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命起源,一般的觀點是,生命在『原始湯』中產生。在原始海洋裡,有一些簡單的有機物,它們產生的原因類似於米勒——尤里實驗。隨著歲月流逝,越來越複雜的有機分子形成,最終,超過閾值,有機分子隨機的組織就產生了生命。」
「可是,簡單地計算一下,我們會發現,有機物自發地組成DNA,其幾率小得可憐,在有限的地球年齡內,偶爾生成DNA的機會太小了。有人認為地球生命來自外太空,那也只是把難題轉移到外星生命的起源。而對它們來說,時間同樣嫌少,因為宇宙年齡並不比地球大多少。」
「即使生命起源的學說是正確的,在巧合中產生了生命,那麼,從原始生命一路進化到現在的人類,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呢?作為人類,我們完全有理由為自己感到自豪,人類進化到現在這個樣子,太不容易了。雖然,有的動物,如黑猩猩,它的基因與人類的極為相似,是有1%的差別,但就是這1%,造成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我們有意識,而黑猩猩沒有。」
「當然,也許有人堅持說,猩猩是有意識的,也一定有更多的人,堅持說他們的愛犬有意識。的確,對於這類說法,很難進行反駁,因為意識看不見摸不著,我們只能通過其他的一些事實來進行判斷。」
「通過內省,我們知道自己是有意識的,而我們周圍的人,言行舉止都和我們差不多,看起來比較正常,所以我們認為他們也是有意識的。但對於一隻猩猩,一條狗,情況就複雜了。我們必須將動物的本能與意識區分開來。問題在於,如果說狗有意識的話,那麼一隻老鼠有意識嗎?一隻螞蟻呢?一朵花呢?一台計算機呢?而我們自己的意識,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呢?一歲時有嗎?一個月時呢?一秒時呢?出生前呢?恐怕很少有人說在胚胎時就有意識了吧?」
「那麼,意識是線性增長的嗎?可以用具體的數值來表示嗎?如果能的話,那能否也給每一個動物定一個值?例如成人100,小孩50,猩猩10,狗2,螞蟻0.1……而如果不能,那麼意識產生的條件就應該有一個臨界值,一旦超過,就突然有了意識。」
「按你們星球上……」話一出口,姜皓星立刻發現不對,連忙改口道:「著名的哲學家馬克思認為,是勞動創造了人類,可是,是因為我們的大腦足夠複雜,所以會勞動呢,還是因為勞動,我們的大腦才發達?這固然是一個正反饋式的良性循環,但總需要一個起始條件,如果因為我們大腦的複雜,那麼究竟要多發達的大腦才會勞動?是否有個臨界值?而如果是因為勞動,那為什麼就人類能勞動,而其它動物不行?區別在於什麼?」
「如果要研究意識,就必須研究我們的大腦。然而,對於大腦的研究,是相當困難的。這不僅涉及技術問題,更有關於倫理道德,以及人們的觀念。很少有人願意讓科學家切開顱骨進行實驗,而即使有人願意,也沒有哪個科學家肯擔這個風險。」
「現在這個星球的技術,對大腦的研究,大多是進行腦掃瞄,或是將電極插在頭皮上測量,但這樣得出的結果是不準確的。偶爾會為了治療而打開顱骨,但腦外科醫生顯然對這項研究不感興趣,同時,手術時他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做實驗。而如果用動物實驗來代替,結果也僅能作為參考。何況,實驗用的動物大多是小白鼠之類,畢竟,黑猩猩或大猩猩十分稀少,代價太貴,一般實驗室購買不起,更捨不得做傷害性實驗了,此外,動物保護組織也是一重阻力。」
「再怎麼說,它們與人類差得太遠了。因此,長期以來,對大腦的研究,一直處在較低的水平,人們在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中劃分了一條明確的界線,認為精神是不依賴於物質而獨立存在的一種東西。」
「隨著腦科醫學、行為學、心理學等學科的發展,我們逐漸改變了看法,認為精神也是由物質決定的。例如,研究發現,可以將大腦劃分成若干區域,每個區域都與一種特定的機能相對應。許多人相信,我們最終能完全揭示大腦的秘密,甚至,我們能對大腦將要作出的判斷進行預測。」
「DNA雙螺旋結構的發現者、諾貝爾獎得主克裡克認為,人的意志只是大量神經元相互作用的結果,他稱這為『驚人的假說』,但在當代許多人看來,這個說法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相反,它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我也一直是這麼認為。但問題是,這些神經元是如何配合的,具體需要多少數量的神經元,人才會有意識?能把人腦看成一台高度並行的計算機嗎?」
「如果能的話,那它的操作系統又是什麼?我們能不能用細胞人工生產大腦?我指的是人工製造,而非克隆。如果不行,為什麼同樣的細胞結構會有差異?難道真有靈魂存在?而如果可以,那麼,這個人造大腦會有什麼感受?當它發現自己沒有身軀,它會感到恐懼嗎?它會覺得自己是什麼?」
「說到這裡,就有一個『自我』的問題。我是誰?我之所以是我,而區別於其他人的因素是什麼?是我的名字嗎?顯然不是。那麼,是我的相貌,或者說是我的軀體嗎?還是因為我的思想,我的記憶?而後者能否換個說法,說是因為我的大腦結構?」
「當我整容過後,當我被截肢、被移植器官後,我還是我嗎?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麼,當我思想改變之後呢?要知道,我現在的思想,和小時候的有很大的不同,我還是小時候的我嗎?相信很多人的回答仍是肯定的。可是,當我動過腦科手術後,失去了一切記憶,從頭學起,學了不同的語言,認識了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愛好,這時,我還是我嗎?如果不是了,那我是誰?生日又是哪天?而如果仍是,那麼把我的大腦移植到其他人身上,甚至動物身上,那我還是我嗎?如果我死後,有人宣佈是我轉世,那他算是我嗎?」
「我閱讀了許多相關書籍資料,其中,對於自我的問題,哲學家認為,人的意識並非僅僅由知覺構成,而是由自覺構成的。」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這是一個自指的概念。哥德爾在其定理中證明,總有一些關於數字的陳述,這些陳述在一有限的公理集的基礎上,永遠也不能被證明是真或偽,甚至在原則上也不能證明。例如,『這句話是錯的』,如果它是真的,這句話卻說它是偽的,而如果說它是偽的,似乎命題就是真的,所以,這是個沒有結果的命題。哥德爾定理也被用來說明精神的非機械性質。耗散結構具有自組織的能力,而自然界中存在著從無生命到有意識這樣一個複雜性和自組織的等級排列,在這排列中還隱藏了另一個等級排列,即概念層面之分。生命是一個整體概念,我們不能通過大腦細胞來瞭解精神。自知的屬性是整體性的,在大腦具體的電化學機制中是找不出來的。」
「許多人認為,對於躲避車輛這種事,完全可以用電化學反應來解釋。表面看是這樣。來自車輛的光線,通過眼內的折光系統,在視網膜上形成物像,刺激了視覺細胞,使視紫紅質迅速分解為視蛋白和視黃醛,而視黃醛在光照時分子構像改變,導致視蛋白分子構像的改變,經過信號傳遞系統的活動,使內外鈉離子濃度改變,外段膜跨膜電位向超極化方向變化,然後通過神經纖維將電信號傳到大腦枕葉皮層,使相關神經元興奮,刺激大腦中央前區的四區和六區,即運動區。此處的神經衝動末梢釋放出Ach,使肌細胞細肌絲向暗帶中央移動,肌肉收縮,身體各部位就相應動起來,就避開了車子。」
「整個過程,似乎並不複雜,然而,問題是,當車開來的信號傳入大腦時,大腦是如何做出躲避的決定?又如何決定向左避還是向右避?如果完全瞭解了大腦的結構,及其電化學機制,能否對大腦的判斷進行預測?恐怕誰也不相信測量的準確性,因為我們相信,在有限的範圍內,我們具有自由意志,能自己進行選擇。可是,這個自由意志由何而來呢?難道,真有特殊的、區別於物質的精神在起作用?難道這就是靈魂?」
「量子力學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測不准性是量子論的基本要素,它直接導致了不可預測性。量子因素擺脫了因果鏈,在沒有原因的情況下也可能有結果。當然,量子的影響很小,恐怕不會對神經原層面上的大腦行為產生多大的作用,而假如真有較大影響的話,量子起伏會使一個通常不該興奮的神經元興奮起來,無疑,這是一種干擾,我們的精神將會崩潰,也不會有什麼自由意志了。」
「不過,量子作用只是在初始階段才具有重要性。我們可以設想一個神經元已經準備好興奮,只差原子水平的那麼一點微小的擾動來使它興奮起來。量子論認為,該神經元是否興奮,是有確定的幾率的,精神就是在這兒起了作用,它下了諸如『這個電子的位置要確定』之類的的命令,於是,神經元興奮起來。」
「在此,精神作用於物質,卻沒有違反物理定律,因為神經元興奮起來的可能性顯然存在。精神祇是觸動了一下可能性的天平,使得神經元真的興奮起來。要知道,一個原子本身是不能做出任何選擇的,我們必須觀察,才會有某種具體的結果出現。通過選擇測量原子的位置或測量它的運動,我們能夠決定是創造一個在特定位置的原子,還是創造一個具有特定動量的原子。」
「這一事實證實了,不管實質如何,精神在某種意義上的確進入了物質世界。雖然,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大腦真有這麼微妙的平衡,但無疑,量子論為我們瞭解自由意志開闢了道路。先前人們用決定論的觀點看待宇宙,認為在宇宙中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我們出生以前很久就由宇宙的結構決定好了的。現在,這種觀點被量子因素掃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