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和剮刑,如果讓你選,你會選擇哪種呢?
當看到言先生在地上畫的複雜陣式之後,文雅逐漸明白了言先生的主意。
這六角鬼芒的圖樣,這天火,冰水,沙土,紅木和純金的祭祀,還有站在正北方位正捧著五毒之血默念著禱詞的言先生,如果身在陣式中心的文雅沒有看錯,這可是只有言家才懂的複雜言咒之一:
禁言咒。
這是身為王族的言家才有權使用的,懲罰族內的言咒師所使用的高級言咒之一。
身為站在最頂端的言咒師,言家人擁有的最強大地權利,是可以剝奪其他言咒師使用言咒的能力。
當這個複雜繁瑣的言咒徹底完成後,被施術者的身上會被刻上言咒師最為害怕的「褫奪印」,而這個印記會讓言咒師徹底變成凡人。
在言咒師們的法律裡,禁言咒絕對是最重的刑罰。很多言咒師寧可自盡,也不願意接受完全剝奪自己能力的處罰。
對於言咒師來說,要承受被剝奪能力變成凡人的日子,就好比是男人要被閹割一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司馬遷一樣的精神力,可以支撐自己挺過剮刑,並在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中走過自己的餘生。
當文雅搞明白言先生的打算,她的臉便一下子綠了。可只是過了一會兒,她又笑了。
文雅和大部分的男言咒師並不一樣,她雖然很喜歡,也很珍視自己的力量,可還沒有到視其為子孫根,死也不肯將之捨棄的程度。文雅本就是個很能看開的人,她不在乎自己的命,需要的話,她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力量。
文雅之所以笑,是因為她很清楚,這個言咒的代價有多昂貴。
言家的言咒師很少用這種言咒來懲罰其他人,不僅是因為這個懲罰的嚴重性,也是因為這個言咒的消耗甚是巨大。
禁言咒的另外一個更形象的名字,叫做「百年奴隸咒」——「奴隸」是說被刻上這個印記之後的身份,而「百年」,就是這個言咒所需要耗費的陽壽。
對於只出不進的言先生來說,一百年的陽壽是個多重的數字,文雅是再清楚不過了。
而現在,言先生卻寧可花費這麼大的一個數字,進行這樣繁瑣冗長的儀式,也不願意殺死文雅。這樣的「深情厚義」,文雅如何不為之感動?
所以,儘管明白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失去言咒能力的凡人,文雅不但不覺得痛苦,心裡反倒泛起了一絲甜味。
……
儀式剛開始的時候天還是朦朦亮,當整個儀式完成的時候,旅店窗外的街道已經再次變得熙熙攘攘了。
言先生和普通人訂立約契時,訂立約契者會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感,想像一下將這種噁心感持續上整整四五個小時,就是現在文雅的感覺了。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文雅渾身大汗地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吐出了自己的舌頭,看著上面逐漸轉淡的鮮綠色字跡。
「禁」
「真難看,幸好是在舌頭上,沒有破相。」文雅無聲地蠕動嘴唇:「好了,你成功地把我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接下去呢?是向禽獸一樣的撲上來麼?」
言先生不懂唇語,所以他並沒有回答文雅的自言自語,他只是蹲下了身子,割斷了文雅手腳上的捆繩,然後將一件外套丟給了文雅。
「手腳的麻痺應該已經好了很多吧?那就把衣服穿上吧!」言先生打了個哈欠,然後指了指門說道:「等藥效徹底過了,門就在那兒,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折騰了大半夜,我現在想去睡一會兒。」
言先生說完,就真的走到床邊挺直身子往下躺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便逕自「呼,呼」地打起鼾來。
……哈?讓我走?文雅這下真的呆住了。他費了那麼大的勁,耗了那麼多的陽壽,現在卻就這樣放我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天過得很累,言先生睡得很沉。
等到言先生睡醒的時候,已經又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言先生一睜開眼,就看到身旁有一張熟悉的臉。文雅像是一隻小貓一樣蜷成一團,靠在言先生一旁輕輕地喘著氣。
……這樣的狀況下,居然還可以睡得這麼香?言先生歎了口氣,然後自己爬起了身。
「想去哪兒?」言先生剛離開床,文雅便揉著眼睛直起了身子,打著哈欠說道:「你準備清新可人秀色可餐的我扔在這裡,然後自己去哪裡?」
言先生無奈地轉過了頭說道:「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裡?話說回來,你這道秀色大餐為什麼還在這裡?我可不記得我有留你在這裡過夜!」
文雅嬌媚地歎了口氣,哀怨地說道:「你讓我走,我又能去哪裡?我現在可不是那個殺人越貨的斷頭文了,我現在被你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你準備讓我在這樣的夜裡跑到哪裡去?」
「說得真好聽。」言先生冷笑道:「其實你是害怕被赤盾的傢伙追著要你的那筆錢吧?還是害怕別人趁著這個時候來找你麻煩?」
「隨你怎麼說。」文雅理直氣壯地挺胸道:「你不可以只管在我舌頭上刻字,然後就把我扔到一邊不管。」
「我不能麼?」言先生一歪頭:「事實上我就準備這麼做來著的。」
「我不相信,你不殺我,甚至不惜用上禁言咒對付我,然後就這樣把我放走了?」文雅笑道:「你騙誰呢?」
「我誰都不騙,是你自己騙自己而已。」言先生走回床邊,將臉貼到文雅面前說道:「你知道你的缺點是什麼嗎?你總認為這個世界是圍著你自己轉的。我為什麼就不可以這樣放你走?你以為我禁了你的言,是為了你?你以為自己真的有多重要?」
「我在乎的不是你,即使你擁有著這樣的臉蛋。」言先生伸手捧著文雅的臉說道:「我在乎的,是被你殺死的,那些可能成為我潛在客戶的人。現在你已經沒有能力再傷害別人了,我為什麼不能把你放走?」
「你我都知道,你說的即使是真話,也不是真話的全部。」文雅絲毫不介懷地說道:「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言先生的笑容看上去永遠是那麼神秘:「你也自然還有你的用處。」
我盡量,我盡量在明天或者後天結束這個尾聲,喵的長過頭了……
早知道還可以多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