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血,幾乎是和地上那刺眼的血紅連成了一片,無數的烏鴉還在天空之中盤旋,甚至有些落到了地上面,分食著地上的那些殘破屍體。
這是在雞籠城前的一幕,又一個的日出,讓那些依在城牆上的官兵又打起了精神,他們緊緊地握著自己手中的兵器,看著身邊同自己一樣比較疲倦的兄弟,他們知道這是自己戰場上面唯一的依靠,每一次的日出也就是那新一場戰爭的開始,又要有很多的兄弟看不到今天的晚霞,甚至還有可能包括自己。
雞籠城的防衛戰爭已經持續了五天了,城牆已經是破爛不堪,而且在城牆下面更是堆積了許多的亂石,很多地方城牆的城垛已經不見了,甚至留下來一個個的豁口,在城牆外面的空地上和那些城牆下的亂石上面,更是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具的屍體,那些屍體甚至將身下的亂石染得一片的血紅,這些屍體中有的是守衛雞籠城的士兵,有的則是在駐紮在城外的天地會順天軍。
[嗚……嗚……]這是一陣的號角的響聲,多日守在城牆上的士兵們都知道,這是亂匪將發動新一次進攻的信號,而這之後將是最難挺的一段時間,這正是亂匪們照常的一陣炮擊,那些士兵聽到了這號角聲,立即地將自己的的身軀整個的隱藏進了城牆後面,而城中的那些居民也紛紛得找到一些空闊的地方,甚至於地下平時促藏用的地窖中躲起來,這麼多天的攻擊,已經讓他們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在炮擊中保存住自己的性命。
[砰!砰!砰!]城外那巨大的聲音後,一個個的炮彈落入到了城中,落入到那城牆之上,整個的大地都在這些火炮的怒吼下不住的晃動,搖搖欲墜,而城內的那些民宅房屋,更是承受不住那炮彈的威力,圍著那炮彈的落點開始坍塌,那激起的巨大的塵土遮蓋了四周的一切,一片一片的塵土越積越多最後更是連成了一片,使得整個雞籠城的天空都是灰濛濛的,大大的降低了人的可見度,那些灰塵甚至讓人睜不開眼。
雖然很多的人都已經事先的躲了起來,但是炮彈的落點是他們所不能預測的,很多的人在炮彈的爆炸中血肉模糊的倒下,甚至有的人直接的被炮彈所擊中,整個的身軀頓時間的四分五裂,那些血肉和大地混合在了一起。
城牆上的那些士兵,手中緊緊地握著兵器,他們的眼睛也緊緊地閉著,以防止那些灰塵落如到眼中,影響自己的視力,要知道在戰場上那一瞬間的遲疑,可能陪上的就是自己的生命,雖然他們閉著眼睛,但是一雙耳朵卻大大的張開,傾聽著城外,不放過那一絲的動靜,特別是那些弓箭兵,他們一個個都把弓滿滿的拉開,箭上弦,只要是那炮聲一停,他們便會立即地衝到那些城牆上射孔的位置,將弓箭對準城外。
在那炮聲結束之後,城下便是殺聲震天,一片片黑壓壓的亂匪手中拿著閃著銀光的兵刃向著雞籠城衝了過來,他們身上的衣著各有不同,有的是完整的盔甲皮甲,有的則是一些破爛的衣衫,但是他們的頭巾都是同樣的一個顏色,這是他們天順軍特有的橘紅。
衝出來的這一股亂匪,大約有兩萬餘人,這是這些順天軍一向進攻的方式,他們在雞籠城外聚集的大約有六萬餘人,他們每此都會分成三波來連續不間斷的進攻,以使得城中的那些官兵處在一種疲勞的狀態,而在雞籠城中一共的只有七千餘名守軍,他們是原雞籠的綠營四千人,和跟著柴大紀一起逃到基隆的三千殘兵,這些天這些守軍在順天軍這樣連續的進攻下,損失是特別的嚴重,如果不是因為雞籠城牆的堅固和城中那些百姓的幫助,這雞籠城早就城破了,這些百姓可是柴大紀散播的城破之日亂匪會屠城的消息所逼來的,他們為了守住自己的家園和親人,那爆發力可是極強的。
連續的打退了幾次的衝鋒,那城牆上官兵的數目又減少了許多,而且他們也是疲累之極,一個個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傷痕,每個人的身上更是沾滿了鮮血,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這些亂匪今天是第一次的衝上了牆頭,那不再是遠距離的攻防,而是近身的肉搏,每一個人都拼上了身上的力氣,這種的拚殺往往也是最為慘烈的,那種血肉紛飛,殘肢斷臂的景象,又是最震撼人心的,很多幫助守城的百姓在看到了這一幕之後,都是不由自主地嘔吐起來,甚至在打退了順天軍的這一次進攻後,一些士兵看到了這城牆上的景象,也是作嘔不已。
呂鄭草是地地道道的雞籠人,他們家在明朝末期的時候就已經遷到了台灣,而他的祖上甚至還在鄭家的軍隊中做過七品的武將,而他也是想要重現祖上的那種威風才加入到朝廷的綠營中來了,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家中窮的揭不開鍋了,但是沒想到只是幾個月的時間,便趕上了這場天地會的叛亂。
看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得倒下,他感到自己活到了現在真是一種僥倖,自己可是已經有兩次從閻王爺的手裡面遛過了,第一次一發炮彈就在他的身邊爆炸,但是因為他正躲在一間房子的牆角,那倒下來的牆體正好的替他擋住了那炸彈爆炸的威力,而第二次則是在那些亂匪進攻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為了躲飛來的箭枝,爬到了一旁,那次城牆缺口的塌陷一定會把自己給捲進去的,他是親眼得看到自己很多的兄弟杯那些沙石所掩蓋,這一切可都是發生在他的眼前,讓他想起來都不由得後怕。
而剛才的那場拚殺也讓他頭皮發麻,守了幾天的城了,他還從沒有這樣的短兵相接過,都是用手中的弓箭,牆上堆起的石頭,還有那燒得滾燙的油鍋,這樣真刀真槍的拚鬥,他整個人幾乎是蒙掉了,他是下意識的揮動著手中得刀,整個人簡直是瘋狂了一樣,那些鮮血濺了他一臉,他只感到整個的腦袋一片的空白,他的心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他只有大喊著才能把這種恐懼驅散,就算是刀鋒頓了,那些亂匪退下了,呂鄭草依然的是在那裡大喊大叫著,直到身邊那經歷過幾天前桃園之戰的老兵緊緊地按住了他,他才安靜了下來,無神的眼睛才有了精神。
呂鄭草至今也不明白,小時候記憶中的的天地會怎麼會變成了亂黨,當初自己鄰家的二狗叔也曾經是天地會的成員,他們那時候幫助左鄰右舍,村裡的認識無人不誇,很多的鄉親也紛紛地加入到了天地會,但是讓他想不通的是,這樣一個保護鄉民的組織怎麼回反叛朝廷,變成了亂匪賊黨,反叛朝廷這對他來說根本是不敢想像的事情,而且到現在那聲勢還這樣的巨大,聽說已經佔了好幾座縣城,甚至還包圍了府城,這是他怎麼也搞不明白的,以前的那些好人,怎麼會變得這樣窮凶極惡。
[轟!]最後的一聲炮聲停下了,這是亂匪的又一次的衝鋒,城上的官兵們早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呂鄭草看著又衝過來的那黑壓壓的人群,又看看的四周城牆上那並不多的弟兄,他的心中已經是絕望了,他不知道這一次還擋不擋得住這次的攻擊,也許今天會是這城破的日子,他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想起了家種的父母兄弟,還有那村裡的那讓一村的小伙為之瘋狂的翠花,自己來參軍可是希望有一天能光宗耀祖,並且風風光光的把翠花娶進屋裡,看樣子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敵人上來了,大家準備!]不知道是身邊的誰喊了一聲,躲在城牆後的呂鄭草透過那城垛上射擊孔向外張望,那些亂匪已經衝到了城下,不用大家再說,呂鄭草自動的把弓滿弦,瞄準了一名亂匪,向著他射去,這一下力道極大,正中心窩,幾乎是同一時間漫天的箭雨從城牆上落下。
頂著箭雨,那些奔到城下亂匪並沒有慌張或者後退,他們知道如果後退的話,被後面的監軍發現那是死路一條,而向前衝還可能有生存的希望,而且統領的將軍還告訴大家,第一個衝進城去的人,竟會得到五百兩的賞金,甚至在城破後,他們可以大搶三天,在一些盾牌兵和無數弓箭手的掩護下,那一個個高聳的雲梯被在城牆上面架了起來。
[啊!啊!]不斷的慘叫從城牆的上下傳出,一塊塊的巨石被從城牆上擲下,一股股的熱水被從城牆上面澆下,本來這應該是熱油,但是整個雞籠城那會有那麼多的熱油,所以全都換成了熱水,縱然是熱水那澆到人的身上,也足以把人表面的肉皮燙熟,露出一塊塊血紅的嫩肉。
但是這些亂石、熱水終究是少的,雖然有很多的官兵將那架設上來的雲梯推倒,使得上面的亂匪摔到了城下,但是因為城牆下那些弓箭手的緣故,大多數來推到雲梯的官兵都會中箭身亡,所以關於露出身軀去推倒雲梯的官兵越來的越少,而那架設上來的雲梯反而是越來的越多,終於,又一名亂匪創上了城牆,緊接著是第二名、第三名……
城牆上面的官兵不斷地向者城中後退著,而留在城牆上的官兵也越來的越少,很多都是被兩三個亂匪圍在中央,拚死的掙扎著,這時候不知道是誰高呼了一聲,[城破了!]那雞籠城巨大的城門,在巨型滾木的撞擊下,轟然的倒了下來,無數的亂匪蜂擁的衝進了城來。
城中的那些守軍亂了,他們已經沒有了戰鬥力,除了一小部分開始跪地投降外,很多的人向著城中跑去,守城的百姓們開始潰亂了,他們瘋狂的向著城中逃去,尋找著自己的家人,整個城內的百姓們亂了,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命四處的躲藏,哭聲喊叫聲震徹天地。
由於順天軍有了破城之後可以縱搶的命令,所有攻進城中的順天軍都開始了燒殺搶掠,這麼多天的攻城,這麼多天面對死亡的壓抑,那些當初參加順天軍的貧民百姓,經過了這麼多重的精神折磨,早已經殺的眼紅了,將心中隱藏的那種暴虐完全的引發了出來,城中在這一瞬間簡直的變成了地獄。
城中可是有不少的百姓,不但有原雞籠城的三萬居民還有從桃園逃難過來的兩萬多難民,這五萬多的百姓,只要是手中稍微的拿著點兵器,就被那些亂匪作為官兵砍翻在地,他們的財務更是被強搶一空,特別是那其中年輕的女子,更是難逃那些早已經忘記了人性的亂匪之手,****到處都是。
呂鄭草跟著一小股從牆上退下的士兵向著城的另一側逃去,在那裡可是面臨著大海,雖然已經沒有了水師,但是那裡還是有著一些漁船,這也是他們和城中百姓的生路,幾萬餘人都擁擠著向著海邊擁去,很多的人更是因為擁擠被推倒在地,那不斷的慘叫從地上想起,他們竟然是被活活的踩死,其中多是一些年邁的老人和幼弱的孩童。
面前的海灘已經是亂成了一團,唯一的幾條小船上已經是爬滿了人,還是有不少的人爭先恐後的往船上爬著,因為那些穿上面都已經載滿了人,一些身強力壯的就紛紛的把身邊的一些身材瘦弱的老人、女子從船上扔了下來,甚至還有很多的人就大打出手了起來,那些拿著兵器的更是不客氣,不斷的砍翻那些跟自己搶位子的人。
[那是什麼?]有人指著遠方的海面突然間喊了一聲,聽到的人都不由得望向了那裡,而看到的人又不由得說了一句剛才的話,很多的人都看到了遠方海面上那一個個的黑點,那是一艘艘的戰艦,但是有很多人心裡面又涼了下來,他們知道台灣的誰是早就被那些亂匪所俘虜了,而現在出現的這些戰艦又說明了什麼,這簡直是連最後一個逃命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們。
[不,那不是亂匪的戰船,上面有我們大清的龍字旗,是我們的援兵到了!]所有的人都呆在了那裡,他們甚至已經放棄了對生命的掙扎,呂鄭草呆呆的望著那些越來越緊的船隻,當他看到那船上面飄揚著的那熟悉的旗幟的時候,面上又突然的露出了笑容,他不由得大喊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