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楊家,過上二奶奶那樣的生活嗎?」原來不是勾引他,是繼續勾引楊官,可是楊官已經上鉤了,再說,我已經死了,怎麼過上二奶奶的生活?雖然,我確實很想。
「只要你答應,我就有辦法。」他唇畔淡淡勾出一抹熟悉的弧度,笑著向我解釋。
我心下百轉,果然他找我並沒有那麼簡單。那麼,他為什麼要我回去楊家呢,而他,又有什麼法子讓我回去呢?
「我這一世已沒有機會,只望生下肚子裡的孩子,消了他的怨戾好去投胎,等待下一世的機會。」我腦中湧進語堂在河邊說的話,不自覺脫口而出。何況,他收留我既然屬意不純,自然是要我去害楊家的,但我並不想。因為,我還顧及楊官。再說,我回去有什麼意義呢?一直跟著這個「壞鬼」,永世飄蕩?
「你,真的甘心?」他抓起一縷銀髮把玩,溫柔與我對視,聲音一頓一頓的如上好的環玉相擊。
我呼吸漸漸起了波瀾,一股怨怒之氣悄悄的聚集,我大驚,為何每每提及楊家,我總會不自覺的升起這種不甘?衛子默忽然在唇邊牽起抹嘲諷的笑,道:「你真以為,你死的如此簡單嗎?」
我與他四目相對,居然有些膽怯。我竭力壓制住喉頭的甜腥不讓那口鮮血吐出,指甲嵌進肉裡。衛子默卻彷彿全沒感覺出我的痛苦,繼續說著讓我心衰力竭的話:「為何你們出逃,那麼容易被抓到?」我迫使自己再與他對視,他接到:「還有,為何你死前會迷迷糊糊呢?」
出逃被抓到,除了是老太太或者惠喜故意放走我們好派人跟蹤還有什麼?可是我為何迷迷糊糊?
「那是因為我幾日沒休息好。」我解釋到,卻沒有一點底氣。
「那麼,楊官為何沒遵守與你的約定呢?」衛子默唇邊的嘲諷更甚,殘酷的話語如一條毒蛇迅速鑽進我的心裡,楊官為何獨自拋下我?因為惠喜也是他妻子,因為我本就不值得他為了我毀掉一切,假如我有他的地位的話,我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和一份可笑的愛情而送掉性命。我在心裡盡力為楊官開脫,卻越想越心疑,越想越不甘。最後把這一切都歸為惠喜和老太太,但換來的卻是更大的憤怒。
我真的,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大好的世界我還沒來得及享受,或者說,我根本還不知道什麼叫享受,就變成了這樣一縷煙魂,為什麼?
我再也壓抑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衛子默也嚇著了,有些心虛的拍著我的後背,聲音柔了許多:「其實,你只是想還清欠他的,你對他的,那不叫愛。」
我如遭電擊,我真的,我真的對楊官是這樣嗎?衛子默忽然微抬我的頭,瞧著我空洞的眼睛繼續魅惑道:「你已經為他犧牲的太多太多了,如今是你該去討回的時候了。」
我並不答他,推開他的手拿起一個青瓷茶碗,就著喝剩的冷茶喝了口,沖淡了嘴裡的血腥味。我走向窗邊,夜空幾粒繁星閃碩的朝我眨著眼睛,似乎感染到我的悲哀忽然暗淡了不少。
也許,衛子默說的對,我與楊官的開頭,僅僅是一場憐憫和感激開的頭。他因惠喜的父親糟蹋了我而深感憐惜,對我心裡有些許歉意,才會時常關心我。而我,只是對於他的善心而由感激生出的情緒。
少爺丫鬟,花前月下,又有那樣的良辰美景,任誰都會忍不住做些錯事。何況,我那樣美,楊官那樣優秀。
「我不會回去了,你放我走吧,我自有去處。」我頭也不回的瞧著夜空,聲音輕的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相信語堂說的話,因為,他是唯一對我如此坦白的人。就連楊官,也不會那樣推心置腹的跟我說心裡話。這,也是階級問題。但,楊官他至少帶著我逃離了楊家,他至少曾經準備與我同生共死,雖然最後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但我不怪他。
因為他對我的愛本就壓過我愛他,我犧牲的相對與他的付出,不算太多。畢竟,我們心裡真的是愛著對方,不過有幾分深,卻不是很清楚。
「為何?」衛子默隱約帶了抹怒氣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驚散了他本就散漫的笑容。
「就算我要回去,也不必衛爺操心,我有自己的主張。」
一絲驚訝的憤怒爬上他的眉眼,他深深凝視著我,一字一頓道:「還沒有哪個女人敢在我面前有自己的主張。」
「那麼,現在可就有一個了。」我轉身,隨意的撥弄著茶几上的茶盞,發出一串悅耳的響動聲,我芊細的手指附在青瓷上,印襯的皮膚嫩如水蔥,一片白生生的微光串動。我突然覺得,其實衛子默也並沒有什麼可怕,大不了將我也暴打一頓,然後散了魂魄投不了胎而已。有時候,死比活著容易,我已死過一次,清楚的很。況且,我又不是他的丫鬟,他對我也無恩,更不需顧及。
但衛子默顯然沒有這樣想,他理所當然的以為每個女人都必須聽的話,由他像貓一樣擺佈,他高興了,便會撓一下你光滑的毛髮,你要是不小心用爪子抓傷他,就等著受死。
「哈哈……好,很好……」他怒極反笑看著我,「這樣有性子,怪不得楊二公子會對你神魂顛倒。」我微蹙眉,他可不像如此好說話的人。
他果然不好說話,他說:「如此說來,飛音閣的爺們應該也喜歡的緊。」
「匡當——」我手一抖,晶瓷的青花碗成了滿地碎片,幽幽泛著冷光。飛音閣,就是冥界的妓院。雖然我一直都很喜歡銀子,但卻不喜歡自己賤賣身體而來的。我努力克制住心裡的恐懼,微笑的看著他:「衛爺莫非不記得,您是大爺的舊識了?」
他眉眼扭曲出一道漂亮的線條,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就算是他楊越澤的女人我都不會顧及,何況是他那沒出息的弟弟。」
楊越澤就是楊官的大哥。
楊官有時候確然有些優柔寡斷,但那是因為他心地極善良,衛子默這樣說他,我一時氣昏了頭,脫口而出:「總比你這個不人不妖的妖怪好。」
後來清醒過來之後,我雖暗暗佩服自己當時的勇氣,卻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抽死。就是因為這句話,把原本就惱怒的衛子默的忍耐逼到了極限:「阿山!」他大吼一聲,西院裡桂花樹上的殘葉被他驚的掉了一地,據說第二天有個丫頭掃了整整兩個時辰。
阿山聽到這聲音,立刻飛身而進。
「立刻把她給我送去飛音閣去。」
阿山抬頭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衛子默掃了他一眼,他習慣的打個哆嗦,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