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重看看時間，才五點鐘，低聲對宋高明說了晚上新增加的活動，請宋高明先回房休息。宋高明果然很感興趣，道：「三江的名堂不少嗎？好，我回去吸根煙。」任遠重啊呀一聲，他和楚天舒倆人都不吸煙，三江差不多的會議室裡都沒有煙灰缸，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宋高明擺手：「應該的，應該的，吸煙不文明。」和任遠重握手，轉身進了房間。楚天舒和何偉正在神峰大酒店的二樓多功能廳臨時改成的直播現場做最後的準備。廣電局局長按照直播清單，一一匯報各個環節的進展，神峰大酒店的老總則拍著胸脯保證酒會的規格，細節完全按照北京的最新標準進行，決不會關鍵時刻掉鏈子。楚天舒和何偉推敲了幾回，看看沒有問題了，才把倆人放走。漸漸的，落地長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大廳裡面燈光璀璨，衣香鬢影，何偉邀請的客人陸陸續續都到了，除了當天陪同宋高明的省市領導們、市直主要職能部門的負責人，主要是三江的一些著名私營企業家，以及落戶三江的各大外資、合資企業主們。按照何偉的解釋，這些人可以帶來一些夠檔次的女伴，免得一群大男人在一起，又像開會。何偉笑嘻嘻地道：「頭一次，先求個形似。」楚天舒拍拍他肩膀：「已經很好了。」六時正，直播正式開始。電視台的頭牌新聞節目主持人崔燕在現場主持，大屏幕同時連線各縣市區的財稅部門。每當一個縣的數字彙總出來，酒會現場就會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每兩個縣的數字出來之前，中間插播幾分鐘的小片子，回顧了從年初開始的當年市委、市政府為市民辦的十件實事。由於時間的關係，片子剪接的節奏很快，但是卻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高度凝練了這十件實事的始末，對於市民的現實好處，對城市長遠發展的重大意義。看著自己在畫面上的身影，聽著老百姓動情的感謝之辭，楚天舒不禁回想起為了這十件實事連夜召開的那些次調度會；同建委主任發脾氣時拍碎的茶几；頂著四十度的高溫之下在工地上的巡視；親自到抱著炸藥不肯搬遷的舊城居民家中去做的工作；想起何偉因為過度疲勞摔進了還未清淤的人工湖裡；想起一百九十斤的財政局長一年之內掉的那二十公斤體重，增加的三個血糖加號；想起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累得在市政府常務會議上發出的鼾聲；想起自己生病住院時堅持要出院時小護士氣急的眼淚……最後全市匯總數字出台的那一瞬間，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一次次打斷了崔燕情緒高漲的主持。楚天舒已經提前一天就拿到了估計數字，但看到大家半是興奮半是捧場的歡騰場面，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接下來宋高明上前發表新年致詞，按照流程，只等他致詞結束，就可以開始遊藝和舞會了，說到最後結尾時，宋高明可能是想來兩句高雅的，只聽他說：「……我看到今晚的大廳裡處處擺滿了鮮花，我祝願三江的明天更加繁華似錦，希望三江市年年歲歲花相似……」這句話一出口，楚天舒就已經聽出了問題，這接下來的一句話應該是歲歲年年人不同，是感歎人生無常的一句感傷之詞，在這種場合應該說是極不恰當的。楚天舒猜想宋高明可能是想說「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一時口誤，說成了這一句字面相似，含義卻大相逕庭的話。只盼就這一句沒有人聽出來，混過去就好。這些想法都在電光石火的一閃念間，卻見宋高明身邊的主持人崔燕口唇輕動，說了句什麼，宋高明不動聲色的接著道：「……歲歲年年有今朝！」楚天舒長出了一口氣，不禁對那個崔燕刮目相看，這句詞改的雖然並不十分合轍，但是這十分之一秒的急智卻也著實了得，不但聽出了錯誤，而且能提供改好的句子，更難得是那個朝字，屬於開口音，讓宋高明這句結尾顯得十分豪邁有氣度，這幾樣合在一起，楚天舒自問做不到。只見宋高明笑容滿面地向這邊走來，那邊崔燕已經在宣佈遊戲規則了：「……尾數是7和9的朋友，將獲得一份精美的新年禮品，尾數是0的朋友，請上台來為大家表演節目！掌聲有請！」服務小姐訓練有素地為他們幾個拿來餐盤和刀叉，剛吃了幾口，宋高明，任遠重，楚天舒，何偉這些人就被敬酒的局長和老闆們圍了起來，楚天舒聽得台上傳來崔燕的聲音「這位小妹妹，請做一下自我介紹。」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楚天舒忙越過人群看去，只見女兒正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說：「我叫楚歌，是一名高中生，今天晚上有這麼多來自省城，來自全國各地，來自世界各國的貴客在三江和我們一起辭舊迎新，我要把一首《小城故事》送給他們，祝大家節日快樂！happyewyear!」何偉湊過來說：「明天元旦，我把幾家孩子都叫來高興高興，本來也想邀請領導夫人的，又怕時間太緊，有的通知不到反而不好了。」楚天舒看著女兒表演，高興的嘴都合不起來，也不聽何偉在說什麼，只是胡亂點點頭。只聽楚歌聲情並茂，歡快的唱道：「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穫真不錯，……親愛的朋友歡迎你，三江來做客！」雖然早已料到女兒會把最後一句歌詞中的小城改稱三江，但是聽到這裡，看到賓客們讚賞的眼光，楚天舒還是忍不住驕傲的對何偉說：「這孩子還是蠻大方的。」何偉笑道：「虎父焉有犬子。」只聽第二段間奏結束，楚歌又用英文唱了起來，楚歌的英文是甄倩從她牙牙學語時就一直親自教的，非常流暢標準，每年都有英文演講比賽的名次的。這回，外商們紛紛帶頭鼓起掌來，楚天舒聽見身邊的一位女士說：笑著回道：「Tha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