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天書 第八集 第五章 天地重開
    「我不做了,」小開搖搖頭:「我的小竹妹妹還在外面呢。」

    「我也不做。」輕虹道:「師傅和師姐都在外面呢。」

    寧晴卻偷偷看了小開一眼,才道:「我才不稀罕什麼創世者呢,我要跟小開哥哥在一起。」

    猴子頓時有點急了:「你們總得留下一個人吧?」

    眾人的眼睛頓時齊刷刷的向天妖射過去。

    天妖彷彿微微有些發怔,沉思了片刻,才道:「也好,既然你們都不願意留下來,我留下來吧。」

    猴子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做創世者,需要放棄你現有的一切,雖然我很需要你們留下一個人,但我還是要提醒你,考慮清楚。」

    天妖微微笑了,那笑容竟有些淒涼:「我這一生,原本已經生無可戀,當年的故人都已經不在了,現在的修真界,又實在讓我興不起殺念,更何況……」她扭頭看了看小開和輕虹,眼神裡帶著些落寞:「即便我想殺人,恐怕有人也不會答應的。」

    「師傅!」寧晴衝動起來,抓住天妖的袖子:「你還有我啊。」

    天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眼神漸漸溫柔起來:「在兩萬年後的今天,能夠得到你這樣一個好徒兒,也算是我的造化了,不過,你是不可能一直陪著師傅的啊!」

    寧晴道:「可以的。」

    天妖搖搖頭,卻不多言,轉過頭來對猴子道:「你說吧,我需要做些什麼?」

    「你要做好捨棄一切的準備,」猴子嚴肅道:「天地重開啟動之後,你將會在無魔領域中徹底化形,失去一切記憶,消融你現有身體的所有屬性,重歸冥冥,只留下一點靈識不滅。這點靈識會在墨晶領域中重新凝固成形體,徹底放棄另一個世界裡的所有,成為滅世之門這個新世界中的生靈。在這個過程中,你將吸收無魔領域和魔晶領域中最純粹的本源力量,成為這個世界的最高存在。」

    即便以天妖此刻的心境,依然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不但要失去形體,而且要失去記憶?那豈非跟死亡沒有什麼分別?」

    「當然不一樣,」猴子道:「你雖然失去形體和記憶,可是你生命核心的那一點靈識是不滅的,只要你不斷修煉、不斷進化,總有一天你可以打通世界與世界之間的隔膜,重新找回自己的記憶。」

    「那需要多長的時間?」小開問。

    「這就很難說了,」猴子道:「那應該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歲月,希望在世界再次坍塌之前能夠完成吧。」

    小開忍不住道:「那還有什麼指望?」

    猴子笑了:「時間雖長,畢竟還算是保留著一絲希望吧,我早就說過,做創世者是要捨棄一切的。否則的話,如此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地位,又豈是那麼好得的?」

    天妖沉默片刻,忽然歎了口氣,幽幽念道:「天意難尋,妖氛森嚴,欲除宵小,滅世門開,紫蘇姑娘一萬五千年前的預言,今日果然成真了。看來,這便是我的天命。」

    「你說什麼?」猴子道:「這四句話,是偈子嗎?」

    猴子雖然一頭霧水,小開等三人互相看看,卻都明白過來:天妖這是決定要留下來了。

    「師傅!」寧晴抓住天妖的胳膊,還要再說,天妖卻搖搖頭,對小開道:「我在外面還有些事情,只能請你們代勞了。」

    「你說吧,我盡量去做。」小開道:「不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可不做。」

    天妖取下手指上的墨玉扳指,遞到小開手裡:「這個墨玉扳指,是蜀山派的一件法寶,也是一件仙器,我從崑崙下來之後,本想親自送過去的,現在只能請你幫忙了。」

    這墨玉扳指,其實是當年孟非凡煉出來的寶貝,送給小小抵禦天劫的,如今人事兩非,這扳指自然也沒有用了。

    現在的修真界如此薄弱,墨玉扳指即便在當年也是一件響噹噹的法寶,放到現在,顯然足以縱橫天下,雖然跟小開的萬年玄鐵之精比起來還差一點,可是相比凝香寶珠,卻要好得多了,足夠讓蜀山派一躍成為頂級門派。

    天妖這個念頭,說來說去,還是看在當年孟非凡的面子上,想要幫蜀山一把,從這一個細節來看,她也的確是個重情重義的妖怪,這種要求,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小開當即答應下來。

    猴子看一切都安排妥當,便帶著眾人走了一段,來到一座高台上,這高台整個都是用墨玉晶體鑄成,在高台中間,卻挖出了一個五米方圓的大坑,大坑邊緣平滑如鏡,中間盛滿碧綠色的水,正是那號稱融化萬物的弱水。

    「現在,把你的鮮血滴三滴進去,開啟天地重開儀式吧。」猴子的神態有些激動,對小開道:「記住,要用包含你體內最精純元氣的精華之血。」

    「為什麼是我?」小開道:「又不是我做創世者。」

    猴子嚴肅的搖搖頭:「雖然你不是創世者,你卻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滅世之門的生靈,你是兩個世界的媒介,也是唯一能夠激發天地重開試煉之旅的生命,只有你的血,能夠溝通兩個不同世界的規則,所以這個儀式,必須由你來開啟。」

    「我覺得有點不公平哎,」小開道:「我們冒著生命危險辛辛苦苦通過試煉之旅,又是挨餓又是吐血又是受傷,好不容易才過了關,現在還要取我的血,可是從頭至尾我好像一點好處都沒得到呢。」

    猴子笑道:「你放心,作為天地重開儀式的開啟者,你得到的好處將會極大,不過究竟是什麼好處,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小開退開一步:「不行,我們還是先說好條件吧。」

    猴子愣了愣,有點傻眼了。

    就跟小開起先敲詐流氓兔一樣,這些居於生物鏈最頂端的強者們,實在不適應人類的這種行為方式,而在真正遇到這種方式後,也的確比較頭疼,猴子愣了半天,才道:「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好處,現在就看得見的好處,」小開赤裸裸的道:「沒有好處的事情,誰都不會幹的。」

    「可是,我給不了你什麼好處啊,」猴子為難的抓抓頭皮:「你看我,一窮二白,身無分文,我們是屬於修煉精神的生命體,對於物質本身就是無所求的。」

    小開指了指腳下的無魔領域,再指了指墨玉晶體:「弱水是好東西,我想要,這個墨玉,據說裡面可以存儲很多能量,我也想要,另外……那個『無所不渡』,是個好寶貝,你也給我得了。」

    猴子大為躊躇:「可是這些東西,都不屬於你們那個世界,如果我讓你帶出去,會出問題的。」

    「那我不管,」小開耍起無賴來:「你想要我滴血,你就得跟我交換,老想讓我們出白工,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猴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這才勉強點點頭:「無所不渡是艾爾莫拉家族的寶貝,必須要隨著坍塌的世界一起重生,這個我沒辦法,至於無墨領域和墨晶領域,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不過……只能給你一點點。」

    小開一拍手:「成交!」

    猴子歎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三個小小的透明瓶子,每個都只有指頭大小,道:「這是我自己煉的寶貝,叫做萬蘊瓶,可裝世間萬物,墨晶和弱水都是天地靈氣所鍾的本源能量,原本是人力無法移動的,你把它們裝到這瓶子裡,就能帶出去了。」

    小開笑嘻嘻的接過來,道:「怎麼用?」

    猴子道:「往三個瓶子裡各滴一滴血,這萬蘊瓶就認主了。」

    小開有點鬱悶了:「怎麼每次都是滴血啊?」

    「你真是不知好歹,」猴子憑空被剝削了幾樣寶貝,語氣也沒那麼溫柔了:「因為你是開啟者,你滴血才能有效果,換了是別人,想滴血還沒機會呢。」

    小開眼看猴子生氣,也不多嘴了,乖乖的刺破手指,往三個瓶子裡各滴了一滴血下去,就覺得瓶子內閃過一陣青煙,心中忽然一動,果然跟三個萬蘊瓶建立了玄奧的心靈感應。

    猴子舉起手指憑空一劃,那墨玉晶體頓時被劃出了拳頭大小的一塊,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小開心中默唸一聲」收」,墨晶頓時縮小了十多倍,」嗖」的從瓶口飛了進去,把瓶子裝得滿滿的。

    「不能多裝幾塊嗎?」小開道:「這也太少了吧。」

    「年輕人,你太貪心了,」猴子歎道:「這墨晶是天地靈氣所鍾的本源能量,是這個坍塌世界裡最高境界的存在之一,就這拳頭大小的一塊,已經不知道蘊含了多麼可怕的力量,我這萬蘊瓶若是用來裝普通物件,即便是萬米高峰也能裝進去兩三座,可是要裝這墨晶,卻最多也只能裝這麼多了。」

    「好吧好吧,」小開打開另一隻瓶子:「來點弱水吧。」

    猴子的神態頗有點躊躇,要知道,現在所處的這個高台,叫做」天地重開轉生台」,正是天地重開儀式最重要的一個步驟,這台上的每一塊墨晶,每一瓢弱水,都是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的,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有可能讓儀式出現偏差。

    本來這台上的一切都是絕對不允許改變的,可是嚴小開偏偏這時候起了貪念,猴子迫於無奈,只能滿足他的要求,至於到底會出現什麼後果,猴子也實在是搞不清楚。

    「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吧……」猴子咬著牙再度伸出手來,凌空一劃,將一大團弱水凝聚起來,灌入了萬蘊瓶中。

    「還有一個瓶子……」小開有點不好意思的把第三個瓶子遞過去,被猴子一巴掌拍了回來:「你不要貪得無厭,這瓶子本身也是寶物,大部分物質它都可以憑空收取的,你就留著吧。」

    「哦,那好,」小開厚顏無恥的笑了笑:「算我吃虧吧,認了。」

    等小開把瓶子收好,猴子總算可以進行儀式了。他一手抓住小開的胳膊,另一隻手放在小開心口處,喝一聲」吸!」,眾人就見小開臍下三寸處緩緩被抽出一道紅色的血霧,血霧凝聚成一道紅線,被猴子收入掌中。

    猴子手掌攤開,上面不多不少正好凝聚了三滴鮮血,正在手掌中滾來滾去,猴子手一翻,將那三滴鮮血灑落到弱水之中,肅然道:「天地重開儀式,現在開啟!」

    話一說完,弱水頓時彷彿被燒滾的開水一般,沸騰起來!

    一陣陣高熱從水池中升騰起來,眾人彷彿置身火爐一般,齊刷刷的後退了幾步,就聽猴子大喝道:「創世者,接受化形!」

    天妖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猴子對她道:「還不快跳進去!」

    眾人聽得大吃一驚,這時候的水溫少說也有數百度,若是天妖跳進去,恐怕當時就給煮熟了,更何況,這水池中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有熔金化骨之能的弱水。

    天妖雖然此刻已經無慾無求,可是要她主動跳進去,卻也很有難度,她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後一步,道:「我……我有些害怕。」

    猴子的眉頭驀的一跳:「關鍵時刻,你可不要壞了大事!」

    天妖一咬牙,轉頭對寧晴道:「你推我下去。」

    猴子一把抓住寧晴的手腕:「不可,天地重開儀式必須屬於自願才行,要做創世者,一定要自己跳下去,主動接受化形。」

    天妖長長的吸了口氣,沉聲道:「那好,我自己下去。」

    所謂」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難就難在這」主動」二字,天妖果然是心性堅韌之輩,她咬緊牙關,任憑額頭上大汗滾滾,卻一步一步往水邊走去。

    「喵嗚」,流氓貓叫了一聲,一下跳到了天妖懷裡,竟然是要跟她一起化形。

    猴子愣了一愣,忽然笑道:「也好,歷代的創世者都是孤獨的,到這一代,總算有個伴了。」

    眾人原本明知天妖必然有這一遭,可是此刻親眼所見,仍然覺得心中顫慄,一齊閉上了眼睛。

    就聽耳邊傳來」波」的一聲輕響,猴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道:「好,現在該是你們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眾人睜眼,眼前已經沒有天妖的蹤影,那池中的弱水卻翻騰得更加厲害了,寧晴道:「師傅她……她已經跳下去了嗎?」

    猴子點頭道:「不錯,她已經化形了,下一步,該輪到我了。」

    寧晴嚇了一跳:「你也要跳下去?」

    「當然,」猴子肅然道:「天地重開,萬物寂滅,等我把你們送出去後,我就要化形了,等你們下次進來,這裡將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你們今日所見的一切,都已經化為虛無了。」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無法親見,可是只要想一想天地重生的情景,都覺得心中洶湧澎湃,而這重生竟是自己親手造成的,那成就感更是大得難以言表。

    猴子兩手抬起,一道淡黃色的光幕頓時將眾人籠罩起來,他大喝一聲:「出去吧!」眾人就覺得耳邊風聲呼呼,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浸潤到波光之中一般蕩漾起來,便在這蕩漾之中,眾人彷彿看到弱水翻騰,墨晶飛舞,流氓兔正在大殿中藹然含笑,而」無所不渡」卻在半空中炸裂開來,地面的泥土與天上的艷陽以光速融合在一起,這一刻,當真是天地萬物盡歸虛無,就在這無數的景像當中,小開驀然聽到猴子驚怒異常的大叫一聲:「咦,這是怎麼回事?墨晶失控!天地錯位,天哪!」

    一陣眾人從來沒有聽過的奇異轟鳴剎那間灌滿了小開的耳朵,緊接著,小開只覺眼前一亮,已經脫離了滅世之門,站到了崑崙山下的樹林之中,他往邊上看,寧晴和輕虹站在旁邊,小黑正乖乖的趴在寧晴的懷裡,三人一獸,總算安然無恙。

    「剛剛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小開驚疑不定的問輕虹和寧晴。

    「沒有啊,」寧晴道:「你聽到什麼了嗎?」

    「我也沒聽到什麼。」輕虹道:「天地重開,肯定有很多動靜的,不用去管了。」

    小開拿起無字天書,發現第三頁上那」滅世之門」四個字都沒有了,無論怎麼翻也翻不開,估計裡面此刻正天翻地覆,短期內是別想打開了。

    「呀,我師姐找我,」輕虹忽然道:「她過來了。」

    小開早知道流雲水榭有些很古怪的聯絡方法,倒不覺得驚奇,往遠處看去,果然,才過了兩分鐘,就看到凝香乘著飛劍飛了過來。

    「小師妹,師傅有事找,跟我回去吧,」凝香看來很著急,都沒來得及跟小開打招呼就辟里啪啦的說了起來:「你是怎麼搞的,我已經在崑崙山腳下轉悠了號半天了,居然連門中的傳訊方式都找不到你。」

    輕虹當然不會把滅世之門的秘密說出去,反問道:「師姐,到底有什麼急事?師傅不是說要封山防備天妖嗎?」

    「唉,是有大事啊!」凝香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旁邊的小開和寧晴,立刻閉了嘴,拉著輕虹就走,道:「你過來,我跟你說。」

    「師姐,小開哥哥不是外人,」寧晴道:「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凝香瞪了她一眼:「要你過來你就過來,哪那麼多廢話。」

    輕虹歉意的看了小開一眼,這才跟著凝香遠遠的走開去。

    小開心中有些狐疑,本來流雲水榭內部的事情他也不想過問,不過想到自己剛剛才給她們幫了這麼大的忙,轉眼就被她們排斥在外,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他皺皺眉,原地坐了下來。

    「小開哥哥,我們回去吧,」寧晴道:「留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

    小開正要點頭,忽然覺得一陣微風吹來,那姐妹兩個正站在上風處,她們的聲音就若有若無的傳了過來,他側耳仔細聽聽,居然依稀聽到」天妖附體」、」峨眉山的女弟子」、」六派聯手」等字眼,小開洒然一笑,心想:「真沒勁,果然又是六派內部雞毛蒜皮的事情。」

    這個念頭剛一轉過去,忽然又一陣風吹過去,居然隱隱飄過來」池小竹」三個字,小開心裡頓時一驚,當下更小心的側過耳朵去,果不其然,又讓他聽到」誅妖大會」這樣的字眼。

    「怎麼回事?」小開本來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可池小竹卻是他的禁忌,既然事情牽涉到小竹,他就顧不得那麼多了,逕直走過去道:「小竹怎麼了?」

    「沒事,」凝香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門主,不好意思,我得帶師妹回去了。」

    小開皺皺眉,問輕虹:「小竹怎麼了?」

    輕虹看起來相當為難,道:「小開哥哥,我……我……我不能告訴你。」

    她雖然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是這話卻間接承認了事情與小竹有關,小開頓時大急,一把抓住輕虹的肩膀:「你告訴我,小竹到底怎麼了?」

    「喂喂喂,幹什麼呢,」凝香一把拍掉小開的手:「我師妹可是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哦,哪是你想碰就碰的。」

    「小開哥哥,你別問我了,」輕虹道:「既然師傅不讓我告訴你,那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你的。」

    「你不告訴我沒關係,」小開道:「我跟著你們走。」

    他一揚手,把萬年玄鐵之精扔到空中,腳已經踏了上去:「你也知道,我飛行的速度,比你快得多了,你別想扔下我。」

    寧晴在看到這邊起了衝突,一揚手居然也拋出一把飛劍來,腳尖點地,輕巧的跳了上去:「小開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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