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難道是天精大暴動?」空空玄一個觔斗翻頂,伸長脖子,東張西望。
「別管那麼多了,反正不是好事!」我見勢不妙,立刻尋找退路。無論阿修羅島生了什麼,都不是我們能應付的。萬一碰上凶殘強悍的天精,小命也會白白斷送。
貓腰低頭,我溜進右邊的草叢,撥開草桿,小心翼翼地向外窺視。附近只有這片地帶顯得安寧些,濃密的野草高過人頭,粗如兒臂,顏色綠得藍。肩肘擦過毛糙的干時,細小的絨毛紛紛揚揚地灑落。
空空玄隨手拍落粘在身上的草絨,指著天空道:「你看那些赤紅色的光柱,和先前射傷風雷犼的一模一樣!」
伴隨著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霹靂,上空殷紅如血,赤柱吞吐激射,隱隱有向這裡靠攏的趨勢。
「我們要有麻煩了。」我略一沉吟,拉開髻,把長散成亂蓬蓬的稻草窟,除去鞋襪、扯掉衣褲放進芥子袋,渾身上下脫了個精光光。
「你幹什麼?」空空玄瞠目結舌,「這難道是魅舞的最高境界——脫衣舞?」
「臨時客串一下天精。」我抓起大把野草,擠出汁水在肌膚上胡亂塗抹,又扯起幾束茂密的草葉圍在腰間,把自己裝扮得像一個野人。
我正想再修飾一番,前方的颶風已經挾騰騰煙霧衝來,旋轉的風柱嗚咽作響,幾乎緊緊貼著地面。灰濛濛的颶風內,不時傳來一陣陣歇斯底里的狂笑。隨著高扭動地風勢,沿途的樹木、石塊被連根拔起。捲入颶風,又化作粉末四散飛揚開。
「糟了!」我心叫不好。颶風逼近,這片草叢勢必會被捲起,暴露我們的行藏。
「轟」,在十丈開外,颶風像長了眼睛般猛然一拐。扭曲成一個誇張的拱形弧度,繞過草叢,衝入前方的密林。餘風波及,草叢劇烈搖顫。細密的草絨撲散了我們滿身。
「咦?」空空玄抓了抓脖子,奇道:「這風來得古怪,怎麼像是特意避開了我們?」
我微微一愣,沒過多久,林中響起淒厲地吼叫,此起彼伏。
不絕於耳。塵土漫天飛揚,粗壯的林木東倒西歪。不時有鮮血、殘骸濺出林子。
「轟!」颶風破林衝出,在半空飛盤旋。一個碩大的腦袋從颶風內鑽了出來,不停地晃悠。腦門高高凸起,猶如一個肉球,雙目狹長似線。張大的闊嘴裡滴淌下一串串鮮血,嵌在牙縫裡地半截血肉兀自蠕動不已。
「天精!」我下意識地伏低身子,心中暗暗稱奇。這個天精沒手沒腳,軀體赫然是颶風的形狀。光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很不好惹。
風力漸漸放緩,颶風天精緊緊盯著蹄聲響起的方向,像粗壯的蟒蛇慢慢扭動著身軀。
「砰砰砰砰」,大地抖動,裂開一道道溝壑。幾千個奇形怪狀的天精急奔來。他們上身赤裸,塗滿油彩,下半身猶如一條色彩斑斕地蜈蚣,腹部生有百來條肌肉虯結的粗腿,足如牛蹄,漆黑似墨,踏在地上隆隆作響,彷彿千百個戰鼓同時擂動,聲勢驚人。
為地天精長嘶一聲,百腿揮動,猛地在盤旋的颶風前停住,如臨大敵般吼道:「天支風?」舉臂一招,其餘的天精紛紛散開,圍住了颶風天精。
「呼呼,天足族長?」被稱作天支風的颶風天精搖晃著大腦袋,混濁的聲音猶如拉風箱一般:「呼呼,想不到你們整個部族都出動了。」
天足族長哼道:「何止是我們?毒果族、背刃族、掘地族哪一個不是傾巢出動?」指了指空中交織地紅芒,「別說我們這一層的天精,就連上面的都趕來湊熱鬧了。」
「呼呼,毒果族可以排除在外了。」天支風舔了舔大嘴,「他們剛進了我地肚子,味道還不錯,就是血鹹了點。呼呼,希望你們的血肉能讓我滿意。」
「等一等!」天足族長面色一變,倒退數步:「你我同屬第十五層,何必急著自相殘殺?不如先聯手對付上面來的那幾個傢伙,再做計較?反正那件東西還沒有出世。」
第十五層?我不由苦笑,我們的運氣還真夠糟的,竟然進入了阿修羅島的高層,可想而知這裡的天精有多厲害。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在搶奪一件什麼寶物。
「高層天精的寶貝一定非同小可,這下我們了。」空空玄眉花眼笑,粘在身上的草絨似乎讓他奇癢難當,不停地抓耳撓腮。
天支風咧嘴獰笑:「呼呼,好。你有什麼打算,不妨說來聽聽。」
天足族長鬆了一口氣,道:「能和大名鼎鼎的天支風合作,是我們部族的榮幸。據我們的消息,那件東西的出世地
在附近。我們最好分頭&#
對方說得入神,天支風卻突然轉身,風柱倒撲,將身後幾十個天精捲入,碾得粉身碎骨。沒等天足族長反應過來,颶風又旋轉成一根呼嘯的尖錐,刺入天精群中,一口氣刺穿了近百個天精的胸腹,猛然暴漲。風浪炸開,「啪嗒啪嗒」,天精血肉激濺,殘肢斷骸亂飛。
「天支風,你竟然偷下毒手,好不要臉!」天足族長氣得七竅生煙,百腿人立而起,迎向趁勢衝來的天支風。
「呼呼,是你自己笨!我可從沒答應過和你合作。」天支風狡詐地一笑,身軀一扭一轉,巧妙繞開了天足族長,撲入猝不及防的天精中。颶風像張開的布袋,一口氣吸入百來個天精,再橫向一滾,化成巨大的滾筒,瞬間碾死了幾十個天精。
天足族長憤怒咆哮。高高躍起,閃電般掠至天支風跟前,最前面的兩條腿穿過颶風,猛地蹬出。「砰砰」,天支風的大腦袋被踢中,遠遠飛了出去。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我倒抽一口涼氣,天足族長兩腿踢出地時候,整個空間彷彿都塌陷下來。不但颶風被破開兩個洞。
連空氣也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紋。這不是什麼功法奇術,而是絕對的天賦力量,強大得可以勝媲人、妖法術的肉體力量。如果把人、妖比作一條爬蟲,那麼通過術法的修煉,人、妖可以不斷進化成蝶、鳥,突破原有的局限。而天精一出生。就已經是飛翔在空中地鷹了。
天精們紛紛跑向天支風,耀武揚威似地踏足歡呼。「小心!」天足族長聲色俱厲地大喊。
「呼呼。晚了!」僵臥在地的天支風猛然竄起,颶風凝聚成一片薄薄的銳利風刃,凌厲橫斬。血水泉湧噴射,無數條粗腿被風刃切斷,天精們痛得滿地打滾。亂成一團。
「這個叫天支風的天精好厲害!」空空玄咂舌道,用力抓了抓後背,小聲咕噥。「怎麼那麼癢?」
「豈只厲害?」我覺得這個天精遠比其他天精有心計,是個陰險難纏地傢伙。
暴怒的天足族長瘋狂撲向天支風,百來條腿車馬燈一般踢出,綿密的腿影過處,氣流被硬生生截斷,空間塌陷出一個個凹洞。而天支風就是不和他正面交戰,仗著旋風似的高滿場飛捲,避強擊弱,逐一追殺對方的族人。
「啊呀,癢得我受不了啦!」空空玄小臉脹得通紅,雙手使勁抓遍全身,忙得不可開交。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儘管雙方廝殺得熱火朝天,但至始至終,都遠離這片草叢地帶,如避蛇蠍。
空空玄越抓越癢,心急火燎,索性撕開衣衫。他渾身被抓出了通紅的血印,纖細地血管暴起,白皙的肌膚下凸起一顆顆米粒狀地暗綠色物體,鼓囊囊的猶如活物,急促跳動,彷彿要從肉裡鑽出來。
「難道是這些草絨在作怪?」我心中一動,因為有息壤護體,所以我才倖免於難?
「癢死我啦!癢死我啦!」空空玄瘋般地抓撓,上竄下跳,不時掏出大把的丹丸、藥草抹全身。他這麼一鬧,我們行蹤立刻暴露。面對四周廝殺不休的天精,我一時進退兩難。
好在這些天精也沒功夫理我們,激戰中,天支風化作風刃,呼嘯斬向天足族長。後者不避不退,肩膀被斬傷濺血的同一刻,抓住機會,兩條最為強壯矯健地後腿倏然蹬出,猛地合攏,死死夾住了對方的颶風身軀,
「呼呼呼呼!」天支風拚命地扭動掙扎,試圖抽身脫困。雖然風本無形,但他偏偏猶如實質般被緊緊鎖住。我看得心驚神悸,這種連氣流都能夾鎖的腿力,怕是連息壤都會被踢破。
十五層地天精比起當日的天娜,明顯又強了許多。
天足族長百來條腿眼花繚亂地踢出,勢大力沉,重若萬鈞,不停頓地砸擊對方的腦袋。只見一顆圓溜溜的大腦袋如同過街老鼠,在颶風內倉皇穿梭閃躲,疲於奔命,甚是滑稽。
殘餘的天精們也奮力撲上,千萬條粗腿輪番登場,狠狠踢向天支風。不時有微弱的風力被扯出天支風的身軀,就像離開大海的水滴,迅蒸在空中,颶風龐大的體型也開始縮水。
「呼呼!」形勢不妙,天支風突然全力反撲,旋轉的風柱怒龍般迎向天足族長,同時仰天大叫:「動手!」
一線黑影幽靈般出現在半空,快似風馳電掣,從天足族長背後疾射而出,洞穿了對方的腦顱。天支風順勢一衝,將四周的天精撞得四分五裂。
陡轉的局勢令眾天精陣腳大亂,潰不
:的血雨。天精們彪悍之極,雖然不斷送命,仍然悍不畏死,窮凶反抗。血腥的殺戮持續了整整三個多時辰,留下滿地流淌的血水。
黑影緩緩飛落,他的體型彷彿一根鋒利的長箭,渾身遍佈紫黑色的鱗甲,兩肩生有一對狹長的翅膀,緊貼雙腿。如同箭羽,削尖地頭腦則是箭尖,冒著灼灼寒芒。
「天足這個老傢伙還真難纏,呼呼,幸虧你及時出手。」天支風掠至箭形天精的身側,「撲哧撲哧」喘著粗氣。
箭形天精傲然道:「有我在。你怕什麼?眼下最棘手的,還是天上那幾個十六層的傢伙。」
天支風呼呼一笑:「你我在這一層隱忍多年,實力不見得比他們差。以有心算無心,勝算頗大。」
箭形天精遲疑道:「那件東西出世前的徵兆太過惹眼。上面幾層的老傢伙可能都感應到了。」
「只要頂層地王族不插手就行。」目光一轉,天支風望向我們,獰聲道:「這兩個臉生得很,你過去見過嗎?」
「一定是從下面偷偷溜上來的。」箭形天精不耐煩地道:「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連癢蟲草都敢碰,哪用理他們?」
我站在草叢中。任由他們指手畫腳,一言不。對方既然不敢靠近這片草叢。我自然有恃無恐。麻煩的是空空玄,他癢得渾身打滾,痛苦不堪,什麼靈丹妙藥都無法止癢。我心中雖然焦急,卻也束手無策。
「能闖過守衛進入這一層。想必也有些門道。」天支風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們,目光在我身上徘徊片刻,道:「特別是這個。你看,癢蟲草好像對他沒有一點作用。」
箭形天精詫異地看了我幾眼,似也被我吸引住。就在他分神地一剎那,天支風猛地捲住他,狠狠一扭。「咯嚓」,箭形天精被攔腰折斷,倒在血泊中,半截身子抽搐不已。
「呼呼哈哈!蠢貨,那件東西是我們能染指的嗎?頂層的王族必然會下來爭搶。你與其白白送死,不如讓我飽餐一頓。」天支風得意地狂笑,大腦袋撲向對方的屍體,大肆吞嚼,嘴裡猶自含糊不清地道:「呼呼,從今往後,第十五層任由我天支風做主了!」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天支風連同伴都要幹掉,這份陰險狠辣令我自愧不如。原來自始至終,他的目標都不是那件即將出世的寶物,而是這一層能對他構成威脅地天精。
「天支風你好手段!」我瞥了瞥空空玄,稍作沉吟,心生一計,當下刻意放聲大笑,「只是可惜啊。」
「呼呼,可惜什麼?」天支風果然如我所料,接上話頭。
「可惜天大的好機會送到你地面前,你卻蠢得要把它推出去。」我故弄玄虛,試圖釣起對方的胃口。
天支風哼道:「呼呼,你這種下層的天精,還不夠資格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什麼大好機會,定是胡言亂語!」
這個天精狡詐多疑,偏偏貪婪得很,擺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但最後兩句話隱隱透出對我的試探之意。分明是想弄清楚我口中地好機會到底是什麼。
「下層?瞎了你的狗眼!」我忽然轉開話題,聲色俱厲:「下層的天精能知道那件東西出世?下層地天精能不怕癢蟲草?有種你來試試!」跨前幾步,走到草叢邊緣,順手拔起幾棵野草,作勢欲扔。
天支風面色微變,狂風形成向外旋轉的漩渦,急退向高空,口中道:「瞧你的模樣,呼呼,明明不堪一擊,何必大言不慚?既然來了這一層,不如跟著我,包你在十五層橫行無忌!」
我微微一笑:「不用多久,整個阿修羅島都要看我的臉色,又何需仰仗於你?」
「呼呼,此話怎講?」天支風緊緊盯著我手中的癢蟲草,道:「就憑這幾根癢蟲草?」
我隨手扔掉癢蟲草,信步走出草叢,頭也不回地指了指空空玄:「憑他!」
天支風一愣,我沉聲道:「只要有他在,那件頂層天精都要動心的寶貝必然逃不出我的手!」
「寶貝?」天支風臉上露出不解之色,我暗叫不好,趕緊改口:「只要他出手,那件東西誰也搶不走!」腦中意念急轉,難道我說錯了話?
天支風狐疑地看看空空玄,忽地冷笑:「呼呼,他都快死了。除了頂層王族的血,誰也救不了他。」
驀地,空空玄出淒厲的慘叫,一棵棵藍綠色的癢蟲草從皮膚下緩緩鑽出,爬滿全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