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開嘿嘿一笑，落了下去：「是我，天選門主嚴小開。」
蕭韻也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接口道：「還有我，天選門大師姐蕭韻。」
無名老人瞳孔微微收縮，猛地往前一撲，卻又被鐵鏈拉了回去，嘶聲道：「你就是害了我徒兒的天選門主嚴小開？」
「沒錯，是我，」小開可不怕他：「要打架恐怕你不大方便吧。」
他一邊說話，身後的萬年玄鐵之精就躍躍欲試的跳了出來，綠眉先生臉都白了，趕緊提醒道：「喂，門主，我們現在結盟了，你可別又把我蜀山無名峰毀掉了。」
小開正要說話，忽然聽到無字天書裡又傳來了動靜，閉關真人大叫起來：「天哪，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徒弟！」
小開愣住了。
無名老人兀自在那裡大喊：「嚴小開，你不要仗著有萬年玄鐵之精就了不起，我告訴你，你玷污了天選門的名號，你……」
「無名子，蜀山腳下南郭村人氏，原名趙狗剩，後被蜀山派收錄，賜道號無名……」小開慢吞吞的念了起來。
無名老人張大了嘴巴，呆住了。
「無名子八歲上山，砍柴兩年，挑水三年，十三歲開始修煉，身體素質極高，奈何心智低等，天資駑鈍，至五十歲時尚無成就，同輩弟子中，號稱最差。」小開慢條斯理的繼續道。
「你……你怎麼知道的？」無名老人彷彿看到鬼一樣，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一萬年前……封石之約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封石之約？那是什麼東西？」綠眉先生的眼睛亮了，這位蜀山掌門敏銳的意識到，萬年前，果然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這一萬年來天地靈氣凋敝，修真界人才潦倒，整整萬年無人飛昇，恐怕都跟這個所謂的封石之約有關。
可惜，無名老人根本懶得理他，因為小開又開始念了：「無名子雖然天資駑鈍，可是心智堅韌無比，修煉不懈，至兩百三十八歲時終於開竅，累積的元陽豐厚無比，修煉進境一日千里，十年小成，二十年中成，三十年乃大成，成為蜀山派當代弟子中最接近飛昇的佼佼者。」
無名老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等著小開，道：「然後呢？」
「然後嘛，」小開兩手一攤：「當年萬妖王肆虐天下，你師傅和另外幾位高手聯手與萬妖王一戰，之後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修真界恢復和平，男修真和女修真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不，不對！」無名老人沉聲道：「封石之約呢？你為什麼不說封石之約？」
小開也有點懵了：「我不知道封石之約啊。」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無名老人忽然暴怒：「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封石之約！哦，我知道了，你的先祖肯定是個膽小鬼，明明知道封石之約在即，明明知道天地有難，卻不願意承擔責任，參與封石之約，而是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對不對？」
「你說什麼啊，莫名其妙的，」小開道：「完全不懂哦。」
「哼，你當然不懂！」無名老人哈哈大笑：「你的先祖既然做了這麼丟臉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告訴你，他早就帶著這個秘密飛昇了吧！」
「前輩，既然我們都不知道，你就說說當年的事情吧，」綠眉先生道：「為什麼我身為蜀山掌門，都從來沒聽過什麼封石之約呢？」
「不說，絕對不說，」無名老人乾脆的搖搖頭：「這件事情，既然做都做了，也不必讓你們後人知道了，免得徒然擔心，卻無濟於事。反正按照當初的約定，也是要將這個秘密永久封存的！」
小開皺了皺眉，忽然微微一笑，緩緩道：「孩子，你根骨上佳，兼之心境澄徹，乃是修真的好苗子，可願與我上山去？」
無名老人全身猛震，刷的轉過頭來，兩隻眼睛瞪得有牛眼般大，吃吃的道：「叔叔，上山能夠吃飽飯嗎？」
小開微微一笑，伸出一隻手來，平托在胸前，就彷彿手上端著一碗飯：「孩子，來，吃了這碗飯，跟我上山，我保證，你每天都能吃飽飯。」
綠眉先生看得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巴，不知道這兩人在幹什麼。
無名老人更是激動，長長的吸了口氣，這才沉聲道：「可是，阿爸說，外面壞人很多，不要隨便吃人家給的東西。」
小開點點頭：「那好吧，我跟你回家一趟。」
無名老人猛地扭過身體，正對著小開，撲通一聲，規規矩矩的跪了下去，顫聲道：「師傅，您老人家……竟然還健在！竟然……還做了天選門主！」
「光當！」眼珠子掉了一地。
小開的神態又是慈祥，又是激動，緩聲道：「無名，這一萬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無名老人挺起胸膛，字字鏗鏘：「為天下蒼生付出，乃是我修真者的本分，這是師傅當年教我的，我永遠都記得。」
「那好，你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小開歎了口氣：「當年我們聯手與萬妖王一戰，雖然成功擊殺了萬妖王，我卻也身負重傷，幾乎當場死亡，一直閉關修煉了一千多年，才算勉強恢復過來，可是等我恢復之後，卻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些道友了。」
「師傅，您的確找不到前輩們了，」無名老人歎了口氣：「因為……」他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小開：「算了，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再說了。」
小開皺起眉頭：「為什麼不說？這一萬年來，天地間靈氣日益稀薄凋敝，我修煉到如今都無法踏入飛昇之境，此乃整個修真界的大禍，莫非……」小開的語氣忽然嚴厲起來：「莫非這場大禍，居然是你們搞出來的？」「不是，」無名老人嚇了一跳，趕緊否認：「當然不是，如果不是有封石之約，恐怕現在修真界更加凋敝呢。」
「哦？是嗎？」小開瞇著眼睛，盯著無名老人看，他眼裡的光芒，在體內先天仙氣的催動下，若有實質一般逼了過來，無名老人果然抵擋不住，兩手連擺：「師傅，你千萬不要誤會，真的……真的不是我幹的。」
小開冷哼一聲，驀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到底怎麼回事，快點從實招來！」
這一聲喝問，已經用上了先天仙氣催動，此刻小開的功力何等高強，就連旁邊的綠眉先生都覺得心情浮躁，彷彿想要大喝一聲，更何況無名老人正是心思浮動，被他這一聲喝，立刻亂了心智，結結巴巴道：「師傅，您別生氣，我說，我說就是了。」
閉關真人豎起大拇指，忍不住嘖嘖稱讚：「小開道友，沒想到你演戲還頗有天賦啊，唉，無名這孩子，從小心地善良，又懂得尊師重道，若不是為了知道這個封石之約，我還真不忍心幫你欺騙他啊。」
眾人摒住呼吸，開始傾聽這一段萬年前的絕對辛秘。
「萬年前，天地間靈氣充沛，修真界人才鼎盛，幾乎每百年間都能有人飛昇仙界，後來，萬妖王跨越魔界而來，肆虐人間，師傅您邀請了另外幾大門派掌門一起出手，與萬妖王決戰於黃山腳下，最終兩敗俱傷，所有參戰中人都魂飛魄散，那一戰後第三天，天選門主受天下修真所托前往查探，卻沒有找到絲毫線索，只告訴我們，黃山腳下封存著無數修真法寶，並奉勸我們不要下去查探，以免破壞平衡，將整個黃山崩塌掉。」
小開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天選門主倒也不老實，他明明救了四個人，放在無字天書裡面，卻偏偏不告訴別人。」
綠眉先生也微微一笑，心想：「黃山派久負盛名的聚靈大會，原來竟是這麼個來歷。」
無名老人繼續道：「這之後，各大門派都選出新的掌門，開始慢慢恢復往日的鼎盛，太平了約莫有數百年的時間之後，幾乎所有的修真者，同時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天地之間，靈氣彷彿一夜之間，就減少了很多。」
「天地靈氣雖然沒有定數，可是我們修真界萬年長存，總是對靈氣有一定的感應，那一日，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靈氣在飛快的消失，並且，在往某一個地方聚集，而那個地方，卻在蜀山極東的小光明境。」
「小光明境！」輕虹低呼起來：「就是號稱蜀山最奇特的地方，脫離三界規則之外的天外之天？」
「沒錯，師傅你也知道，小光明境又名天外天，那裡本是從來無人履足的地方，也是一個永遠不會出現任何變化的地方，可是現在，那裡一定出現了某些難以想像的變化。」
「這一次，依舊是由蜀山掌門出面，召集天下各大門派高手，聯袂前往小光明境，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小光明境，一切正常，只是多了一塊石頭。」
「哇！肯定是這塊石頭在搗鬼！」輕虹驚叫起來：「可是這是蜀山小光明境呢，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哦，難道是仙人把石頭放上去的？」
無名老人搖搖頭：「當然不是仙人，仙人是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的，可是也不會是修真者，因為沒有哪個修真者可以突破蜀山派的萬年結界，偷偷進入小光明境，所以，這塊石頭的來歷，根本就是個謎。」
「那……是這塊石頭在搗鬼嗎？」凝香睜大了眼睛：「難道這塊石頭會殺人，所以你們把牠封住了？」
「這塊石頭倒是不會殺人，可是牠會吸收天地靈氣，」無名老人歎了口氣：「而且，不是一般的吸收，而是用一種根本難以形容的強度和速度，在一刻不停的吸取天地靈氣。」
他苦笑了一下，對小開道：「師傅，當年你離開蜀山去找萬妖王的時候，我已經快要飛昇了，可是你看看，我現在是什麼功力。」
綠眉先生點頭道：「難怪……我剛剛就覺得前輩的功力彷彿比我還要低上兩籌。」
無名老人又歎了口氣：「沒錯，這都是當時被石頭給吸的。事實上，當時進入小光明境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幾乎全部的功力，而這僅僅是我們進入不到一盞茶時間發生的事情。」
眾人互相看看，都有點悚然動容。
「我們看到，原本無影無形的天地靈氣，變成若有實質的粘稠的東西，就這樣一絲絲一縷縷的從小光明境外面飄過來，鑽入石頭裡，而我們身上的天地靈氣，也被硬生生的從身體裡抽出來，注入石頭中，這樣的場景，實在太可怕了，當時在場的人，有幾個心智比較薄弱的，幾乎當場就尖叫起來。」
「我們經過一番粗淺的推測，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如果不加以阻止，恐怕五百年後，天地靈氣將蕩然無存，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修真者存在。更可怕的是，吸光了天地靈氣之後，這塊石頭裡，到底會蹦出一個什麼東西？如果是怪物，那該是怎樣一個可怕的怪物？」
小欣和曉月一左一右悄悄拉住了小開的胳膊，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所以，最後我們決定，將這塊石頭封印起來，以保存天地靈氣！」無名老人用力捏緊了拳頭：「而要封印這樣可怕的一塊石頭，恐怕單靠封印本身還遠遠不夠，一定要有修真者來主持才行。」
「所以，所有進入先天之境的修真者們作出了同樣的選擇：犧牲自己，封印這塊石頭，保存天地靈氣，為修真界的存在，作出最後的努力！」無名老人長長的噓出一口氣來，神色中帶著點肅穆，帶著點神聖，還帶著點感慨：「你們要明白，這裡面，有很多人都是只差一點點就可以飛昇仙界的啊，可是為了修真界的存亡，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飛昇。」
「你們成功了，」小開的神色也肅然起來，沉聲道：「一萬年過去了，修真界雖然零落不堪，可是至少還存在。天地靈氣也還存在。」
「是的，」無名老人苦著臉道：「我們成功了，可是我們也失敗了，事實證明，我們根本封印不住這塊石頭，最多只能減少牠吸收的速度而已。」
綠眉先生道：「前輩，你還沒說，你們是怎麼封印那塊石頭的呢。」
無名老人點點頭：「師傅應該知道，其實蜀山、峨嵋、崑崙、青城本是一體，自從四家分蜀以來，才分裂成四派，蜀山派中，隱藏著很多力量強大的仙界陣法，這一次，就是四派聯手，布下了號稱最強結界的『倚天封印』，這道封印不但本身無比強大，而且可以由修真者人力主持，參與的人數越多，封印的力量也就越大，若是四派掌門聯手，恐怕一般的仙人都無法撼動，四人之後每多一人，封印的力量就要翻一倍。而這一次，參與封印的先天高手，總共有五百八十六位，這樣的封印，說是空前絕後，也絕不誇張，恐怕便是仙界的大羅金仙下凡，也難以將牠破解掉！」
小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道封印，如果四人聯手就能對抗仙人，那麼按照無名老人所說的規則，五百八十六人參與，封印力量膨脹的倍數就是二的五百八十二次方，這種封印，當真只能用變態來形容了。
最要命的是，在這種封印下面，這塊石頭居然還是在吸收天地靈氣，這又是什麼概念？
無名老人道：「最後，大家選我對封印進行守護，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道封印，當然，也絕不允許我放棄守護，獨自離開，所以，他們用萬里深海之下的寒冰鎖鏈將我全身鎖在這無名峰下，永生永世不能離開，守護著這道封印，當然，也守護著這個秘密。」
「永不放棄，永不離開，永不洩密，這便是我們的封石之約！」
「可是，現在你洩密了哦。」小欣笑道。
「這個不算洩密，」無名老人道：「封石之約的規定，並不是不能通融的。如果是蜀山掌門親至，那麼，我有選擇洩密的權力的。而且，我甚至還有一個可以解放自己的機會。」
「解放自己？那是什麼規則？」小開饒有興趣道：「你說說看。」
無名老人道：「倚天封印其實也是可解的，但是要破解這個封印，天地間只有一件東西可以做到，那便是蜀山掌門信物：墨玉扳指。所以，如果蜀山掌門決定解開封印，那麼這個封印，也就解開了，我當然也可以恢復自由了。」
無名老人說得輕巧，可是語氣裡那種自豪感，卻是掩藏不住的。事實上，天下修真願意把最後的決定權放在蜀山掌門手裡，本身也可看出，在萬年前蜀山派有著多麼如日中天的聲望，而當時的蜀山掌門，正是無名老人的師兄。
「那不是太簡單了？」綠眉先生摸了摸手指上的墨玉扳指：「你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吧？」
無名老人卻搖了搖頭：「你這個，是假的。」
「假的？」綠眉先生一愣，忍不住笑起來：「前輩，蜀山掌門信物代代相傳，從無遺落，怎麼會是假的呢？」
無名老人笑道：「你這個信物的確是假的，你不知道倒也正常，因為在一萬年前，真正的墨玉扳指就已經失蹤了。」
綠眉先生滿臉狐疑，猶豫道：「前輩……該不是開玩笑吧？」
無名老人也不多說，衝著正對面十多米外的石壁指了指：「喏，你看，那邊就是倚天封印的所在，你將墨玉扳指放到那個小孔裡去，然後用蜀山派秘傳的六道真言催動，若是墨玉扳指是真，那倚天封印自然便會開啟。」
綠眉先生慢慢走過去，在面前的石壁上，果然有個小小的圓孔，正好可以將手中的扳指嵌入，他舉起手來，思索片刻，忍不住又回過頭去，遲疑道：「前輩，若是封印真的解開，那塊石頭仍然還在，豈非修真界便要毀於一旦了？」
無名老人微微一笑：「你這扳指是個假貨，但試無妨。」
綠眉先生眉頭微微一皺，忍不住心中有氣，笑道：「既如此，我便試試又有何妨。」口中客氣，手裡的墨玉扳指卻再不遲疑，對著圓孔餵過去。
那圓孔裡驀然傳來一股奇異的吸力，綠眉先生的手竟然拿捏不住，墨玉扳指「喀嚓」一聲飛了出去，正好嵌入圓孔當中。
「念誦六道真言，催動墨玉扳指。」無名老人道：「一試之下，真偽自辨。」
綠眉先生微微點頭，默念真言，眾人清晰的看見，一道呈現五色的煙氣緩緩的被圓孔吸了進去，再然後，圓孔開始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來。
「看，有反應了，前輩，這扳指果然是真的！」綠眉先生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退後兩步，有些緊張的道：「大家注意，封印要開了。」
「噗哧！」無名老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掌門放心便是，倚天封印幻像多端，出現任何徵兆都不為奇，可是若不遇到真正的墨玉扳指，牠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的。」
果然，那圓孔發了一會光，居然又慢慢黯淡下來，再然後，「啪嗒」一聲，墨玉扳指竟然從圓孔裡彈了出來，落到地面的冰塊上，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你們也不用白費功夫了，」無名老人歎了口氣，搖頭道：「今日師傅有命，無名不便推辭，才跟各位說起封石之約，可是說與不說，其實也並無差別，因為倚天封印，絕非修真者所能解開的，而那墨玉扳指，更是一件仙家寶貝，若是我所料不差，根本就是從仙界遺落下界的，一萬多年前，應該已經被仙界收回去了吧！」
小開忽然踏前一步，搖頭道：「這也未必。」
無名老人愕然抬頭，就看到了小開手裡一隻跟綠眉先生一模一樣的墨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