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梅經過剛才不敢太造次,小心翼翼的瞧著我的神色,說:「奴婢們都瞧在眼裡,這段時間二爺對二奶奶如此上心,事無鉅細,樁樁關懷,奴婢……替二奶奶高興……」她說著說著,眼裡蒙上一層霧氣,看來是真心關心惠喜。
我卻不高興,手拍上妝台,隨著一聲手砸桌子的響動,惠喜那只滑嫩的手起了一片緋紅。靜梅又跪下,砰砰磕頭叫我息怒。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叫她起來。
靜梅,不過是一個忠心為主的人,她言辭懇切,真誠惶恐,那麼她說的都是真話了?楊官真的已經完全忘了我而對惠喜好了嗎?
蘇碧啊蘇碧,你又為何如此憤怒呢?你跟楊官本就不相欠,你本就對愛情沒抱過多的幻想和奢求,靜梅不過是陳述事實,你又何必驚訝憤怒呢?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楊官沒錯,楊官沒錯。平靜了許久,心漸漸明朗,我隨手挑了件鵝黃衣衫,命靜梅扶我出去走走,靜梅本想阻止我,終於不敢開口。
走出門口的那一刻,打量著如此熟悉的楊家,我貪婪的深吸一口氣,仰面對著對久違的陽光。活著,真好!
「二奶奶,仔細著身子,別曬著肚子裡的小公子……」靜梅在一旁小聲提醒著我,我下意識的摸摸隆起的肚子,忽然想起自己未出世就腰折兩次的孩子,同樣是楊官的孩子,命運卻截然不同。歎口氣,無奈隨著靜梅一同進房間,惠喜住的這個園子,叫青鳥居。
我娘說,青鳥是最忠貞的鳥,在我們方村,青鳥是象徵著幸福快樂的!青鳥居給惠喜,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但為何我的心裡,揪的一陣心痛。
我承認,我嫉妒她,我發瘋一樣的嫉妒她!
楊官的愛,是我唯一能從惠喜手裡奪取的,於我來說是唯一我有惠喜沒有的東西。我從十四歲那年就開始恨惠喜,因為我恨她爹,當初接近楊官,也有些許是因為這個原因的。楊官那時關心我,也是因為替惠喜的爹贖罪,看來,我們的開始就是因為惠喜。如今的結束,也是由她結束。
這就叫做,有頭有尾有始有終吧?亦或,叫解鈴還須繫鈴人?我讀的書極少,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詞語來解釋了……
「惠喜,吃早膳了……」楊官一聲輕呼打斷我的冥想,我努力微笑著隨他一起去桌子旁。今日的菜很豐盛,九個小菜,八道甜品,五份稀粥,看著這屬於人間食物才有的香味和熱氣,我才警覺現在的自己已經很餓了。惠喜的胎早已過了三個月,如今應該快五個月了,正是胃口好的時候。
楊官見我盯著食物,大喜過望,連忙端了一碗白粥給我,又在我眼前的小碟子裡堆滿了菜,我看著小山一樣的菜,重重吸了口氣:蘇碧,這些本就不屬於你,蘇碧,還清了衛子默的人情就下地府喝碗夢婆湯,忘記這塵世的一切!但我走之前一定要查清楚,我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拿起筷子,像下了重大的決定忽略掉楊官對「惠喜」的好,夾起菜大口大口的吃起來。楊官大笑,有些心疼的替我擦拭嘴角的油漬說:「胃口不好就慢些吃,不必勉強……」
我忍著閃爍的淚含著滿嘴的菜含糊說道:「不勉強,相公為我夾的菜,我很喜歡吃。」然後對著他開心的笑著,唇角扯出一個大大的弧度。
楊官似乎在努力習慣著「惠喜」突來的轉變,笑道:「喜歡就好!」
我忙低下頭,兩滴晶瑩的淚滴在碗裡的稀粥上,我舀起嘗了一口,甜粥有點淚水的鹹味。粥的熱氣還在冒著,模糊了我的神情。
吃完早膳,等著丫頭們收拾好,楊官又留在青鳥居用茶。與靜梅一同留下的,還有個穿著紅衣的小丫頭,我認得她,以前我在楊家的時候,她總是搶著給我放待蒸的桂花紅糖酥下鍋,只是我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了,記憶裡,她是很笨的丫頭,卻一心想著攀高枝。
在楊家的眾丫頭裡,她看我眼神是嫉妒的最明顯的一個。卻每每要故意做出極度崇拜我的樣子。
她見我瞧著她,立刻低眉斂目的低低一福,問道:「二奶奶有什麼吩咐?」
「唔……」我一時無語,隨口問道:「你來我身邊,有多久了?」問完後心裡又不禁好笑,她在楊家的眾丫頭裡,算的上是醜的了。要說樣貌,她算不得極醜,不過在楊家那麼多丫頭的比較下,就顯得不出色了。
要是跟我蘇碧的樣貌比起來,她簡直可以回家燒碳了。惠喜叫這麼個丫頭近身伺候,看來是對我之前的事心有餘悸。但這丫頭的聲音卻極好聽,隱約與我的聲音有幾分相似,只是她還不會拿捏語調,浪費了這樣一副好嗓子。
「回二奶奶,紅衣來二奶奶身邊快一個月又二十三天。」原來她叫紅衣,無怪我每每見到她,她總是穿著紅衣。
我一揮手,示意她退下,她立刻乖巧的退到一旁,垂手持立著。這種使喚人的感覺,真好!你想問什麼問什麼,想叫她做什麼做什麼,無怪有那麼多人,那麼貪戀權勢,包括我。
「出去走走吧。」楊官見我一時打量紅衣有些莫不著頭腦,靜梅有些擔心的看著我,似乎擔心我的身體。我倒不在乎,反正這身體不是我的,等衛子默再來,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把我弄出去,我討厭頂著情敵的身子,面對自己的愛人。
PS:正在吃飯中只更了180上再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