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山陰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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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言,我的「顧客」們都稱我為「言先生」。
我是一個言咒師,「語言」就是我的力量。
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我完成我的「工作」,不管對手是「人」,抑或不是……
你問我所謂的工作究竟是作什麼?
很簡單,我的工作就是幫助別人,完成他們靠自己永遠不能完成的事:擺脫艱難的困境,打敗強大的敵人,或是實現久遠以來的夢想……一切的一切,只要你能提的出來,就都在我接受工作的範圍內。
我就是那神燈中的精靈,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當然,前提是你能承受得起那高昂的代價。
我所索要的「報酬」,每個都承擔得起,不論是富甲一方的巨賈,還是三餐不保的乞丐。這個「報酬」對我來說很重要,但對你們來說卻未必,有些人珍視它,但大部分的人卻不知它的價值——至少在失去它之前,人們並不知道。
相信我,當你遇見我時,你一定會接受我的提議,付出那份「報酬」,讓我為你工作的。
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是言咒師,言咒師什麼都知道。
…………
如果廣告詞這麼寫的話,應該會有不錯的收效吧?
言先生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心裡念叨著如果這是一個能打廣告的工作的話,日子是不是會好過很多。
言先生的生活其實很簡單:出去找一個冤大頭,完成「工作」,接到「報酬」,然後蒙頭大睡一覺,接著出去找下一個冤大頭——言先生常覺得自己的工作性質其實和小偷也差不了多少,不同之處在於小偷是為了錢,而他不卻是。
不過今天卻有一個電話鈴聲擾亂了言先生十年如一日的工作規律。
言先生買手機只是為了聯繫幾個固定的,對他的工作有幫助的朋友,雖然他每次工作完都會留一個號碼給他的「客戶」,不過鑒於他的「客戶」都不會對他有任何感恩戴德之心,所以他也從沒指望過會有誰和他再聯繫。
這次當言先生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而後接通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不算陌生的年輕聲音。
打電話來的年輕人名叫顧仲,是顧氏企業集團的董事長顧恩晉的獨子,未來顧氏家族的繼承人。
言先生有些驚訝,因為就他們最後一次會面的內容來看,即使這個年輕人再堅強,「言先生」這三個字也夠他做上幾年噩夢的了。
「嗯?顧家小少爺?真是好久不見的稀客了,你找我什麼事?」言先生狐疑的問道。
不用照面,言先生都可以從電話那頭顫抖的聲音中聽出,顧家公子是多麼不情願和自己通話,那聲音中帶著三分無奈,三分不屑與四分的恐懼,不過似乎有什麼更強大的精神支撐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我有一個朋友,他想請你幫忙。」
哦?原來的顧客幫自己發展新的顧客?這種事在言先生之前的工作中簡直是聞所未聞。之前所有接受言先生「幫助」的人都對這些發生過的事三緘其口。不是言先生要求他們要對此保密——事實上言先生其實挺希望有人替他打廣告——而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盡早徹底忘記言先生和有關這些事的一切,讓生活重新歸於平靜。
對於這些人來說,即使是在夢中,他們都不願再去提起「言先生」這個名字,想起他這個人,想起他們所失去的東西……更別提像是三姑六婆一樣「唉我看到對面一家商店正在打折酬賓,一件衣服才三千五」幫言先生發展什麼新客戶了。
言先生常年來找尋「客戶」的方式,就是混跡於大街小巷,觀察所有碰到的人,然後抓住一個傢伙,讓他成為自己的客戶。
這聽起來像是大海撈針,但對於言先生來說卻並不十分困難。
言先生對於那些需要他幫助的人,有種特殊的嗅覺——一種獵手碰到獵物時的嗅覺。當他看上了某個「獵物」,無論對方再怎麼掙扎,最後始終會臣服於自己的無能,接受言先生的幫助。接著言先生「樂善好施」地幫他們一把,然後拿到他想要的「報酬」,心滿意足的離開。
這就是言先生的生活。就像是一些人總7點起床,9點上班,5點下班,然後回家吃飯睡覺一樣,言先生過著這樣規律的生活,適應這樣的生活,且喜歡這樣的生活。
對於很多人來說,天上掉下的餡餅是走運的跡象。但對於言先生來說,規律之外的意外之喜,總是會伴隨著更大的禍害。
打破規律永遠不會有好事兒,走自己最熟悉的路才能萬無一失。這才是言先生的生活準則。
所以言先生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不過在聽到顧仲報出那個想見一下自己的人的名字後,言先生就改了主意。
姜夜鶯。
那個大約七八年前幾近一夜暴富的商人姜華的掌上明珠,那個年僅十八便迷得那些富家公子哥們神魂顛倒的社交名媛?她找我能有什麼事?她對自己的生活還有什麼不滿?她還對什麼有這麼大的欲求,以至於要找上我?言先生聽到這個名字,一下就來了興致。如果是類似某敗家女那樣想做艷情視頻之類的話,言先生倒是很有幫助她的意願。
嗯……雖說有違常規,但是是美女有求耶,咱雖然不是英雄,不過有親近傳聞中的美女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常規?嗯……讓它見鬼去吧!言先生念及於此,便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而且還很少有的讓客戶自己選地方,而他則隨傳隨到。
「……言先生,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其實你也知道我絕不想和你多說一句話。」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顧仲鼓足勇氣在掛電話之前這樣說道:「我希望言先生您行行好,可以的話,盡量不要和夜鶯談那個……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當提到「那個」的時候,顧仲的聲音顫抖的他甚至都不能把話說完,可想見他有多麼不願再提及這件事。
「孩子,相信我,如果我確定她不是當真需要我的『幫助』的話,我是不會和她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言先生說道最後時,是模仿著顧仲的聲音顫抖著說的,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聽著像是在談論什麼淫蕩的話題一樣,雖然我心裡也有這方面的期望,哈哈!」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聽到言先生的笑聲,顧仲那頭終於狠狠掛斷了電話。
電話斷了,言先生便也不笑了——不是因為顧仲的話刺激到了言先生,事實上這算是言先生受到的「稱讚」中十分文明的一種了,僅僅是因為言先生忽然就覺得沒啥好笑的而已。
言先生就是如此,他覺得好笑就笑,他想調侃就調侃,從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些「顧客」的想法。
「好,那稍微整理一下,去見見我們那慾求不滿的小妹妹吧!」言先生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直起了身。
言先生的身上一絲不掛,甚至連底褲都沒有穿——事實上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基本上也從不穿衣服,無論春秋冬夏皆是如此。
言先生在洗漱之前,先站到了鏡子前面,端詳著自己的身體——這也是言先生的生活規律之一,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要來看看身上的這些「東西」。
這些佈滿他身體的淡紫色紋路,既不是刺青,也不是什麼人體彩繪,而是字,是用特殊的藥水寫滿他身體的文字。
如果你能像言先生這樣細看的話,你會發現,這些密密麻麻的字非但個個不同,而且連寫字的字體都是五花八門:甲骨文、楷書、隸書、行書和草書,甚至還有類似於象形文字的,蝌蚪般的筆跡。這其中有很多字連言先生自己都不認得,他常無奈地覺得自己是一本能跑能跳的「康熙字典」。
不過顯然言先生並不是字典,而他身上的這些文字,是他身為「言咒師」的力量象徵。
言咒師,這三個字褫奪了言先生所有平凡的快樂,卻也造就了現在的他。
言先生是一個很實際的人,他生就繼承了這一族的血脈,不管他樂不樂意,他命中注定就是一名言咒師——所以幹嘛不樂意呢?言先生選擇了接受,並且現在活的也是相當自得其樂。
言先生透過鏡子看著身上的文字,當視線移到下半身時,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想邁克爾一定不會把監獄的地道圖紋到自己的小弟弟上去……」
過了一會兒,言先生身上的文字逐漸褪去他們的顏色:這些文字其實只有在高溫或是言先生失去意識控制的情況下才會浮現出來,平時它們都乖乖地藏在言先生褐色的皮膚底下。這也是言先生為什麼不太喜歡在家中穿衣服,以及每天醒來一定要確認自己身上的紋路消失的原因之一了。
在所有的文字都褪去了色彩之後,言先生這才套上了一件汗衫,磨嘰著套上一條短褲,便晃晃悠悠地出門了。一邊走著,他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這首曲子他哼了十多年,卻從來沒徹底記得它的調子,歌詞倒是記得挺清楚,但言先生總忍不住哼著哼著就會改詞:
有人相信上帝是他們的向標,有人卻相信惡魔的無序才是唯一的真理。
有人相信佛陀能讓他們永生,有人卻相信濕婆會早一步將世界破滅殆盡。
而我們相信語言
語言能讓我們無所不能,即使我們並不是神明。
語言能讓我們無堅不摧,即使我們並沒有武器。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我們不需要你相信,卻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解除你的所有憂慮。
代價僅僅是你將虛度的幾年光陰。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我們不是奇仙,也不是妖異。
卻比這些天上地下的傢伙們更懂得一諾千金。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話語是我們右手的利刃
文字是我們左手的堅盾
而生命,就是我們強弓上的箭翎
其實我覺得這些話都是放屁
當你看到我的身影
不用驚慌,無需躲避
只需問問您自己:是否無力獨自面對已來或將之的困境?
然後你就會,欣然接受我的提議
我的名字也是言咒師,
你只要記得最後一句
言先生我做事,包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