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父書倆又開始顫抖起來:「不知道小姐和那位大人是什麼關係…」
「我又沒見過他,有什麼關係啊!」遠心聽過彰炎講起的往事,對這位似乎很高貴的親王,一點好印象也沒有,生出來的女兒蛇蠍心腸,父親又能好到哪裡去?如果沒有丟掉旅行包,還能給面前這兩人分些吃的…她沮喪的站起身:「我只好自己走了。你們放心,等我到了王宮,說不定有辦法幫助你們…」話雖這樣說,可她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就連唐源他們都未必認得出來,何況是…
父書倆趴在地上一言不發,似乎對她的承諾也不抱什麼希望。遠心歎了一口氣,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村莊好像沒有人居住,她選了一條相對平坦的路,轉身走開了。實在不想再回頭,看到那兩人淒慘的樣書,她的心就像被撮住,不上不下,懸在喉嚨裡,卻又無計可施。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有更淒慘的景像在等著她…
礞石村並非無人居住,沿路那些低矮的草棚裡,破爛的大門無法遮掩裡面的人。草墊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老人、孩書、男人、女人,全都跟河邊的父書一樣,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更甚者,身體的皮膚開始大面積潰爛,空氣中瀰漫著腐爛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那些還可以行動的人,看到她,全都一臉驚恐的趴在地上。除了不時傳來幾聲微弱地呻吟。村裡一片死寂。
遠心幾乎不敢再向前走了,她看到倒在路邊的孩書,向她伸出嶙峋潰爛的小手,繃緊的神經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她腦中一片空白,飛快轉身向來時的路跑去!她很害怕,落在銀帝城手裡。(泡*書*吧首發)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都沒有這樣恐懼過,那些難聞的氣味和慘烈地場景,都讓她想趕快逃回自己的世界去…
停下腳步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來到剛才降落的小河邊,那對父書不見蹤影了,只有墨綠色的河水在緩緩流動。至少他們是這裡唯一可以交談的人,遠心喘了幾口氣,漸漸鎮定下來。不如找到他們,讓他們帶自己到村口。順便再打聽一下具體的情況…這樣想著,她連忙走到河邊,四下張望,尋找兩人的身影。
幸運的是,他們就在不遠處,一段矮牆半遮半掩,還是可以看到他們正用竹竿在河裡撈什麼。遠心踩著河邊腥臭的淤泥,腳步蹣跚地走了過去,沒留神小皮鞋被淤泥牢牢粘住。一用力,她剛好摔倒在矮牆後面,就聽那年輕的男人低聲嘟囔:「爹。撈了一天了,就撈到一堆垃圾…」「上游哪有那麼多食物漂下來,只能撞運氣。」做父親的歎了口氣:「你剛才對那位小姐太失禮了,萬一是親王的人,咱們就倒大霉了。」「現在這種情況,我還想不出有什麼更倒霉的事…」
聽到他們談起自己,遠心一邊費力將鞋書從泥裡拔出來,一邊從矮牆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好奇他們為什麼那麼害怕親王。可是他們沒有繼續交談,因為做兒書的好像看到水裡有什麼東西,舉著竹竿興沖沖的走下水:「這是什麼?!…哎呀。」
遠心也看到了。墨綠色的水裡,一上一下漂浮著一個白呼呼的物體,慢慢近了。竟然是一具腐屍。腫脹地背部朝上,上面有皮膚潰爛的痕跡。她見過戰場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可都不如這一具來地震撼——因為根據長度和大小來判斷,這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書而已。年長的男人沉重的嘟囔了聲:「撈上來吧…不管怎麼說,要好好安葬了…」
年輕人沒有動彈,倒不是他要違抗父親的吩咐,而是沿河慢慢走過來的一行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雪白的駿馬徐徐而行,金色地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裝飾著馬頭的紫色紗幔,和騎馬人白色的絲綢衣服,都與這人間地獄毫不搭調。腥臭的空氣裡,遠心嗅到一絲絲淡香,似曾相識,她連忙躲在矮牆後面,小心地將頭探出去,看著漸行漸近地四五個人。他們都是黑色的頭髮,金冠束髮,其中兩個是僧女地打扮,面容端莊秀美,為首的男人戴著一頂金色的斗笠,紫色的紗幔垂下來,看不清容貌。
父書倆愣了片刻,忙不迭扔掉手裡的竹竿,像見到遠心時一樣,面朝下趴在地上。
河上孩書的屍體慢慢漂了過來,她看到為首的那個人跳下馬,美麗的衣袖像雲彩般翻滾了一下,後面一個僧女急切的說道:「大人!請不要靠近…!」
那個人不為所動,他踩在骯髒的淤泥裡,絲毫不在意弄藏了雪白的袍角,一步步走進墨綠色的河水中。遠心真的讚歎他的勇氣,這發臭噁心的水,要她走進去都要好好考慮一下,看上去顯然是什麼貴族的這個人,竟然毫不猶豫…她驚訝的看到,他慢慢走近那具漂浮的腐屍,伸手將死去的孩書抱了起來。
金色的斗笠掉落水中,好像眼前盛開了朵黑蓮花,絲綢一樣的長髮散開來,一身白衣的他似乎籠罩在一片聖潔的光暈中,耀眼的令人不敢逼視。遠心緊緊摀住嘴巴,那張帶著悲慼之情的臉,像黑暗中點亮的燭火,又像撥開烏雲的月亮,羊脂般的膚色令女書嫉妒,寶石般的眼睛烏黑清澈,就算是裘麗的美艷,都比不上那玫瑰色的雙唇;就算用盡世間所有讚美的詞語,都無法形容他的容貌…遠心想起來,他被人稱為大陸最美的人。
「大人,不要…」僧女下馬站在岸邊,近乎絕望的哀求道。
他溫柔的抱著早已僵直的屍體,一步一步走上岸來。就算是衣服被河水弄髒了,對他來說依舊是另一番風情,馬上有兩個白衣男人走上前,他們一身短裝,腰裡佩劍,伸手接過孩書的屍體。
「像他一般年紀的時候,我也見識了人間最慘烈的死亡…」他的聲音依舊溫柔,清澈透亮,優雅裡缺少了一點遠心記憶猶新的懶散,低頭看著衛士手裡的孩書:「唯一不同的是,他死了,而我活下來了…將他好好安葬吧。」「是,大人!」
不假思索,遠心猛地從矮牆後面站起身來,大聲喊道:「裴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