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笑吟吟的不語,冷情耳邊卻傳來四周的悄聲議論。
「他在和誰說話呢?」
「這人不是瘋了吧?」
「唔,有可能!你看他穿的法師袍,據說有些暗黑法師受不了暗黑元素侵襲,最後會變得瘋瘋癲癲,城西那位……」
「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來!萬一他……他發起瘋來……」
「說的是!咱們不會魔法,還是趕緊走吧,別不小心被他連累了!」
…………
「叔叔,你怎麼了?」小迪莉婭不知何時停下吃喝,怯怯望著他,碩大飯廳中,有兩桌客人已結了帳匆匆向外走去,回頭瞥來的目光中,分明寫著:「瘋子」二字!
冷情再三以神念探測,甚至凝聚了絕強精神力直接作用於白衣人所在空間,最後甚至隱見精神力引起的空氣波動!
然而……所有努力都做了無用功,彷彿竭盡全力的一拳擊在了空處,沒半分著力點!
冷情不信邪的擦擦眼,再舉目望去……
對面座位上……已是空空如也!!!
緩緩坐下,冷情若有所思看著自己潔白如玉的雙手,貌似輕鬆隨意,心底卻掀起陣陣驚濤駭浪,雙手亦無意識的攥攏成拳,發出一陣細碎骨節聲!
難道自己得了癮症?!又或者……大白天見鬼?!
從周圍議論來看,所有人都沒見著方纔的白衣人,也沒聽見他說的那句話!
大成期實力得癮症?還是算了吧!
鬼?老子不信邪!呃呃呃,也不能排除這可能。自己元神出竅的話,說是鬼也不為過!
怔怔想了半天,一個更可怕、更實際地猜測湧上心頭:除非……對方精神力遠高於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在自己腦中直接投射出他的存在!甚至……探測到自己的思想!
那又是什麼?
神?!真有神的話,自己直接間接殺人無數,還不早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了?!
亦或是魔神?沒聽說魔族崇拜的魔神真有其人啊?!
惴惴猜測著白衣人來歷,冷情石雕木塑般呆坐良久。末了甚至聯想到……這會否是個警告?!
「叔叔!」迪莉婭小臉上愈發顯出不安,跳下椅子來到近前,輕輕搖晃著他胳膊。
冷情終於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抱起她放在膝上,溫柔摸摸她小腦袋道:「你剛才看見什麼了嗎?」
困惑的搖搖頭,迪莉婭瞅瞅四周射來的目光,頗有些心驚膽戰,小聲道:「沒有啊。一直只有我們兩個坐這兒!剛才,你……你在和誰說話?」
瞥了眼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冷情面上陰晴不定。搖搖頭道:「可能是我眼花了!沒什麼,你繼續吃吧!」
迪莉婭仍有些不安,仔細端詳了他半晌,關心問道:「你不會……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吧?」
「哪樣?」冷情奇怪反問。
「暗黑元素呀!城西那個暗黑法師的故事,我在村裡都聽說過!」輕輕踢蹬著懸空小腿,迪莉婭仰臉望著他,亮晶晶的黑眸中充滿關切!
顯然,半夜開心的空中漫步,和此時的豪華大餐,已令迪莉婭小小心靈中對他充滿好感。
冷情頓時哭笑不得。刮了下她小鼻子道:「別亂說!你看我哪點不正常了?!好了好了,還有一桌好東西等你吃呢,去吧!」
遲疑的跳下他膝蓋。迪莉婭歪著小腦袋想了會兒,小大人似地歎了口氣,視線很快被豐盛食物吸引了去,爬上座位開始繼續大吃,還不忘時不時瞥一眼邊上的冷情。眸中仍難掩憂慮之色。
心下苦笑,冷情搖了搖頭,自顧蹙眉望向窗外,苦苦思忖神秘白衣人的可能來歷。
騷動漸漸平息下去,周圍魔族見奇怪的黑袍法師無甚大礙,話題亦開始轉向別處,然而冷情適才發散出的強勁精神力波動,卻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一名衣著華貴的魔族男性慢悠悠走到近前,逕直坐入適才白衣人所坐位置,有趣看看滿嘴油的迪莉婭,又微笑望向冷情,溫和道:「朋友,有沒有興趣聊兩句?」
早注意到他舉動,直到話音響起,冷情才移回視線看向他,淡淡道:「哦?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魔族男性重複了一句,溫和笑容中,透著股莫名的從容氣息:「呵呵,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艾肯,是當今二皇子府中客卿!這次回鄉辦些私事,沒想竟遇到您這樣的高手,幸會幸會!」
冷情心下雪亮,敷衍的點點頭算是回禮,看他繼續表演。
艾肯不以為意的笑笑,試探問道:「不瞞您說,我在魔法上也有些造詣,對咱們魔界所有高手都有耳聞!以您的實力,恐怕可位居』聖靈法師『之列,請恕我冒昧,可以問一下您的名諱嗎?」
方才一段時間,冷情仍不依不饒地繼續以神念索敵,試圖找到那白衣人真身所在,然而……
空想無益,冷情心下歎了口氣,算是徹底放下心思,轉而心忖逗逗他也好,微笑道:「我叫本拉登!」
「本拉登?」艾肯喃喃著重複這奇怪名字,低頭思忖半天,依舊不得要領,不由困惑望向他。
卻不知冷情面上苦苦忍耐,暗地裡已快笑岔氣!
「對,本拉登!您沒聽說過很正常,我剛結束百年苦修踏入世俗,誰想一切都物是人非。連個認識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唉……」冷情面上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感歎道!
此言一出,不止艾肯張大了嘴,連小迪莉婭都忍不住驚奇望向他,小嘴油嘟嘟紅潤潤地煞是可愛!
「難怪,難怪!我說怎麼從沒聽說過你呢!」艾肯無意識喃喃道,繼而疑惑地望向迪莉婭。說道:「我還以為……這小女孩是您女兒呢。」
坐著搖搖頭,冷情探身為迪莉婭擦拭滿臉滿嘴的油,繼續糊弄他道:「不是!我一個人寂寞久了,想找個人作伴,路上看她資質不錯,就把她要了來做徒弟!」
迪莉婭聽的眼前一亮,抬起的小臉上充滿歡喜,一邊卻懂事的不插話。只用眼神表達她的歡喜和驚詫!
「您……還沒找個落腳的地方?」艾肯眼中喜色一閃而過,試探問道。
「嘿嘿,尾巴還沒翹。我就知你要拉什麼屎!」冷情心裡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又為迪莉婭倒了杯水,看她「咕嘟咕嘟」的喝,嘴裡淡淡道:「沒呢!怎麼,您有什麼好介紹?不過……勸您不必多費心思了,我無意參與皇家那灘渾水!」
艾肯沒想他竟如此直截了當,難掩滿臉失望之色,猶自不死心說道:「二皇子洛克哈特雄才大略,是下任魔皇的有力競爭者。有他相助,您取得』聖靈法師『封號可謂輕而易舉!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冷情搖搖頭:「要那虛名做什麼?」
「虛名?」艾肯詫然望著他,喃喃道:「在您眼中。』聖靈法師『只是個虛名嗎?」
冷情仍有些心煩意亂,樂了一樂也就罷了,不欲與他再多扯,直接下逐客令道:「的確,我對這些沒興趣。您請回吧!」
艾肯修養再好,此時也有些訕訕,起身略略行了一禮便走回自己座位,其後時不時越過濟濟人頭瞥他一眼,目光中仍混雜著好奇與不甘。
迪莉婭畢竟年幼,眼睜睜看著滿桌豐盛菜餚,卻再也吃不動,最後撫著鼓鼓的小肚皮癱倒椅上,打了個心滿意足的飽嗝,猶自不甘心的盯著桌上嘟囔道:「還剩這麼多呢,|,|怎麼辦啊叔叔?唉……這麼美味的飯菜,要是爸爸媽媽也能吃到就好了!」
手上出現塊白毛巾,冷情招招手讓她到身邊來,邊細心為她擦嘴邊打趣道:「看看你,吃得滿臉都是,好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迪莉婭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扭頭看看滿桌子菜,親熱摟著冷情脖子,附耳悄聲道:「叔叔,不如……把剩下的帶走吧?那些還夠我吃好幾頓呢!」
側臉親親她粉嫩臉蛋,冷情笑瞇瞇道:「這麼小就知道節省,好孩子,值得表揚!」
招招手讓美女侍者過來,冷情指指滿桌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菜餚,說道:「結帳!剩下的送到安然客棧XX號房!」
一語即出,不止美女侍者愣神,連附近食客都望過來,不過目光中不是驚詫,而是……深深的鄙視!
冷情臉皮厚比城牆,皺皺眉道:「怎麼,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另一邊心下卻雪亮,魔界或許資源貧瘠,亦只有普通魔族奉行節儉,上流階層卻同人界貴族般以節儉為恥!
若不吃一半扔一半,又怎能顯出彼等身份之尊貴呢?!
美女侍者慌忙賠笑,嬌滴滴道:「沒問題,沒問題!要不這樣,小店有專送外賣用的食屜,一會兒掇了讓夥計給您送去!」
冷情滿意的點點頭,付賬之餘小費可沒少給,就在美女侍者眉開眼笑的「歡迎再來」聲,和食客們鄙視目光下,抱著脹到走不動的小邊莉婭昂然而行!
「等等!等等!」剛走到門口,身後忽而傳來喊聲,冷情疑惑回頭,卻見艾肯急匆匆追來,恭恭敬敬奉上精緻名帖道:「請務必收下!日後您有空來京城的話,還容我一盡地主之誼!」
冷情微微一笑,接過名帖並不多言,抱著小迪莉婭繼續漫步而行,轉瞬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人流中,徒留下身後艾肯慨歎良久!
久久徜徉在新月城的大街小巷,或許是隨意而為,或許稱得上茫然,冷情已弄不清自己想做些什麼,未來又有什麼打算!
一切計劃,都隨神秘白衣人的出現被打亂!
到末了,冷情考慮最多的,是今次奇遇,會否是某種警告?!
若真是這樣,日後大規模屠戮魔界,難免引出這神秘強大、仍不知是敵是友的白衣人!到時……
見他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小迪莉婭乖乖的不吭聲,自己左顧右盼,四下欣賞這對她來說陌生而又新鮮的世界!
不知何時起,一名衣著華貴的魔族少年悄悄輟在冷情身後,忽然緊走幾步欲越過他,一隻手已悄悄伸進他衣袋。
冷情這廂貌似沉思,身周動靜如何能逃過他耳目?!兩根手指忽而閃電般夾了下少年手腕,神情自若的繼續漫步!
隨著「喀嚓」一聲脆響,魔族少年駭然止步,捧著軟塌塌的手望向遠去的黑袍法師!好半晌,劇烈疼痛才反映到感知,頓時殺豬般當街痛嚎起來,眼見額頭豆粒大汗珠滾滾而下!
四周路人紛紛止步,驚奇望向這少年!
冷情若無其事地繼續漫步,痛嚎聲很快被拋在身後,稜角分明的唇邊,卻泛起一抹諷刺般的笑容!
懷中迪莉婭駭然瞪著他,愣了半晌,小手順袖子抓起他潔白如玉的手,翻來覆去看個不休!
好笑抓住她白嫩小手,冷情道:「怎麼了迪莉婭?」
迪莉婭眨眨眼,隨即似想起了什麼,眼眉彎彎的笑看冷情,嬌聲說道:「叔叔,你在酒樓裡說的是真的嗎?」
「酒樓裡?」冷情喃喃自語,隨即想到那一幕,笑嘻嘻刮了下她小鼻子:「怎麼,你還真想學?」
迪莉婭無比認真的點點頭,小手無意識玩弄著黑亮髮梢,盯著冷情的眸子裡,分明充滿渴望!
冷情正欲說什麼,身後忽而傳來嘈雜腳步,大喊聲隨之響起:「就是他!就是他廢了我手腕!」
得,這麼快就尋仇來了!瞧這模樣,還是魔界的「黑社會」,哪裡的世事都如此重複,還真是……無趣啊!
冷情搖搖頭,回望向身後,只見二十多彪悍魔族男子疾奔而至,轉眼便將二人團團圍住!而那個衣著華貴的魔族少年,正在圈外捧著腕子大叫大嚷,滿臉猙獰的瞪著他!
魔界民風強悍,路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圍成了更大一個圈,饒有興致觀看不要錢的競技「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