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瞇縫著雙眼,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很不適應!她只她與龍啟磊都是在一架輜重車的夾層裡度過的。每天只有夜晚的時候才能出來透透氣。耶律瑾與柳輕舞都不知所蹤,只有一個車伕看管著他們,給他們食水。龍啟磊甚至偷偷的問過朱顏是不是可以趁機逃跑,朱顏只是默默的搖頭——她明白這個孩子的困惑與不解,但是她無法解釋清楚。
天很藍,也很清澈!但是朱顏顧不上去欣賞周圍的景色,她剛剛站穩,就急忙的懇求道:「拜託你,有沒有大夫,他病的很厲害!」
連日來不停的趕路,再加上驚慌與害怕,饒是龍啟磊比一般孩子膽氣壯,終究還是個六歲不到的小孩,這兩天又悶在車廂夾層裡,從昨天夜裡起就已經開始高燒了!這會兒也只能勉強的靠在馬車的車輪上,精神萎頓,連耳根也是紅通通的。
然而那車伕神情異常淡漠,只是瞥了一眼龍啟磊,連句話也沒說,就忙著去將車上的東西往下搬。
朱顏心急如焚,回望四周,空曠無人,大片大片的蘆葦有半人多高,遠遠的看見前方是一片開闊的水域,想必就是那個著名的銀月湖了。她心裡明白這裡應該就是鐵鷹國的大營所在,然而卻看不見一個士兵經過。只是眼下只有一個裝聾作啞的車伕,她自己雖略通醫理,但這裡缺醫少藥的,叫她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朱顏只能將龍啟磊在地上躺平,又將自己地外袍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
他臉上很燙。這會兒連眼睛也睜不開了,嘴唇也燒裂了開來。即使沒有藥,他也必須喝水!朱顏朝著那車伕喊:「大叔,有水嗎?他得喝水……」
這次倒是有了反應,那車伕回頭瞧了朱顏一眼,從腰間摘了個水囊扔給她。朱顏欣喜地撿起水囊,打開一看。卻發現裡面半滴水也沒有。她氣得跺腳,卻見那車伕伸手朝前方一指,朱顏頓時被生生噎住,是了,那銀月湖裡可不有的是水麼?
然而她若去取水,把龍啟磊一個人留下。會不會出事?轉念一想反倒覺得自己好笑起來,耶律瑾敢將她二人丟給一個車伕,自然有法子將一切牢牢掌控在手裡,何況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真遇上危險,又有什麼用?
朱顏再次朝不遠處那個忙碌的身影望了一眼,心一橫,便持了水囊向湖邊跑去。這湖看起來近在眼前,真的要跑過去才會發現還是很有一段路的。等她跑到水邊,已是氣喘吁吁。
此時正值春夏交際。水位很低。朱顏若想取水,就必須先趟過一段淤泥塘。才能夠著水面。無奈之下。她只得捋起褲管——還好自己一直身著男裝,若是穿裙只怕會更麻煩。
淤泥又冷又滑。朱顏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沒曾想還是不留神打了個趔趄,她只等著自己仰面摔在淤泥裡了,誰知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充滿雄性氣息的懷抱裡!
「姑娘,你喜歡穿著鞋子在泥塘裡走地麼?」摟著她的男人生了一對細長的丹鳳眼,挺鼻薄唇,看起來十分俊朗,只是他神情促狹,說話時更露出兩排整齊好看的牙齒。
朱顏又羞又窘,想要掙脫那男人的懷抱,怎奈雙腳深陷在泥裡,這男人說的沒錯,她穿了鞋子走泥塘根本就是失策!她心裡雖急,卻不敢動彈,只怕那雙鞋子已經陷在了泥裡,她雖不是拘謹之人,但若在這陌生男人面前露出雙足,也實在是不妥。她既不能叫他放手,也不能一直任他這麼抱著,一時間進退不得。
「呵呵……」那男子喉頭輕顫,發出
沉悅耳地笑聲,彷彿是看透了朱顏的心思一般,手下便抱著朱顏騰空而起,不一會兒,朱顏就又站在了岸邊。
「你……可是我要去取水!」橫豎已是赤腳了,朱顏也就不去管那許多,只想著龍啟磊還急等著水喝。
「我去幫你取水就是!」那人一把拿過朱顏手中的水囊,足尖輕點,如一隻大雁凌空躍起,之間他不過就是在泥塘當中踏了一步,便已經到了水邊。
朱顏遠遠的望著他蹲在那裡汲水,心中驚疑不定,正凝神間,身邊忽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不錯啊,才多大功夫,就有人英雄救美了!」
說話之人身著暗紫色雲紋錦袍,一頭長髮用銀冠束起,竟然是幾日未見得耶律瑾!他難得作此男裝打扮,少了幾分陰柔,卻更添了瀟灑貴氣。此刻他收起了往日慵懶不羈的神情,紫眸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連朱顏都禁不住看的怔住了。
朱顏還沒來得及答話,先前那男子已經取完了水,起落間已經到了兩人面前。他見多了個耶律瑾,居然也是面不改色,仍舊帶著好看的笑容,卻是單膝跪地行禮道:「屬下見過三殿下!」
耶律瑾冷哼一聲,「騰蛟,你來的倒是快,怎麼也不先打個招呼?」
「屬下奉了二殿下之命,到新余鎮接應三殿下一行,然而卻只見到了魅殺……」騰蛟不慌不忙地解釋著,「屬下擔心會出事,又急急地向北趕,剛到這裡就見著這位姑娘要取水……」說著又將手中鼓鼓囊囊的水囊朝耶律瑾晃了一下。
耶律瑾正欲開口,卻不想身邊朱顏突然站出來,一把奪過水囊就往回走,「兩位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然而她還沒走出兩步,就感覺腳底心一陣生疼,知道是腳心被沙土地劃破了,但她心裡著急,只是略停了停,就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忽地眼前人影一閃,抬頭一看卻還是耶律瑾,朱顏氣惱地皺眉,這些人武功好就是用來神出鬼沒的嚇人地麼?
「這麼急著做什麼去?」耶律瑾只覺得心裡慍怒,他原本計劃自己先去陳朝大營查探,由柳輕舞去絆住騰蛟,自己暗中再安排心腹將朱顏和龍啟磊送至自己的營帳。而當他聽說騰蛟壓根兒就沒理會柳輕舞,便立刻放下原定的計劃,一路往北銜尾追來。沒曾想還是讓騰蛟看到了朱顏,看他倆都是滿身泥濘的樣子,只怕還有了什麼別的接觸,心裡頓時沒來由的懊惱萬分。
「你別攔著,磊兒病了!」朱顏伸手就想將耶律瑾拽開,誰知卻被耶律瑾一下子打橫抱了起來,「喂,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就被兩個男人抱來抱去的!
耶律瑾嘴角微揚,只丟了一句「你給我滾回二哥那裡!」便帶著朱顏回到馬車旁。
「你看,他燒得很嚴重!」朱顏將水餵進龍啟磊的嘴裡,這孩子已經有些昏迷了,只是本能的在喝水,連眼睛都睜不開。
朱顏見他額頭燙得嚇人,略一思忖,便用力撕下一塊衣擺,用水浸濕了敷在他臉上。
「回我的營帳吧,」耶律瑾皺著眉頭,「再燒下去,可就沒什麼用了!」
朱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忽的又想起什麼來,忙拉住耶律瑾,「能不能別去軍營?找個別的地方,我知道他其實是質子,但是,別那麼明顯……」
耶律瑾眼神複雜莫名,略頓了一頓才道:「我的營帳,別人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