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遊 正文 第九冊 第五章 請將不如激將
    第九冊第五章請將不如激將

    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在雪球穿山甲消失的位置,連一滴血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琅瑤還在喃喃地道:「雪球穿山甲的鱗片比鐵盾還硬,刀槍難入,到底是什麼東西殺了它?咦,我怎麼瞧不見你們兩個了?隱無邪、林飛!」

    我答應了一聲,忽然現自己也看不到琅瑤了,急忙運轉鏡瞳秘道術,才在左側一丈處看見了她。剛才雖然光線暗淡,但好歹能模糊見物。但就這麼短短一會,四周的黑暗又濃烈了幾倍,像是從一個無底洞裡不斷湧出來似的。那是最深最暗的黑色,濃稠如墨,滾滾地流淌開來,覆蓋住附近的一切。視線內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靠鏡瞳秘道術,我和一個瞎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我還能看得見,只是非常模糊。」我不安地道。兩側的地勢不斷突起,在上方合圍,形成了一條黑暗的隧道,曲折蜿蜒,通向更黑暗的遠處。腳下高低陡峭,高的是一些尖銳的突起,犬牙交錯般橫在前面;低的則是一個個大窟窿,深深向內凹陷。

    「我也看得見,但沒找到雪球穿山甲的屍體。它可能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吞噬了。讓我來開路吧,在黑暗中對敵本來就是我們影流的擅長。」隱無邪道,身影越來越淡,如同一片陰影,慢慢融入了黑暗。即便是我的鏡瞳秘道術,也搜尋不到他。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如同惡魔無聲張開的咽喉,壓抑得人透不過氣。琅瑤輕輕喘息著,讓我感到自己還是個大活人。

    「小子,用你的心靈去感覺危險。」月魂忽然道,它綠豆眼緊閉,不再出淡淡的清輝。「快閉上眼睛。放棄鏡瞳秘道術,五識妖術也不要用,這裡能吞噬一切有光的生物。」

    我沒有猶豫,聽從月魂的指點,閉上雙眼。紫府秘道術被我運轉到極限,直到在心靈地深淵內,緩緩浮出一點光明。

    剎那間,我感到四面八方有無數東西在蠕動,這是鏡瞳秘道術看不到的,如今卻在心靈的光明中暴露無遺。這些東西像虛無縹緲的濃霧。時而靠過來,時而又飄走,並沒有對我們動攻擊。

    「月魂,它們是什麼?」我雙手摸索著,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閉上雙眼,雖然能看到先前看不到的東西,但同樣變成了瞎子。看不見地勢,不小心就會摔一跤。

    「是一種古老的菌菇,介乎於妖獸和植物之間的邪異生物,那還是第三代的魅時北境才有的東西。不過這些菌菇早在幾千萬年前就滅絕了,按理是不可能復活的。」月魂地回答也透著困惑。

    「第三代魅?幾千萬年前?哇靠,月魂你到底活了多久?」我吃驚得差點大叫起來。雖然我知道月魂一定是個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但做夢也想不到,它竟然有幾千萬歲。

    「哇靠。你這小子現在還有功夫打探我的隱私。從魅的第二代開始,就有我了。」

    「嘻嘻,那你渡過天劫的經驗一定多如牛毛。」想起濫用空空玄,提前將至的天劫,我不由得心中大定。有了月魂的指點,還用擔心天劫?

    「魂器哪有天劫?只有人、妖才會有。就算我想要,也得不到。其實,你羨慕我漫長地生命,我卻羨慕你在生死之間奮鬥的刺激體驗。你曾問一生中最想得到的是什麼。那麼我告訴你,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因為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回答。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問題會有絕對的答案。」來越密集了,它們很危險,你要集中精神抗衡。」

    一聲尖叫,刺破了死寂。我聽到琅瑤驚惶失措的喊聲:「我地眼睛!我的左眼不見了!」

    我聞言一楞,忍不住睜開眼,運轉鏡瞳秘道術向她看去。只見琅瑤渾身抖。蹲在地上,一張粉臉因為恐懼而極度扭曲。她的左眼球消失了。眼眶內一片平滑,一滴血也沒有濺出,彷彿那隻眼球從來就不曾存在。

    「快閉眼!你也想像她那樣?」月魂怒叱道:「就算是微弱的目光也會被菌菇吞噬。」

    我趕緊聽話,嘴裡道:「琅瑤,快點閉眼,不然你那隻眼睛也會消失掉。」

    「噬光菌!噬光菌居然復活了!」黑暗中,傳來隱無邪震駭的聲音。

    琅瑤淒厲地叫道:「噬光菌是什麼?」

    「那是一些古舊的典籍裡記載過的生物,它們只能存活於黑暗中,而肉眼無法看見它們。噬光菌早該滅絕了!難道是南宮平復活了它們?我們必須以最快的度離開這裡。」隱無邪喃喃地道,語聲越來越輕,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一絲邪惡的氣息驀地從右後方襲來,這純粹是心靈地警兆,我急一閃,與此同時,大腦好像被什麼尖銳的物體狠狠刺了一下,近乎昏眩。沒來得及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左面又有一片邪惡的氣息席捲而來,比剛才的強盛了數倍。我想也不想,施展羽道術騰空而起,全向前飛逃。

    不飛還好,一飛我立刻變成了空中的靶子。從四面八方湧來無數邪惡的氣息,猶如驚濤駭浪,向我瘋狂襲來。一時間腦袋彷彿漲大了幾十倍,疼得要炸裂開來。腦海中萬象紛呈,閃過無數恐怖的畫面。我有些心慌意亂,心靈深淵的一點光明也動盪起來,被不知從何處潛入的黑暗氣息壓迫,漸漸轉弱,如同狂風中搖晃的殘燭,隨時會熄滅。

    「神識者,視乎冥冥,聽乎無聲。」月魂冷靜地聲音在我心靈深處響起:「

    忘記了紫府秘道術的純素之道?」

    我一面左晃右閃,避開潮水般洶湧地邪惡氣息向前飛逃;一面強忍頭痛,道:「見鬼,老子現在根本沒法靜下心運轉紫府秘道術啊!」

    「什麼是靜?什麼是動?」月魂喝問。

    我驀然一震,什麼是靜?什麼是動?

    這麼容易的問題真要回答時,又不是那麼容易。動和靜,難道真如我所理解的那樣麼?剛才睜開肉眼時。四週一片靜寂,毫無生命的跡象。但開啟心靈之眼時,卻覺有無數東西在動。

    動和靜,區別是什麼?

    「沒有真正的動,也沒有真正地靜!有的只是節奏!只有領會這一點,你才能在下次比試時,從碧潮戈的刀下逃生!」

    月魂一語驚醒夢中人!一瞬間,我的肉體和心靈徹底斷絕開來:肉體施展羽道術,以靈活百變的高,避開一道道邪惡氣息;心靈沉浸入寂靜的空冥。感知邪惡氣息的方位,唯神是守,泰然處之。肉體的一動和心靈的一靜雖然矛盾,卻在此刻,被我和諧運轉成一體。

    我等於同時嵌入了兩種不同的節奏。

    一動一靜,令我生出一種玄妙地時空錯開的感覺,就好像明明只有一個自己。但卻同時暢遊在兩條時光的河流中。這一刻,光陰是靜止的,也是流動的。我是靜止的,也是流動的。

    沒有絕對地動和靜,一切只存在於心靈的相對中。冥冥中,我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有生以來從未涉足的境地。

    不知不覺,心靈的光明由微弱轉到強盛。紫府秘道術循環運轉的度不斷加快。「轟轟轟」,光明猛地暴漲,猶如火山噴薄,迸射出無數道光束。也許是先前受到黑暗壓迫的緣故,光芒報復般地不斷擴散,空冥地深淵越來越明亮,白熾的光芒不斷充斥黑暗,驅散邪惡地氣息。

    心靈的深淵被光明不斷填滿,「轟」的一聲。淵底彷彿炸開了一個霹靂,一輪光芒耀眼的太陽躍然升起,吞吐不定。

    那是神識的太陽!

    紫府秘道術終於大成!

    神識照遍了心靈的每一個角落,又向外擴散,漫延成一片無窮無盡的光之海洋。在我體內,像是突然多出了一個嶄新的天地,明耀流彩,令人沉醉。神識的觸角在這片天地裡任意暢遊,歡呼雀躍,千變萬化。

    等我回醒過來時。已經站在了靈寶天。

    天地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像無數條粗長地蟒蛇猛烈抽打,頃刻淋得我渾身濕透。水霧升騰而起,遠處的山峰猶如黛青色的盈盈眉眼,在煙水裡若隱若現。

    靈寶天又在下雨。

    清爽的雨氣撲面而來,和黑暗死寂的九疑寶窟儼然是兩個世界。

    我心中一動,出神地站著,任憑大雨滂沱,回想剛才一動一靜時時空錯開的玄妙感受。我突然意識到,飛昇也是一種時空錯開的感覺:在一重天裡是靜止,而在另一重天裡則變成了流動,同樣是一個自己置身在不同的光陰河流中。隱隱地,我似乎抓住了什麼奧妙,但又沒完全弄明白。

    月魂瞭解我的心思,沉思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我有時在想,飛昇是否蘊藏了時空的奧秘呢?」

    「又或者時空也是一種節奏,而修煉地人、妖因為功法提升,恰好嵌入了這種節奏,所以才導致飛昇。」

    我越想越出神,月魂終於不耐煩了:「喂,你喜歡當落湯雞,沒必要讓我陪你一起淋雨吧?」

    我哈哈一笑,找了一座山崖避雨。山腰處,一大塊平平向外延突的灰巖像一把大傘,橫在頭頂,替我擋住了密集地雨點。

    月魂道:「你第一次飛昇靈寶天,還是在夢潭的時候吧。嘿嘿,紫府秘道術雖然奇妙,但修煉這門秘道術的人卻罕有練出神識的。因為心靈的修煉最為虛無縹緲,特別是最後階段,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變成瘋子。所以一旦練成神識,便脫離了法術的範疇,邁入純精神領域,即便是在不能施展法術的色慾天、靈寶天,神識也能照樣運轉。這次能練成神識飛昇,你還要感謝噬光菌。要不是它們的壓迫刺激,你的神識哪有那麼容易覺醒。」

    「沒錯。要不是它們,我也不能明白動靜一體的道理。靜到無限,便是動,這才是紫府秘道術的最後一步。」

    「這些菌菇生物是能掌控兩種節奏的黑暗生物,不但能無聲無息地侵蝕肉體,還能動邪惡的精神攻擊。先前你頭痛欲裂。就是它們精神攻擊地結果。而琅瑤的眼睛、雪球穿山甲也是被它們侵蝕的。不過我實在好奇,南宮平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把這些古老的噬光菌復活呢?」月魂陷入了沉思。

    我擦乾臉上雨水,目光四處亂轉。這一次飛昇靈寶天,好歹再找點值錢的寶貝帶回去。

    月魂忽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早知上次飛昇,我們就不該拿那柄螭槍。純粹廢物一個,根本不是無量刀的對手。」

    我一愣,不明白月魂為什麼這麼說。螭槍的威力有目共睹,要不是它,我早死在碧潮戈的刀下了。

    「螭到底不是真正的龍啊。」月魂無可奈何地道。

    掌心猛地一陣滾燙。心靈深處響起了憤怒的咆哮——螭地咆哮!

    「無量刀算個屁啊!是這小子太無能!神識都沒有的白癡,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說話,憑什麼揮螭槍的力量?」第一次,我清楚聽見了螭的聲音。

    月

    眨眨眼:「傻小子,快運轉神識,這頭假龍願意和你不能收服他就看你的了。」

    我恍然明白了月魂的用意,之所以譏諷螭槍。是為了逼他現身吧。我立刻運轉神識,心靈的每一個細微角落猶如洞若觀火,纖毫畢現。在心靈地一隅,神色暴戾的螭冷冷地看著我,雙爪抱胸,額前的獨角桀驁不馴地翹起。在它腳下。有一頂猩紅色的高冠,深深嵌入我的心靈領域。牢不可分。

    心念一動,我立刻出現在螭的對面。練出神識果然奧妙無窮,我不但能看到螭,和他隨意對話,還能任意變化心靈地天地。霎時,四周在我的神識運轉下,變成冰天雪地,銀妝素裹。鵝毛般地雪花紛紛揚揚,從天空灑落。粗長的冰柱從地下紛紛鑽出,高聳入雲,形成一座地牢,把螭困在裡面。

    螭怒吼道:「快停下!」

    我嘻嘻一笑,螭槍性熱,猶如烈焰,應該最討厭寒冷,所以我故意營造出一個寒氣森森的神識世界,給這傢伙一個下馬威。

    螭暴跳如雷:「白癡,剛練出神識就拽得要死!魂器是感覺不到溫度的。再冷我也不怕。不過我討厭冬天!討厭白色!小子快點住手!」

    我哼道:「日他***,這是你對主人說話的口氣嗎?先端正一下態度再說!」神識繼續運轉。大塊大塊的雪團砸在他頭上,全身不斷結出一層層雪白的冰霜。在我的神識裡,我就是老大,他是任憑宰割地魚。

    螭狼狽不堪地躲竄,但無論他逃到哪裡,哪裡就會被厚厚的冰雪包裹。望著他時而暴怒,時而畏懼的表情,我知道該適可而止了。神識隨即變幻,四周的冰雪紛紛融化,春回大地,花開草長,暖洋洋的陽光洋溢了心靈的天地。

    螭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瞪著我,無力地咆哮:「我,我不會承認你這個主人。要不是我的高冠被你禁錮,我可以輕鬆掙脫你的神識。你不夠強大,你不配當我的主人!」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這些屁話有意義嗎?現在的你,只能為我所用。這是事實,不是你潑婦罵街就能改變地。」

    螭狂傲地仰著頭,一言不。但在我的神識感應下,清晰察覺出他心底地深深沮喪。前面我是唱紅臉,現在是唱白臉,動之以情的時候了。

    「我可以不當自己是你的主人。」我淡淡地道。

    螭神色一愕,我一字一頓地道:「我要你成為我的同伴。」

    「我並不想作誰的主人,能夠成為自己的主人,不被奴役,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凝視著他:「我不會奴役你,不會把你當工具,但我需要你的幫助,打敗無量刀。」

    螭冷漠地回望著我,半晌道:「同伴?那倒新鮮,你能給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

    「也許能讓你成為一條真正的龍。」月魂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笑嘻嘻地道。我明白這是月魂的神識侵入我的神識的結果,也意味著,月魂擁有比我更強大浩瀚的神識。

    螭渾身一震,似乎被月魂的話說中了要害。

    月魂如數家珍地道:「螭,你一共有過三個主人。第一個是九百萬年前,羅生天第一名門大光明境的掌門厲若天;第二個是七百萬年前,清虛天第一名門碧落賦的掌教無憂子;第三個是兩百萬年前,吉祥天天刑宮的座長老濕婆。」

    「沒錯。」螭傲然道:「那你也該知道,他們三個,都是當時名震北境的第一高手。」

    「但他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想要什麼。」月魂靜靜地看著螭,不再說話。

    螭又是一震,雙爪緊緊地攥成拳頭,彷彿化成了僵硬的石像。

    我向他伸出手,耐心等待著他的回握。

    低下頭,螭沉默了很久。

    「同伴,那就同伴吧。」螭始終沒有握我的手,但等他抬起頭時,目光已猶如烈焰般灼熱,似要將我焚燒:「小子,讓我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螭槍!」

    螭的雙眼化作了兩團火紅的火焰,焰火越燒越烈,淒艷無比,形成了一個火的神識世界。

    「那是極限之槍!是動靜的極限!如果說,無量刀是遊走於動靜兩點的變化之刀,我就是動靜極點的不變之槍!」螭的聲音彷彿也在激烈燃燒:「來,和我的神識相融吧。」

    當我的神識和螭的神識水乳交融後,心靈的天地又延伸擴展了一倍。

    螭化作一道赤紅的焰火,以驚人的高噴射,又似乎完全靜止不動。動靜的節奏,嶄露得淋漓盡致。

    「真正的極限,就是一點。動靜只是一個點,再長的直線,再多變的軌跡被不斷壓縮後,也只是一個點。」螭矯夭騰挪,漫天火焰迸射激濺,最終融為一點火星——充滿了暴戾、躁動的一個點。

    「那是極限之點!越了時間,脫離了度,比一瞬更短,比千萬年更長!」螭放聲咆哮,這一點猛然炸開,岩漿一般四處噴射,化作沸騰的火世界。

    「既然是點,肉身又如何施展?」我問道,畢竟人、妖的身體是受到時間和度束縛的。

    「問得好!所以真正的螭槍,是要用神識射出來的!它是神——識——之——槍!」螭的火世界慢慢褪去,變回原形,靜靜地站在我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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