笈衡看到全身裹滿白紗、身形蔓妙婀娜的心君,不由得向後退去,臉上輕微地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猙獰可怖。在他身後,卓鏞、明紀等人也都輕聲低呼。對於天道士以及塵世中人來說,天人是一種夢幻般的至真至美的存在。
度義長老似乎有了主心骨,不覺得稍稍挺起胸,心想,聽心君天女殿下的話總沒有錯。不過,心中仍有疑惑,為什麼笈衡會說星拓是惡魔?
對面,笈衡已恢復鎮定,微微一笑,道:「極天玄境!那曾是我天道士夢寐以求,渴望前往的聖境,在那裡所有的人都是修煉士,天空中時常飄落甘露,聖湖中開滿寶蓮,彩虹恆常現於天空。然而,現在有天玄境已然變質,你們背叛了天界丹皇,燃起戰火燒燬天宮,你們的劍戟揮灑著野心殘害天人聖眾的靈命!」
心君身體輕顫,怒斥道:「閉嘴!」
笈衡微微冷笑,「天界不是已派出玄狄三位天尊來追緝你們嗎?」
心君輕握拳頭,說不出話來,這其中牽扯的事情太多、太過複雜,她一時不知從何講起。而天人的驕傲也令她根本不屑於解釋什麼。
周圍的人聽到,都莫名驚詫與恐懼,天界內亂,這對塵世來說是令人絕望的消息,天界秩序混亂,就會波及到塵世,使得塵世也長期陷於天災人禍的動盪之中。
笈衡對度義等人道:「你們認清楚了,就算跟隨著這等魔物與天界叛徒離開黑浮域,你們也將受到整個天宇內正義勢力的討伐!」
度義長老呆若木雞,看向星拓和心君。
星拓抱著手,沉聲從容地道:「道尊,現在的天界。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天堂聖境了。天界天人們故意挑起人與魔族的戰爭,然後吸噬戰死者地魂靈,以加強他們自身的功力,這是我在妖元界親眼所見!而大天女殿下不願同流合污,這才逃出天界。我希望你倒是認識清楚,不要再為虎作倀!」
「什麼?這怎麼可能?」度義長老與眾修真士完全呆住了,好像被雷霆擊中。心神散裂,如果這個說法是實,那麼他們所有的信仰都會崩潰!
剋沙與堪達也皺緊眉頭。「為什麼你以前不告訴我們?」
星拓道:「這件事實在令人震驚,我本想找個機會再跟你們說清楚。」
笈衡仰天長笑:「這是我聽過最有趣的笑話!吸噬魂靈,那麼你告訴大家,你是什麼人?」
星拓咬緊牙關。
笈衡咄咄逼人。兩眼緊盯著星拓,「你難道不是魔族煉製出來的玄角魔童?難道你的能力不是吸取他人的魂魄元能?」
星拓臉色鐵青,內心痛楚有如一把刀直插在胸中。
笈衡滿臉鄙意,手指忽然彈動。
心君身上所蒙地白紗突地被無形的氣刃切開,飄然落下。露出心君半盈半枯的身形,右邊臉頰、身軀雪白光滑、精緻美麗,而左半邊身軀卻焦黑乾枯。形如乾屍。
度義等人驚得向後散開。剋沙與堪達等人也瞪大了眼睛,身形僵立。
因維極度恐懼地瞪著心君,整個人完全崩潰了,這就是他朝思暮想地天女麗影嗎?
笈衡指著落心君大笑道:「這就是大天女殿下嗎?真是好笑。度義,你是否還要聽從這變異的似天實魔的命令!」
度義與眾人類修真士簡直有些痛心疾首地瞪著心君,心君曾是他們希望的寄托,是至極崇高的聖女殿下!在此之前,他們完全崇拜著心君,願意將自己地身與心無怨無悔地奉獻給聖女。但是現在,他們的夢想與信念破滅,眼前境物搖動恍惚,他們彷彿跌入無窮的深淵。
心君冷冷地注視著笈衡,目光異常冷冽、寂靜、深邃,沒有一絲的怒意,卻似乎是天界至尊準備宣判前的無限威嚴地一刻。
笈衡驀地止住狂笑,心中寒意湧起。心君畢竟還是極天玄境的統領,擁有無上的權威和能力。
星拓從地上揀起白紗,輕輕地披在心君地身上。心君重新裹緊了身形,輕聲道:「謝謝!」
因維的身軀輕顫了一下,目光從悠遠的失魂落魄中漸漸回復過來。
笈衡腦門上浮起兩道青筋,他瞪著度義道:「怎麼樣,你還要跟隨這等魔物,衝鋒陷陣嗎?」
度義心中萬般念頭翻滾,這些日子以來,他跟著星拓、星君,經歷了收伏魔族、與龍族結盟、煉製全新法器種種從沒想過會發生的事件,無形不新奇、令人激動,他們心中充滿了對未來地希望。然而,笈衡卻打破了這種希望,揭露出可怕的事實,度義瞄向心君,心君破裂的白紗縫隙中,露出那焦黑乾枯的身軀,令度義心統劇顫。
「度義長老,你必須做出選擇!為了你,也為了你族人的未來!」笈衡聲色俱厲地喝道。
度義咬緊牙關,低著頭,走向笈衡。既然星拓、心君是天道所倔強的邪魔,那麼他們族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隨聽命的。他們無法與整個天道對抗。
星拓目光深重,內心卻在滴血,妖族、人族,一個個地背棄他而去,難道他有生之日,就再也不能得到自己同胞的接納與原諒嗎?
其他人類修真士紛紛低下頭,跟隨著度義,走向笈衡。他們內心沉重悲傷,覺得自己似乎正遠離希望,走向黑暗。奇特的是,卻是正義與光明逼迫他們這樣做的。
星拓聲音冷酷低沉:「留下流火霄!」
度義站住,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堅決地從腕上退下流火霄,扔到星拓腳下,其他修真士也紛紛取下流火霄,「砰砰」地扔到星拓腳下。很快星拓腳下就堆滿新煉製的神器。
笈衡心中悲歎,在星拓沒回來之前他已見識過修真士與妖族對戰中使用流火霄的神力,但現在這些修真士竟然會拋掉流火霄,還給星拓,這令笈衡十分氣惱,但礙於天道首尊的身份,他又不能說什麼。
他看著遠處正在與妖族對抗、守衛魔族洞窟的修真士。道:「度義長老,立刻命令你的手下,反戈一擊。攻下魔族洞窟!」
度義長老看了一眼遠處,卻躬身一禮道:「抱歉,我不能這樣做。」
「什麼?」
度義長老又向星拓躬身施禮:「星拓大人,我族請求與您解去盟誓。」
星拓點點頭。
度義長嘯一聲,正在激戰的數千名修真士騰身飛來。站在度義身邊。度義對笈衡道:「我們不能背信棄義,從背後出手。要打,也要等來日再戰。」
在度義的命令下,那數千名修真士也退回流火霄,他們莫名不解。但還是照著做了。雙方的戰鬥暫時停止。星拓這邊站滿了魔族與龍族,互相對峙著。
星拓暗暗點頭,度義所作所為,還算仁至義盡。
笈衡無法,轉過臉盯著堪達,道:「龍主,您難道也要站在魔道一方嗎?」
堪達抱著手。桀傲一笑:「我們陸龍族怎麼做,還不勞道尊指教。我自有分寸,要是您硬要把我們往魔道推,將來可就別怪我陸龍族不客氣。」
笈衡與堪達充滿火氣地對視著。笈衡不願與堪達過多糾纏,龍族在天、魔之間,向來保持著微妙的中立,還不能得罪。他看著雙方實力對比,自己一方有妖族和人類,但對方卻也同樣有魔族和龍族,並且掌握著更加強力的法器,他們硬攻已佔不到便宜。他微微一笑道:「那好,我就成全度義長老的仁義!來日再戰,希望到時殿下能讓我們殺個痛快!」
他轉身,帶著妖族與人類離去。明紀默默在看了紫雲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柔情,也轉身而去。紫雲兩眼濕潤。她身邊地維那喝了口酒,滿臉傷痛之情。
所有人都已走了,阿頓族長與魚獨卻仍站著不動,他們悲鬱地看著星拓。阿頓躬身,施禮道:「星拓大人,請相信我,出賣大人並非我妖族全體的意見,無論何時,您解救我妖族的恩德我們會永記於心。」
星拓沒有說話。
魚獨緊握著拳頭,心中羞愧與痛恨,但這痛恨卻不知為了誰,是為了出賣了星拓地自己父親,還是為了殘酷弄人的現實?
阿頓混濁目中閃動著一絲悲色,卻直起身,道:「然而日後,我們妖族卻可能真正要與大人為敵了。還請大人不要手下留情!」說完,他轉身離去。
魚獨最後望了一眼星拓,也跟著離開。
星拓目光沉重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融入黑暗的天幕。
龍族、魔族站在他身後,衣襟在永恆的黑夜中蕩動,辟叭作響。除此之外,再無他聲,所有地人都如石像一般肅穆而立。
剋沙、堪達,這兩族的領袖,看向星拓的目光都有了變化,比往日更加深沉複雜,他們似乎更加瞭解了星拓,感到內心中與星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星拓緩緩低下頭,看著腳下堆滿的神器,長吁了一口氣,道:「下面,我們該攻向天寶峰了。」
「什麼?」所有人都看著他。
星拓看向遠處,黑暗盡頭那一束擎天地銀白光柱,道:「人族離開,使我們實力大減;攻下烏薩湖的行動又失敗。我們如果再按部就班,可能會越來越深地陷入泥淖中,不能自拔。現在我們有了新的法器,又有魔、龍兩族合力,應該有實力去嘗試,攻上天寶峰。這樣才能將所有在暗中窺視我們地敵人甩在身後!笈衡還想再度攻來,我就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等他們回過神來,可能我們已在天寶峰頂,暢飲甘露了!」
其他人都在思索,心君道:「我同意!這是上上之策!不再與他族糾纏,直取目標!」
堪達漸漸露出笑容,「好,那就開始吧,我龍族已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