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海哲星、冥玉、殘紅和其他幾顆小號衛星,形成一個獨立的行星體系,在虛空中亙古不變的默默旋轉。
即算進化到如許層次,冷情仍對自然、對宇宙懷有深深敬畏。
此時的他,身著純黑合體的中山裝,背負著雙手一言不發,久久凝視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星球,古井無波的英俊面容上,並未流露出任何離愁。
然而從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萊頓,卻明瞭他此時心緒有多複雜,亦不打攪他遠行前最後的緬懷,只是陪著他一起默默眺望∼兩人所處,是一艘六十多米直徑的銀色圓碟狀飛行器中,而圓碟飛行器身停著的虛空,已距海藍星五百萬公里之遙。
一片寂靜中,冷情忽而垂下眼簾,輕歎了口氣:「走吧。」
萊頓點點頭,未見他作勢,圓碟飛行器便不急不緩平轉了一百八十度,將兩人視線朝向無限浩淼的星辰大海,一個操氟星語的醇和男聲緊接著響起:「本次遠航目的地,科諾茲星系未命名行星;坐標,XXXX,XXXX,xXX;距離,十五萬六干三百七十二光年。現在開始加速,一小時後進入超光速,三十八小時後達到六光年小時的速度上限,預計二年零九個月抵達目的地。」
男聲頓了頓,帶了點疑惑地問道:「萊頓指揮官,您確定這位新乘客無需進入維生艙嗎?需不需要延長加速時間?」
萊頓瞥了眼略顯好奇的冷情,以目示意控制室中央銀光流轉的圓柱體,笑吟吟的介紹:「這是阿爾瓦,這艘子艦的控制中樞,和阿爾瑪一樣同屬黑耀四四型智腦,不過他完金隸屬於我。絕不會擅自暴露我們的行蹤。科諾茲星系屬於未開拓星系,所以沒建立空間跳躍節點。我們只能多點耐心,以超光速一路航行過去了∼!」
萊頓擠了擠眼:「或許這一路上。你會有些意外收穫呢∼!」
一個小動作,卻看得冷情瞠目結舌,又好笑不已,原來……一貫表現都那麼溫和從容的萊頓,也會有這樣一面啊∼!
萊頓看地微微一笑,對阿爾瓦說道:「不必照顧他,這就上路吧!」
阿爾瓦沉默下來,飛行器內部仍保持著靜止,外殼卻驀的爆發出耀眼光芒,急劇旋轉起來。並且開始進行加速,在冷情眼中看來,漫天靜止地星光彷彿突然朝後動了動,幅度雖小,卻絕對令人無法忽視!
加速是極其突兀和迅速的。很快加速重力便上升到二十多G,並且仍在繼續上升。冷情事先得到提醒,外表看不出任何異樣,雙足似鋼汁澆築在了地面上,目光依然默默注視著前方星海。
他心中雪亮,這還是子艦反重力系統抵消了大部分加速重力地結果,否則……
不似星際戰艦加速時的震耳欲聾,銀碟子艦的航行、加速過程。一直都似幽靈般無聲無息,給人以極詭異的感覺。
其後不久,加速重力越來越大,直至達到某個足以將普通人壓成肉餅的加速極限,才算最終穩定下來。
此時,漫天星光朝後移動的速度。已由開始的微不可察,漸漸加速至可以分辨的程度。
即算承受著如山般沉重的加速力,冷情仍有閒暇對氟星夢幻般的科技讚歎不已。
嘖噴,一小時加速到超光速,那是種什麼概念?!相對所消耗的時間來講,這點點反重力裝置無法完全抵消的加速重力,當真是九牛一毛了!
一小時後,沉默許久的阿爾瓦再次發聲提醒。
「請乘客做好準備,即將進入超光速狀態!」
冷情聽著自嘲一笑,相對萊頓、阿爾瓦,自己就一宇航初哥,阿爾瓦迄今所說,無疑只針對自己吶∼!
「倒計時開始。」
「二十,十九,十八……五,四,三,二,一!
無以言喻的奇妙感覺,在數到「一」的瞬間充斥冷情整個身心!
話音截至,整個世界驀地靜下來。
愛因斯坦生生將一座物理學大山鑿穿,得出如下哲學結論:當速度等於光速時,時間就停止!當速度接近光速,質量就會變得無限大,以至於沒有任何可以推動這麼大質量的動力,所以從理論來說,超光速是絕無法跨越的。
愛因斯坦又提出如下假設,注意,這只是假設:若任何物質能達到超光速,將會出現時光倒流現象!
悖論卻是:若你騎著自行車打著手電,自行車15公里小時時所發出的光子30萬公里秒,300000015公里秒,這些光子即處於時光倒流的時空?
有人辯駁說,相對論的基礎,是無論相對還是絕對,光速始終不競任何物質若達到光速,都會自動轉化為光子而失去本來面目。
地球上,能使光速減緩的芯片已投入實用。
科學家發現超光速粒子的存在。
…………
以土種種,只是冷情在倒數前無法抑制地零亂思緒;進入倒數後,分明察覺到思維速度漸漸變得緩慢,甚至能真切察覺到每個思維的形成過程。至此刻,不僅他強悍軀體和一身渾厚真元,連整個思維都處在了靜止狀態!
佛家認為,人有八識,前六識為眼、耳、鼻、舌、身、意,第七識末那識,總貪著第八識阿賴耶識見分為我,引起第六識,率領前五識,將第八識困的死死的轉不過身來。諸法之種子都藏於心識也即阿賴耶識,所以阿賴耶識也被稱為藏識。
冷情對佛家思想基本沒什麼認識,然而接下來發生的奇妙際遇。卻或許真個能套用些佛家思想的皮毛。
時間彷彿一條無始無蹤地長河,緩緩奔流過冷情的生命。
隨著長期以來執著地聲、光、色、相等表象消失。冷情因此蒙塵、又因超光速而陷入凝固的廣博識海中,一個意識從無到有,由模糊至清晰,漸由識海深不可測地底部,浮出在廣闊無邊的靜止水面上。
有了上一次神遊宇宙地經歷,這意識只經歷了短暫迷茫,只問了一次「我是誰?」便即找回了「本我」!
我,是冷情!
意識、靈魂、阿賴耶識、靈識……冷情一時不知禎怎樣定位這樣的自己,想了會兒,也就不管了。先擺脫死水般的識海要緊。接著……開始探查外界周圍……
天吶!!!
冷情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切!
這……這簡直是個,光的海洋嘛!!!
看不到銀碟飛行器的艙壁,亦看不到自己的肉身,周圍一切都脫離了現實世界的物理秩序,處於一種朦朧的光霧狀態。不停跳動著,閃爍著。其基本構成,連能探查到原子級微觀世界的神識都無法分辨。
正前方,彷彿有個無底無邊、閃耀著白光地洞穴,燦爛星光由其中不斷噴湧而出,接著化成一道道筆直光線,消失在身後另一個無底黑洞中,而星光噴湧和消失的速度。似乎仍在繼續增快著。
由白光洞穴噴湧而出的星光,每一顆都似乎沿著不變的軌跡迎面撲來,以至冷情總覺著心驚膽戰,擔心隨時會撞著某顆星星。
事實證明,某人不過在杞人憂天而已∼!每粒星光接近的軌跡都似直非直,化成周圍一道道光線揚長而去。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如此光怪陸離,如此引人入勝,冷情只稍稍觀察,便被這做夢都無法夢到的奇景吸了了全部注意力,哪還顧得上什麼胡思亂想!
時間繼續流逝,冷情不知聚精會神的「看」了多久,心靈中忽而傳來個清晰意識:「小子,別只顧著看風景,來日方長吶∼!不如趁現在好好體會一下,莫再讓外面繁華的塵世,蒙蔽了你真正的心!」
「真正的心?」冷情收回心思,喃喃自問,沉默了陣,困惑的在心中問道:「什麼才是我真正的心?以前地我難道就不是我?世界充滿矛盾,所以我充滿矛盾的看這世界;世界如此現實,所以我亦現實的看這世界;人生是一個慾望衍生、泯滅的過程,所以我追逐慾望,滿足好奇,不然這漫長生命如何打發。我不以為以前的所作所為,就不代表真正的我!」
「呵呵,傻小子,大話可別說這麼早啊∼!如果你真認識了自己,為何上次險些迷失在宇宙中∼?你知道,受限於腦神經地傳輸速度,普通人在進入超光速後,是無法進行任何思考的,那麼你現在為何還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還能和我進行思維交流?」
「和肉體重合時,肉體是你;依附於元嬰時,元嬰是你;此時擺脫?一切桎梏,無視了一切外界聲色,和我正進行思維交流的,還是你,你覺得,哪個能代表真正的你?」
「在我以為,心靈上的修煉其實比錘煉肉體重要很多,精神修為,某種意義上亦等同心靈修為「九耀心功,中對此早有明述,而認識、回歸真我只是心靈修煉的步,以後……呵呵,小子,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見他久久未給予回應,萊頓知他需要更深層次的沉澱和思考,輕輕一笑道:「我倒是急了∼!心靈上的明悟,呃,你們的球修行者一般叫做頓悟吧,旁人從來無法給予太多幫助,一切對真實世界、真正自我的認知,亦只能靠自己去體會。嗯,反正時間還長,你慢慢思量吧。」
情在心裡悶悶應了聲。
時間靜靜流淌中,星光繼續不斷的噴湧、消失,冷情無形無質的精神體,卻在一片光霧中慢慢沉靜了心,為自己的存在找一個完美註解。
當初冷情乍接觸「九耀心功」所表現出的驚訝,其實就是因為……氟星人對靈魂的認識,實是與佛家八識說有許多相似處,當然這相似處外,還要摒除佛家一貫的因果輪迴報應之說法,可說是種似是而非的相似。
另一方面,亦肯定了冷情對精神力、神念乃至萊頓無孔不入意念的猜測:諸般區別,其實皆取決於精神波動的頻率及速度,達到萊頓這種層次的精神力,被氟星人稱之為思感。
事實上,即使執著於五感六識的普通人,也是有精神力的,只不過速度和頻率都既弱且慢,一般極難察覺,就本質來講,魔法師靠冥想所錘煉出的精神力,其實亦歸於這個範疇。
修煉「星辰訣」的修煉者,自金丹初成便擁有了更細緻、作用距離更遠的神念,隨著修煉進入大成期階段,神念威力才逐漸的體現,甚至達到冷情現在以之探測、改變原子結構的強度,也即通常所說「煉器」。若依精神層次來說,恰可比做打開了第七識。
自前些日子進入「九耀心功」第二層,冷情便自然而然衍生出了終極精神異力:思感!由現在超光速狀態仍能思考來看,思感速度亦達到超光速,加之無法揣度的極高頻率,思感所至,對他人腦部神經電流乃至精神波動都可做到極細微的探查,這也是萊頓能體察他人心念的最根本原因!
唔,大約等同於打開了第八識吧?冷情這樣想著。
想起曾以為宇宙最快莫過於思維,好為思緒從一顆星球轉移到另一顆星球幾乎不需要時間,冷情不由嘎然失笑。
自以為是罷了∼!
曾經眼中的星球是什麼?不過是遙遠星體所放射出的光線,這光線不知走了多少光年才入眼,以為將思緒轉到的那顆星球,很可能久遠前便已消失,或者運行到其他位置,根本不在所看見的、以為的位置。
精神力、神念、思感,都只是精神本體……或者說靈魂的外延。
那麼……現在的我,到底是不是真我呢?同平時相比,思維模式又有何不同?
冷情下意識皺皺眉,習慣性的想盤膝打坐好撐著下巴思考,卻……
「果然是不適應啊,難怪那些原生氟星人極渴望找具永生不滅的肉身了∼!」冷情苦笑心忖。
思索著,體察著,探索著……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不知何時起,冷情進入了最深層次的冥想,幾乎無意識的運轉起「九耀心功」第二層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