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的大軍終於開拔!龍承霄在朱雀門前親自為三軍壯袍,金樽醇酒,他舉杯向天時,六萬名將士同時跪伏在地,山呼萬歲,那樣的浩大的聲勢,讓他低迷了很久的心也禁不住無限的膨脹起來,當金色的晨曦照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再一次的確定,這天下,是屬於他龍承霄的!
龍承霄當然志得意滿!就在這三天內,他終於拔除了心裡一直存在的毒瘤!前日在朝上,他當庭頒布敕書,列端王罪狀共二十二條,皆不可恕,即下旨將端王府闔府老幼打入天牢,召三部共審。滿朝文武聞召正各自驚惶,誰知龍承霄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廂睿親王已將端王本人提上堂來,竟已是枷鎖上身,儼然重犯模樣。散朝後方知,原來子夜時分,皇帝已經派人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入端王府,將所有人盡數拿了,滿府上下也被抄了個乾乾淨淨!
然而前日子夜,隸屬御前的三支羽林軍都未曾動彈,也沒有接到任何消息,可見突襲端王府的人馬另有其人。有聰明的想到是睿王子墨的人手,但事關機密,也就只敢心裡暗忖,嘴上則是人人噤若寒蟬。
子墨身著銀色盔甲,外罩一件玄色披風,將他平日人前顯露的溫文之氣盡數掩蓋了去,眼光鋒利無匹,僅僅是在三軍面前縱馬行過,便已讓所有人都臣服於他天生的凜冽和威嚴。
軍中有服役多年的老將,十餘年前曾見過子墨領兵地。遙想起當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皇子,鮮衣怒馬。馳騁敵陣如入無人之境,再觀眼前統帥地瀟灑身影,英姿勃發比之當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不是唏噓感慨不已!
大軍迤邐而行,子墨一馬當先,雖對左右安排調度皆指揮自如,然而一顆心卻始終吊在了皇宮裡。對於蕭見離的能力,他完全沒有懷疑,一切也都安排準備的很妥帖,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到心神不寧!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假扮做端王府潛伏在皇宮中的人臨死反撲。要刺殺簡若惜,更縱火燒宮,朱顏則趁亂出宮,這樣當一切灰飛煙滅時,再也無人能夠辨認出那死去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了。何況龍承霄一向與簡若惜不睦,端親王府既然已經覆滅,那麼簡若惜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因而這計劃雖然龐大且囂張,卻是萬無一失地好計!
到時候他再派人假扮朱顏進京,有蕭見離在,龍承霄很難有機會去接近她。這件事。他甚至安排了人悄悄只會了殷太后,想必她也會出來干涉!等到龍承霄發現事情有詐。朱顏早已脫離的危險。而他又掌握了六萬北路軍在手!更何況此事不就不上檯面,龍承霄再怎麼怒氣衝天。又能奈他何?
時過午夜,子墨走出中軍帳,仰頭看天,只見夜色低沉,正為行事最好的掩護。他有意放慢了行軍的速度,這樣可以便於他盡快收到蕭見離的傳書!
此番若是順利救出朱顏,則他心頭之患便能夠放下一半,之後與鐵鷹國還有一場硬仗!在對敵一事的態度上,他與龍承霄殊無二志,甚至在他看來,龍承霄將兵力分給他與殷佑然,本身便是個錯誤地決定,戰場上兩帥並立,互相制肘,實為致命的缺陷!對於殷佑然,他雖未深交,但也相信其人的忠誠,偏偏龍承霄自己不敢相信他,如換作他是殷佑然,必定寒心不已!
子墨厲眼忽的瞇了起來,週身倏然散發出凜冽殺意,就見天邊一個黑點,由遠及近的向軍營這邊直衝了過來,速度快愈驚鴻。
那是蕭見離的鷂鷹!當時他二人說好是用軍中信鴿傳遞消息以避人耳目,此刻來的卻是驚濤閣專用的鷂鷹!莫非計劃生變?
子墨只覺心跳如鼓,不等那鷂鷹飛到近前,已是一躍而起,身形如閃電般劃過半空,再落地時手中已多了一個小竹筒,那只鷂鷹則安然的落在了他的肩頭。他顧不得其他,立刻回到帳內,展開信箋。
信上不過寥寥數語,卻是字字重若千鈞!
蕭見離命人扮成端王府死士入宮行刺,縱火凝華宮,將朱顏換出宮外,又用假死屍代替了簡若惜遇難,一切皆按照計劃行事。然而就當蕭見離攜了人準備翻越宮牆時,那「朱顏」竟忽地亮出匕
蕭見離肋下疾刺,所幸他功力非凡,察覺有詐便一掌擊飛,等定下心神再看,已是嚥了藏在牙齒裡地毒藥自盡身亡了!這個「朱顏」,竟是別人假扮的!蕭見離大駭之下,將其屍首運至宮外,同時使鷂鷹通報子墨!!
子墨看完信上內容,方覺背後冷汗涔涔,敵人這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實在是玩地精妙無比。他們籌謀了多日,卻還是被別人佔了先機!
朱顏究竟在哪裡?龍承霄與耶律瑾都有可能是幕後之人!但不管是他們中地誰,眼下這六萬北路軍,才是他最重要的砝碼!
子墨立刻命令官傳令三軍,雞鳴即起,全速向幽雲邊境推進。
將給蕭見離地回信封入竹筒讓鷂鷹送走後,子墨才忽的想起,如若朱顏落在龍承霄或者耶律瑾任何一方手中,並用她來要挾自己的話,他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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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面對耶律瑾的如實相告,只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即便她現在知道了子墨和蕭見離救出的其實是個冒牌貨,即便朱顏在皇宮的一切痕跡仍舊會被完美的抹去——那又有什麼用?
真是陰差陽錯,她到頭來,竟然還是落到了耶律瑾的手裡!自己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女子,居然會成了幾方爭奪的香餑餑!真叫她越想越覺得荒誕不經。
「大皇子!」見耶律瑾與柳輕舞離開房間,朱顏忍住再次歎氣的衝動,歉然道:「我……其實不是簡貴妃。」這話出口連她自己也覺得無力。這孩子看到自己竭力維護的「母妃」竟然是個陌生人,不知道會遭受多大的打擊!整件事情裡最無辜的,只怕就是他了!而龍啟磊作為大陳眼下唯一的皇肆,居然落到了敵國皇子的手中,那仗還怎麼打?
龍啟磊坐在榻邊的椅子上,怔怔的緩不過神兒來。這三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年齡所能負荷的重量。
他那日送走殷震霆與白鋒寒,正喜孜孜的想回來稟告朱顏,他遵照她教的法子,已經和兩名伴讀成了好朋友。誰知跑進從前院一路進來都是靜悄悄的無人照應,他只當宮女太監們都躲懶去了,乾脆也躡手躡腳的走到寢殿,卻震驚的看到朱顏昏倒在地上,而柳婕妤站在她的身邊,旁邊另一名陌生宮女正在將外袍脫下!
龍啟磊當時只想著有人要害朱顏,便不顧自己年小力薄衝了進去,被柳輕舞輕輕一拂徑直撞到了梳妝台上,臉上登時就掛了彩,後來又被那宮女提了起來,跟著他便不能說話也無法動彈了。三天來他一直被柳輕舞看管著,心裡雖然怕的要命,卻也隱隱覺的自己所為也算是英雄行徑,直到朱顏臉上的面具被揭去後,他才赫然發現,眼前的女子雖說身形未變,卻儼然是個陌生人!
朱顏望著龍啟磊蒼白的小臉,只覺得自己當初將他要過來的決定真的是錯誤透頂!她為了報仇,已經害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現在難道又要再添一筆血債不成!
「你……你究竟是誰?」龍啟磊鼓足了勇氣,終於問出了口。
然而朱顏卻依舊被問的張口結舌,她是誰?她就算報出名字,這孩子又能明白些什麼?
「我叫朱顏……」她眉頭緊蹙,沒想到竟會因為一個孩子而變得侷促不安。
「是你一直住在凝華宮的麼?」
朱顏無奈的點了點頭。
龍啟磊像大人一般點了點頭,又似乎很緊張的問道:「那麼,春祭那天護著我的,是不是你?」
他居然還一直記著春祭那天的事!朱顏心裡吃驚,卻仍舊給予他肯定的答案。
「那您還是兒臣的母妃吧?」龍啟磊臉上突然露出放鬆的表情,像是終於認定了什麼而如釋重負。
朱顏愣了半響,才低聲歎道:「別那樣叫我了,以後也別自稱『兒臣』,你可以叫我『姑姑』,我叫你『磊兒』,可好?」「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