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抗也意識到,如果再蘑菇下去,反倒會引起彼此不必要的猜疑,乾脆開門見山地說道,「其實這種東西在他剛當上皇帝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就有了,但都被我壓下來了,而這次的情況遠沒有當初那麼誇張,可我卻沒有截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原因很簡單,因為現在趙璩已經可以下台了」,趙抗不等趙訓開口,就直接說出了令其震恐交加的話來。
「難道他改主意,準備自己當皇帝了?」,趙訓驚疑不定起來,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萬一會錯意的話麻煩就大了,似乎還是保持沉默更好一些。
不過幸運的是,趙抗似乎並沒有試探他的意思,直接就說出了自己想要西行的打算,言下之意也就是說這個皇帝的位子他是不會坐的。
「可皇兄您若走了,趙國怎麼辦?就算是大宋也需要您高屋建瓴的指導和關懷啊!」,趙訓以滿含擔憂的口吻拍著趙抗的馬屁,但又找不出任何把柄,顯然大有長進。如果當年他就有這樣的口才,也許他的父親就不會死了
「趙國自然是併入大宋了,反正本土經過這次改革,在制度上與趙國已經比較接近,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趙抗說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到現在趙訓卻還一直站著,很明顯是臣子面見君王時的禮數,顯然趙訓此次回京在細節上是下了工夫的。
不過趙訓還是對趙抗的打算非常驚訝,自本心地勸說道,「這樣的話大宋版圖的確會擴大很多,但是朝廷能夠管得過來嗎?渤泥等地距離中原實在是太遠了啊!」
「放心吧,沒什麼大礙的,能不能穩固統治該地區,不在於該地與中樞的距離,而在於該地與中樞之間交通運輸的費用。即使是那些遠在萬里之外的小島,由於海運價格極其低廉的緣故,在運輸成本上卻要明顯低於江南到關中的耗費,所以完全沒有問題。難點只是在於朝廷需要改變觀念,以海運作為主要的運輸方式,換句話說,將來的大宋帝國將是一個海洋帝國,哪怕她在陸地上的疆域再大,這一點都不能改變。」
趙訓雖然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但如今的他已經成長了很多,在總體上還是能夠以國事為重,聽後頓時茅塞頓開。但是在對趙抗愈五體投地的同時,趙訓心中仍有疑慮,「可是海運在貨物運輸上固然有很大的優勢,但在信息傳遞上卻是最慢的,而且還要受到天氣和海流的影響,這樣一來朝廷的政令又如何及時傳達到那些蠻荒海島上去呢?而且若那些島嶼上出了什麼變故,朝廷也來不及反應,相對來說陸地上可以利用驛站,那可要快捷得多了。」
「你說的這個問題至少目前來說還是不難解決的,現在趙國境內信鴿已經得到了廣泛使用,目前大宋境內也正在開始推廣,它們的度比一般的驛站要快,而成本卻要低很多。對那些離大陸不遠的島嶼來說,完全可以通過信鴿網絡傳遞重要信息,至於次要信息,慢點其實也沒多大關係,難道不是嗎?」,趙抗說到這裡,突然眨了眨眼睛,「至於敵國入侵、大規模暴亂、嚴重災害之類特別緊急的情況,我們還有一種瞬間傳遞消息的方法,海上一樣是可以用的啊!」
「是烽火台!」,趙訓很快就想到了,不禁愈佩服趙抗的深謀遠慮,但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了大海的阻隔,朝廷難以確實獲知當地的實際情況是不爭的事實,他很想知道趙抗是否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趙抗心想這些反正遲早都得跟趙訓說清楚,就乾脆侃侃而談,「看來你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在海島上由於信息不夠通暢,對當地官吏的監管自然難度很大,中土傳習千年的郡縣直轄制度顯然並不適合。所以我借鑒了西方(指大食與天竺一帶,當時還不知道歐洲的存在)管理海島的經驗,打算在海島等邊疆地區推行地方自治制度,將行政管理的權力充分下放,朝廷只需安排好地方主官的人選即可。」
「這樣做也許確實能夠解決管理低效的問題,可是長此以往邊疆地區很容易出現藩鎮化傾向,到時候尾大不掉,如之奈何?」,趙訓雖然一直在學習趙抗的統治思路,但他畢竟不是完全的新生代,思維上受傳統思想的影響還是很深的。
「只要朝廷擁有足夠的力量,邊疆地區的實力能強大到足以與中央對抗嗎?」,趙抗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何況若不採取這樣的制度,那些地區便只能放棄,難道放棄邊疆地區這個選擇比讓它自治更好嗎?」
趙抗的這個反問實在太直白了,如果趙訓回答「是」的話,那他無疑就是個白癡,所以趙訓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這時趙訓也開始意識到自己原先想法的謬誤所在,其實這也正是有宋(之前就已經有了,但在藩鎮之亂前並不嚴重,藩鎮之亂將漢人搞怕了,此後的朝代便開始矯枉過正,令大一統的思想完全深入人心,致使中國的版圖再也無法大幅度地擴大)以來主流思想的一大謬誤。
為了追求一貫以來的大一統傳統,而硬是要將所有漢人的居住地統一成一個國家,因此將那些大一統模式下無法掌握的土地拱手交給了異族而任其坐大。更有甚者,由於宋代崇文抑武,嚴重影響了軍隊的戰鬥力,所以無力統一所有漢人的居住地。在這種情況下,宋朝的士大夫們居然採取了「鴕鳥政策」,而將燕雲與遼東的漢人視作外族,這實在是莫大的悲哀,人怎麼可以愚蠢到如此地步?
「那些士大夫們不是愚蠢,而是聰明過了頭,我雖然不喜歡儒家思想,但要說到對它的瞭解,即使是天下少有的鴻儒也未必比得上。儒家思想並不能迅強國,但為什麼千年來一直佔據了統治地位呢?我小時候以為,這是由於歷朝皇帝希望借此愚民,以降低自己統治天下的難度,但是後來我卻現根本不是這樣,要說主張愚民,最厲害的其實是法家思想,他們完全從功利出,將人看成是機械中的零件,所以也最不願意百姓有自己的思想,因為那樣一來他們就不會甘當零件了。當初秦國雖然強於六國,但文化上始終落後一大截,就是明證。」,說到這裡趙抗停了一會,似乎是在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