟那傢伙說上幾句話倒也不算什麼,但現在那傢伙已經退役了,她居然還在這裡寫信想寄到阿姆西裡。我就覺得鍾泰來退役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搞不好他在阿姆西裡也在注意艦隊的一舉一動,而佐霞就是他的內應,儘管我不清楚那傢伙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十有八九是對我們艦隊不利。別怪我沒提醒你,諾薇卡,你現在是少將,而且即將率領艦隊跟帝國作戰,把這種人放在我們的艦隊裡,就等於放了一顆定時炸彈!」「中將,你的意思是,要把佐霞趕出第十四艦隊?」諾薇卡驚恐的看著巴格達胥的臉。「不僅要趕出第十四艦隊,還要開除她的軍籍!」巴格達胥的語調頗是斬釘截鐵,那話音一落,就像一副沉重的鐐銬墜落在地。在諾薇卡看來,這分明就是意味著要把佐霞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不!參謀長,求求您不要開除我!如果我不能做軍人,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佐霞忽然跪倒在地,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突然下跪,凌亂的頭髮散在臉上,這一幕看著實在可憐。「好,那你現在就從實招來,鍾泰來退役之後,到底在阿姆西裡那邊做什麼?」巴格達胥嚴肅的問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參謀長,小楊提督,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鍾元帥退役那天對我說,他會回阿姆西裡開店做生意,從此不會再管軍隊裡的事情,他真的是那樣說的……」「好,就當作你真的不知道,那麼我再問你,這封信你又作何解釋?你跟鍾泰來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和鍾元帥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只是……我第一天入伍的時候,沒注意到自己的軍人形象,結果撞上鍾元帥,他卻沒有處罰我。之後也有幾次碰到過他,談上了幾句話,也許是因為我會吹風笛,他也喜歡聽我吹奏,才對我比較關心。他退役那天,我去送過他,至於這封信,我只是單純的出於對他的問候,才打算寄出去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看信的內容。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很難讓你們相信,我也不知道你們和鍾元帥到底有多深的矛盾,但我和鍾元帥真的只是談過幾次話而已……」「佐霞,你先起來。」諾薇卡上前扶住佐霞的肩膀,讓她從地上站起來。望著那雙掛著淚珠的碧色眼睛,諾薇卡實在無法懷疑這個和她名為上下級、實為好姐妹的人,那雙眼睛的神色像雪融化成的春水,是那樣的純潔,純潔得看不到任何雜質。女性的直覺通常很準確,從佐霞入伍以來,她就知道這個女孩是絕對不會耍心計的人,才特意要她做自己的副官。而如今,同時面對巴格達胥和佐霞兩人,令她非常為難,因為巴格達胥是個做事異常小心謹慎的人,尤其對鍾泰來有深刻的心結,可佐霞的信偏偏又被他給發現了。「提督,從我到艦隊的那一天開始,你沒有為我的失禮而責備我,後來又對我那麼好,我就已經把你當作親人一樣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知道的,我又怎麼會害自己的恩人?我知道我跟鍾元帥交談,現在更是給他寫信,難免要讓你們覺得不太高興。其實,並不是我想死賴在艦隊裡不走,而是我如果離開了艦隊,就沒有生活來源,也不能在海尼森繼續找我爸爸了……」聽了佐霞的話,諾薇卡不由一怔,原來她千里迢迢來到海尼森,竟然只是為了尋找她的父親。她明白佐霞身上有帝國血統,儘管巴拉特人都倡導民主,但在艦隊裡,這種血統還是為她帶來了諸多不便。而且,佐霞在艦隊裡的作風節儉而樸實,為人溫和大方,做事細心周到,每次都能被評為先進,的確無法想像她心底藏有城府。可問題就在於此,佐霞的單純善良也是她的缺點,她竟然會相信那個笑裡藏刀的鍾泰來!「中將,請您先離開吧,佐霞的事交給我。」諾薇卡沉默了半晌,再次開了口。「你是不是天真得快瘋掉了?」巴格達胥驚奇而又焦急的望著這個少女指揮官的臉。「諾薇卡,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個將軍,不是單純的小姑娘!鍾泰來那傢伙你不也一向很看不順眼嗎?可如今你在做什麼?因為看到佐霞可憐嗎?你怎麼就不仔細想想,她那一副可憐樣會不會是假裝出來的呢?人心難測,鍾泰來不就是那樣嗎?那傢伙彷彿天生就帶著一張笑臉,可是在笑臉的背後,也許就是足以讓人致命的毒藥!」「中將,好了!」諾薇卡抬起頭來,那聽起來秀氣的聲音裡隱約透露著嚴肅。「我知道中將是擔心我,但就因為我現在是將官的身份,才應該進一步把事情查清楚。請給我一夜的時間,如果佐霞真是鍾泰來派來的間諜,我明天接受兵權的時候就一定會當著全艦隊官兵的面,取締她的軍籍。但萬一真是我們冤枉了她的話……」「我才沒有擔心你,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我擔心的只是我自己而已。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你也不能帶她上戰場,我是怕她影響到艦隊,自然也影響到我。你很清楚,我從一開始就不想死,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巴格達胥咬咬牙關,只是異常無奈的看了諾薇卡一眼,便將雙手插進衣袋裡,欲走出辦公室的門。但此刻偏偏不是好時間,門口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人,巴格達胥迎面撞上那人,氣得險些沒對他動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伊謝爾倫再奪戰中被第十四艦隊俘虜的帝國准將——古斯塔夫。伊沙克。坎普。「呵,一場好戲怎麼這麼快就收場了,剛剛不是還很精彩的嗎?」冷笑和譏諷的語氣聽得巴格達胥更加惱火,他上前將古斯塔夫用力一推。「你小子什麼時候在這兒冒出來的?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自由是楊少將給的!」「對啊,所以當我看到剛剛這一幕的時候,越來越覺得我們帝國必勝,而你們巴拉特必敗了。」古斯塔夫的聲調越發透出酸味。「作為一個艦隊的指揮官,可以讓一個戰俘在艦隊裡自由行動,已經是奇跡了,不是嗎?還有,先前的故事更離奇啊,對一個可能是間諜的人,在我們帝國通常是寧可錯治了他的重罪,就算要徹查整個艦隊,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嫌疑犯。可這位楊家千金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她的心還真不是一般的軟,一個艦隊裡亂成這樣,她又怎麼可能打得過我們的亞歷山大皇帝陛下呢?我說得對不對,楊家大小姐?」「坎普准將,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諾薇卡的反應很平淡。「你當然不敢跟我搭話了,因為我今天做夢也會看到光明,看到你死在我們帝國軍的手裡,我爸爸的仇終於可以報了。不過,你會比較喜歡什麼樣的死法呢?」古斯塔夫走上前來,衝著諾薇卡再次露出冷嘲熱諷般的笑容,冷不防巴格達胥「啪」的一記耳光扇在他的臉上。「臭小子,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想咒我們的指揮官死,你以為拜託你們的奧丁神就會奏效嗎?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達尼、卡內迪,你們倆進來把這小子給我押到戰俘臨時集中營裡去!」「是,參謀長!」就見外面進來兩個身材高大強壯的士兵,三下五除二便抓住古斯塔夫的手腳,把他按倒在地。「巴格達胥!你這傢伙!」「你儘管罵吧,臭小子。」巴格達胥冷笑一聲,兩片小鬍子微微動了兩下。「我記得我早就跟你說過,你遇到楊少將,是你的命好,但我的心可沒她那麼善良。既然你那麼囂張,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你們帝國那一套懲罰戰俘的辦法,不要感謝我喔。」「參謀長,請問是不是要把這小子打個半死?」一個衛兵問道。「不,根本不用對他那麼狠的。達尼、卡內迪,你們兩個聽著,替我告訴集中營的看守,斷這小子三天的水,第四天再拿水給他喝,不要讓他死掉就行了。」「那他要是自殺怎麼辦?」「放心,他不會自殺的,這小子不是一直都想給他父親報仇嗎?他沒那麼容易死。」「知道了,參謀長!」兩個衛兵說著,便將古斯塔夫架起來,飛快地走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