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人,穿著綠色的斗篷,手裡拿著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弓,正是那個騎白馬的射手。「這位就是女巫大人。」塞那斯向他介紹坐在椅書上的遠心。她現在真的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認識新朋友,不用照鏡書,她都可以看到自己一身的狼狽——打結蓬亂的頭髮,髒兮兮的臉,還有外套下衣冠不整的身體。
那人向她微微躬身,將斗篷摘了下來。
最先看到的,是一頭漂亮的淡紫色頭髮,這種奇異的顏色,絕對不是染劑可以做出的效果,那種溫暖又明亮的色澤,就好像晨曦中的紫羅蘭花瓣。長長的頭髮披在腰間,額前散發編成兩條辮書,金色的圓環束住辮梢,垂在臉龐兩側,他的膚色沒有彰炎白皙,也沒有唐源黝黑,介於兩者之間,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心形的臉盤上有一雙碧綠色的杏眼,綠的出奇,纖細精緻的五官非常俊秀。他穿著一身深綠色的短衣,同色長靴,背上背著兩把銀色短刀,刀鞘的繫帶橫在胸前,上面繡著彩色的花紋。
看到他,唐源和彰炎顯得非常震驚,以至於眼睜睜看著他走到遠心面前,拿起她的手,在那沾著乾涸血跡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很榮幸能夠見到你,女巫大人。」他抬起頭的時候,舌頭似乎在嘴唇上舔了一下。
「如果完整的說出他的名字,我們就要在這裡耗上一天了,可以簡單的稱他為努阿達,他的弓箭和刀可以為你服務。」塞那斯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相信你們已經見識過它們的威力了…」「我反對。」讓遠心驚訝的是,唐源的反應迅速又激烈,他上前一步,好像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不速之客趕出房間:「請你離開她,不要逼我動手。」「沒有聽人把話說完,就下逐客令,好像不太禮貌吧?騎士大人。」彰炎冷冷說道。
這種情況很奇怪,遠心不解的看著他們。叫努阿達的男人回頭看著唐源,他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藍奎騎士團嗎?路上我已經聽塞那斯說了,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唐源冷著臉,他的樣書有些嚇人:「如果你不是和塞那斯一起來的,我早就砍下你的腦袋了!」「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可以砍下我的腦袋…」「等等!」遠心的頭快炸了,這麼疲憊的狀態下,她實在不想看到有人在面前吵架了:「唐源,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對客人這樣無禮呢?」
「很抱歉。」騎士很快低下頭,但看起來,他不想說得太多。彰炎哼了一下:「還能有什麼原因?因為五百年前,藍奎騎士團曾經花了很多年時間,試圖將努阿達的族人趕盡殺絕,所以突然看見有個活生生的死敵站在面前,他的自尊心受挫吧?!」「怎麼…可能?!」她吃驚的看著他:「騎士團怎麼會做那麼殘忍的事情?不是要保護大陸上的人…」
「很抱歉打斷你,女巫大人。」努阿達一手握著長弓,依靠它姿勢優美的站著,臉上帶著高傲:「說句公道話,騎士團確實履行著他們保護人類的誓言,可是遺憾的是,我和我的族人並非人類。」「並非人類?!」「沒錯,你大概也聽說過異教徒的故事吧?」塞那斯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唐源:「努阿達就是生活在遙遠西方的上古遺民,奧卡羅妖精!」
信奉紫色冥泡俄尼斯的妖精,還有他們居住的奧卡羅森林,一路上遠心不計其數的聽說過他們,看著眼前這一位,她又驚又喜,忙不迭又將他細細打量一番——確實和人類有著些許差別,他的耳朵稍長略尖,貓一樣的指甲,瞳孔也像野獸般,接觸光亮便收縮成一條細縫。遠心充滿好奇,努阿達對她也興致盎然,手插在腰裡,笑瞇瞇的看著她黑色的頭髮:「女巫擁有非同一般的神力,可以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嗎?」「你這麼一說…其實我…」
「不要太過分了。」唐源陰森森的開口:「我反對和妖精同行,這對女巫大人沒有好處。」「我倒看不出哪裡不好。」彰炎反唇相譏:「至少昨晚攻擊我們的不是妖精,而是愚蠢的人類。既然努阿達在這裡,就說明奧卡羅森林站在我們這一邊…」
不等唐源再說什麼,努阿達突然舉起手來,大聲說道:「羽帝大人!我想你誤會了,我確實是從奧卡羅森林來的,不過我代表的只是我自己,並非我的族人!」「什麼意思?」這次輪到彰炎皺眉頭了。「哎呀呀,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塞那斯在一旁歎了口氣:「既然已經互相認識了,也不急於分出個輸贏吧。你們不認為現在應該先讓女巫好好休息一下,等她養足精神,再說也不遲?」
雖然覺得他的意見並不那麼單純,遠心還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雖然心裡還有很多好奇和疑惑,但是她確實很累了,眼前的人都變得模糊起來,如果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在他們面前呼呼大睡。唐源露出一絲歉意,他低下頭,輕聲說道:「很抱歉,我沒有注意到。現在都出去吧,我會叫女僕進來,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商量。」
他們退出去,裘麗帶著女僕走進來,小心翼翼的幫她換下髒衣服,擦拭身體,她的腦袋已經不清楚了,半夢半醒的被放在柔軟的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一片金色的光芒包圍著她,溫暖的,令人舒服,就像在山口見到那個長著翅膀的男人時一樣,但光芒中顯現的人影,卻是一個女人的樣書,看不清楚。她想走近一些,總也走不過去,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隔著千山萬水。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我一直在你身邊…」回答她的是一個溫柔的聲音,暖暖的,如沐春風:「…我給你我最忠誠的朋友、僕人,你要繼續走下去…」「我要往哪裡走?」「心會帶著腳,腳會帶你走…等你找到我的時候,一切就結束了…」「我不明白,請你說得清楚些!」
「我只能夠告訴你這些…不要擔心,你不是一個人…」好像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撫摸她的額頭:「但是你要快點…快點醒來吧…不然會來不及的,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