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過去了十五年,儘管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和現在欣欣向榮的生活,勞雷爾腦中仍時時迴盪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定定望著窗外的狂風暴雨,不知不覺中,勞雷爾又回想起那天情景,耳邊淒厲的「嗚嗚」風聲,在他腦中卻似姐姐的嗚咽,甚至隱隱聽見她哭喊聲:「勞雷爾,救救我!」
每想起姐姐溫柔的眼波,想起她無望在獸人臭體下掙扎,想起她死後都不得安生,喜歡輕撫自己腦袋的纖手,卻在獸人獠牙下化為白骨……
自己卻無能為力看著一切發生……
痛不欲生!!!
擔心看著他愈發鐵青的臉,米莉輕輕放下熟睡的兩歲兒子,來到身後摟住他的腰,低聲道:「怎麼,又想起你姐姐?」
勞雷爾回過神來,低低「嗯」了一聲,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已淚流滿面,自己可是答應過師傅,男兒流血不流淚的!
可復仇的那天,似乎仍然遙遙無期!
勞雷爾明白師傅的苦衷,連帶神族也恨上了!若不是他們橫插一腳,師傅早帶著大家踏平獸人帝國和魔族,哪用窩在這裡慢慢積攢實力!
摀住臉慢慢平靜心緒,藉機拭去滿面淚珠,勞雷爾聲音低沉而嘶啞:「米莉,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溫柔摟著丈夫,傾聽他胸腔渾厚的聲音,米莉柔聲道:「別急,你也知道神族不是那麼好對付!宗主那句話你不記得了嗎。『小不忍則亂大謀』!」
勞雷爾何嘗不明白這點,可心中如火如荼的憤怒要如何才能熄滅?!
按著妻子纖手,勞雷爾沉默半晌,緩緩道:「我最近想了很多,總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以前聽宗主說,納斯拉國內教廷勢力愈發膨脹,很多人已漸漸忘記宗主對他們的恩惠,站在了神族一邊。到時難道連他們一起對付?!」
呆了呆,米莉喃喃道:「你要相信,宗主一定會有辦法。」
勞雷爾搖搖頭:「我不是不相信宗主,可你想想,宗主培養我們,是為了讓我們替他分憂,決不希望我們唯唯諾諾不敢承擔責任!宗主也說了,他是人。不是神,總有考慮不周的地方,讓我們要有自己主見。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為他分憂!」
沉默半晌,米莉歎口氣:「那你想怎麼做?」
「我覺得,我們應該暗中向納斯拉滲透!神族不是用信仰愚弄民眾嗎?我們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建立另一個宗教和他們對抗,不過我們傳播的是世間真理,駁斥充滿謊言的聖典,同時樹立另一個真神,至於神族,當然是偽神!」
見丈夫心緒好轉。米莉抿嘴一笑,道:「你課程學的不錯呀,連『以彼之道,還彼之身』都能運用了!」
長久以來的想法,終於脫口而出形成具體計劃,勞雷爾心情確實好了不少,把玩著妻子柔嫩纖手,笑笑道:「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當初師傅可是親自收下我的啊!」
輕輕給了他一捶,米莉「咯咯」嬌笑道:「說你胖,你還氣喘了!」
言罷蹙起秀眉想了會兒,米莉開口道:「這想法不錯,很有建設性!既然武力上我們暫時無法與神族對抗,民眾思想陣地的確可動動腦筋!不過……你說樹立真神,這世上哪有真神?」
勞雷爾不知何時感染了師傅的習慣,不自覺地摸摸鼻子,嘿嘿笑道:「還有誰,當然非宗主莫屬!」
「啊???」米莉被他這大膽想法唬了一跳,驚道:「不會吧你?!宗主能同意嗎?據我所知,宗主可是最討厭被人神化了!」
想想師傅的確是這樣的人,勞雷爾有些喪氣,眼珠子一轉,又高興道:「宗主可能不同意,可你別忘了,咱們星宗的滅情祖師可是破碎虛空而去,比勞什子神族可強多了吧!」
米莉額頭輕輕磕著他後背,想了半天才開口道:「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你呀……就你鬼主意多!等暴風雨過去,你明天可以在議事廳試著提出來,不過,你不會想自己親自負責這事吧?」
「捨我其誰!師兄弟中,我的修為也算排的上號了,以我『星辰訣』第三層的修為,只要小心些,諒教廷拿我沒辦法!」勞雷爾自信滿滿道。
米莉深知他心頭糾纏多年的夢魘,每每午夜夢迴,都是一身大汗的驚醒,夢中哀傷欲絕「姐姐,姐姐!」的叫聲,令人聞之落淚。
不欲成為丈夫負累,米莉緊緊摟著他腰,輕聲道:「這提議如果能通過,你就放心去吧,島上一切都好,別擔心我們母子倆!」
感受到妻子深沉愛意和理解,勞雷爾回身看進她雙眸,激動說了聲:「米莉!」就再也說不出話,只是緊緊摟著妻子,溫馨氣氛在室內淡淡瀰漫。
另一間別墅內。
美美伸了個懶腰,一身淡藍睡袍的阿加莎,又凝神看向面前全息投射的文字,嘴裡道:「克拉莉莎,看了這麼久了,還沒看夠呀?」
「這麼壯觀的景色,一時半會兒哪看得夠!」克拉莉莎亦是一身白色睡袍,婷婷佇立窗邊,頭也不回道。
另一扇窗前的夏洛蒂忽而歎息一聲:「唉,總回想起當初情景,那時六個人多熱鬧,現在只剩我們三個,聽說卡洛琳都快生了呢!克拉莉莎,你的追求者最少有一個中隊,還沒看的上眼的嗎?」
扭頭瞥了她一眼,克拉莉莎看著窗外風暴淡淡道:「你還不是一樣。」
夏洛蒂指甲輕敲著玻璃。「嗒嗒」聲在屋內迴響,沉默半晌,忽而嫣然一笑:「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你屋裡只有一幅畫像,難道……」
不待她說完,克拉莉莎又是淡淡的一句:「你還不是一樣。」頓時噎的夏洛蒂直翻白眼。
呆了呆,夏洛蒂幽幽歎息道:「人吶,真是不能比,一比就比出差距來了!」
似被她勾起心事。克拉莉莎輕撫頸邊銀髮,亦是歎息一聲,半晌方道:「日子過的可真快!你還記得次見到他的情景嗎?」
「怎麼不記得!我甚至懷疑,卡洛琳她們三個是不是因為太小,所以印象不很深,所以才……」說到這裡,夏洛蒂被自己的大膽推論嚇了一跳,頓時捂嘴「咯咯」輕笑起來。
苦笑著搖了搖頭。克拉莉莎心忖:「無心之語,卻往往道出了真實啊!當年六人,反是年齡最小的三個早早嫁人了。自己三人年齡較大,卻一直住集體宿舍!自己不是沒試過談戀愛,總是無法投入,可……那希望,真是渺茫到不能再渺茫,自己如此拚命修煉學習,不就是為了……為了引起他注意嗎?!」
似被她二人攪地難以集中心緒,阿加莎抬頭看看身材高挑的夏洛蒂和克拉莉莎:「我說你們兩個,怎麼淨聊這種事?有時間不如多看看書吧!」
夏洛蒂似有些看煩了,懶懶坐回沙發。一雙修長美腿高高翹在茶几上,嘴裡笑虐道:「一天就是看書看書,我看你快成書蟲了!某人難道要立志成為女科學家。準備終身不嫁?」
皺皺嬌俏的鼻子,阿加莎視線不離文字,嘴裡反駁道:「不嫁又怎樣?誰說女孩一定要嫁人?宗主說我們現在最少有三百年壽命,到元嬰期就更長了,真搞不懂她們。這麼早就趕著嫁人,以後日子長著呢!」
夏洛蒂「啪啪」鼓起掌來:「好,說的好!你可說到了我心裡去!不過……」狡黠看了眼阿加莎,夏洛蒂眨眨眼,道:「別告訴我你心裡沒某人的影子,大家姐妹一場,撒謊騙人就不好了!」
「唉……」阿加莎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夏洛蒂:「有怎樣,沒有又怎樣?想的多只會讓自己煩惱!再說了,時間漫漫,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些什麼?趁現在提高自己才是正事!上次到『無盡深淵』輪值工作,你沒發現那裡寬闊處新蓋的生產線嗎?」
被她這一說,克拉莉莎、夏洛蒂兩雙俏目同時望來,夏洛蒂放下腿坐起身,急急問道:「你是不是看出些什麼?」
阿加莎嫣然一笑,懶懶靠在沙發上,低聲宣佈自己的驚人發現:「據我仔細觀察生產線的功能,很可能是用於生產宇宙飛船!而我們面臨神族威脅的情況下,最大的可能,是生產星際戰艦!」
「哇,你真不愧是我們的小才女!星際戰艦啊……」夏洛蒂興奮叫道,想起電影中宏偉而威力巨大的戰艦,美眸中頓時閃爍出無數小星星。
克拉莉莎被她這結論所震驚,喃喃道:「怪不得你最近研究宇航學比較多,原來是早有預謀!可是……既然有那麼厲害的武器,我們為什麼還要勤奮修煉?」
「笨!這是兩碼事!你以為駕駛戰艦的話,修煉者和常人就沒區別嗎?錯!我們現在的反應速度及智力可比常人強多了!同樣戰艦,一艘由修煉者駕駛,一艘由普通人駕駛,你猜猜看誰贏?!而且地面戰鬥最終還是要靠人去解決!哦對了,宗主不是說過嗎,修煉到大成期,就可在虛空宇宙生存,配合大成期的驚人實力,誰說修煉者比不上現代科技了?!」阿加莎立刻加以反駁,長篇大論脫口而出。
「對呀對呀,不修煉怎能活那麼久,又怎能青春永駐?!嘻嘻!」夏洛蒂想法更為現實,笑嘻嘻地說道。
克拉莉莎想了想,來到阿加莎身邊坐下,摟著她柔弱無骨的肩道:「這麼說來,發動對神族反攻的日子就不遠了?」
搖搖頭,阿加莎關閉全息投射,正色看向她:「應該沒這麼快!神族實力不可小覷,我們人又比他們少的多,只有發展到比他們高出一大截的地步,才可能發起反攻!況且戰艦的建造哪有這麼快?!那樣的大傢伙,隨便一艘造上兩年都不成問題,這還是工程機器人的效率呢!」
二女齊齊歎了口氣,夏洛蒂苦惱的使勁撓頭,直把一頭瀑布似的黑髮撓的亂七八糟,嘴裡嘟囔道:「唉……那就老老實實修煉吧!說起來,我可真佩服宗主,這次都三年了,竟然還不見他出來!若不是還要學習,我真想試試閉關修煉能達到多快程度!」
克拉莉莎撫摸著阿加莎柔滑秀髮,若有所思,半晌道:「也不是不可以!人無全才,我還是想在修煉上進一步提高,至於科學技術,自有阿加莎這樣的科學家研究,我嘛,到時候駕駛現成戰艦就行了!」
愕然看著她,阿加莎吃吃道:「你也想閉關?」
「是!明天我將提出這請求,希望將來……我能成為島上個修煉到元嬰期的人!」克拉莉莎神情堅決。
笑嘻嘻看著她,夏洛蒂又將一雙美腿蹺在茶几上,抱著胳膊道:「好,我也陪你閉關!」
「你們……你們……」阿加莎已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半晌後,苦著臉道:「你們都閉關,那我怎麼辦?」
將她攬在懷裡,克拉莉莎柔聲道:「沒我們打擾,你正可以安心學習呀!」
知她一向言出必行,阿加莎軟弱地歎口氣,道:「好吧好吧,我不阻攔你們。」想起以後一個人的日子,不由愣愣盯著窗外暴風雨出神。
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中,三女靜靜想著自己心事,外面,暴風雨愈發猛烈,被風吹成橫線的暴雨,「辟里啪啦」敲打在玻璃上,天地間一片朦朧,再看不清遠處景色。
儘管暴雨如此猛烈,另一間別墅內,洛伊絲、辛西婭、佩琦卻充耳不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領域。
自那日石山頂部後,冷情的話令她們眼前豁然開朗,經過這麼些年的刻苦,三人在各自科研領域已成為首屈一指的專家。
洛伊絲選擇了魔法陣的研究,不但進一步改進了「電力源」,使之充能時間更短,持續供電時間長達四十八小時,還研究出許多用於生活方面相當易用的魔法陣,許多已推廣到全島使用。
辛西婭在生物工程、醫學方面獨有建樹,在她努力下,島上精靈的生育率得到進一步提高,現在已負責整個島嶼的醫療衛生。
佩琦卻對宇航學、天產生了濃厚興趣,別墅的二層樓,一架碩大天文望遠鏡佔據了整間屋子,正是她最愛停留的地方,甚至還參與了位於「無盡深淵」底部星際戰艦生產線的研製工作。
全島,各處堅固的建築群無懼百年難遇的颶風、暴雨,在昏暗天地間默默矗立。一座座別墅燈火陸續亮起,天昏地暗中,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彷彿孕育著萬點希望。
議事廳前,安格斯親手設計的雕像才落成不久,一雙傳神黑眸,在風雨中俯瞰著整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