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冷情在五千公里外的幽深地底苦思冥想,香椿此時已亂成了一片。
冷情臨行前並未想到會置身如此深的地底,留下的聯絡手段統統排不上用場,而且這一消失就是半個多月,冷情身邊的人和中央官員們心中淒惶自不必提,個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隨著時間的流逝,恐慌氣氛亦是愈加濃厚。
好在冷情搭建的權力架構官員們各司其職,雖然主君不在,中央政權仍保持了運作,許多迫在眉睫的事實在聯絡不到冷情,大多被中央各部門官員自行想辦法解決。
然而事情總不會盡善盡美,部門職權間難免有重疊之處,冷情在時好說,現在卻成了導火索。官員們都清楚冷情「失蹤」的事實,也明白如果冷情真的「失蹤」意味著什麼,憂心忡忡之下火氣難免大增,很多本可協商解決的問題最後也鬧得不可收,於是議政廳成天亂哄哄的充滿喧囂,有人說的怒了甚至老拳相向。
看不過這種混亂情況,比較老成的國務院長帕克曼提議請未來「國母」暫時主持大局,立刻有人跳起來反對,原因無他:薇安是個精靈,於是這又成了新的爭吵話題,議政廳再次變成鬧哄哄的菜市場。
面對這種混亂,安德森和克裡多夫焦急的同時只能面面相覷無話可說,安德森作為軍方大員無法參與政事,克裡多夫的頭銜還帶著「副」字,兩人雖是冷情的左膀右臂,這種情況卻也說不上話。
薇安可不知有人在拿她說事,就算知道也不屑一顧,冷情這一「失蹤」,對薇安來說彷彿天塌地陷,哪怕整個世界在眼前毀滅都不想管更別提這些破事,整日裡不是神思不屬,就是就躲在寢宮暗暗啜泣,看的莉莉婭和艾爾娜暗自揪心。
人多嘴雜,冷情「失蹤」的消息最終還是傳出了皇宮,在香椿掀起了更大的恐慌,傳到最後皇帝的「失蹤」竟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聽到這消息的人們無不惶惶不可終日。
這天深夜。
經歷了白天的喧囂,深夜的皇宮尤其靜謐,天上的殘紅、冥玉眼見便要落入地平線下,夜色因此變得名副其實,整個皇宮亦開始被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建築物的高大輪廓依稀可辨。
基地入口所在的宮殿附近,隱約間一條黑影拔地而起,衝到第二層的晾台後立刻同黑暗融為一體,稍後,黑影極小心的開始移動,沿著牆角出現在窗邊,站起身似乎做了什麼,隨即窗戶大開,黑影進入窗內復將窗戶輕輕合攏,黑暗中再無任何動靜,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沒有燈火的室內更加黑暗,黑影並無猶豫,很快打開房門進入走廊,沿著走廊找到樓梯後迅速下到層隱藏起來,整個過程並無一點聲響傳出。
守在大廳基地入口處的四個機器人士兵似有所覺,警惕的向這邊張望,其中一個機器人士兵端起「暴風弩」朝這邊走來,四處巡視了一回沒發現異常,又走回入口處佇立不動。
那黑影隱隱從樓梯下的角落冒出頭來,遠遠打量四個機器人士兵,見他們再無動靜,似乎鬆了口氣,手腕翻處,雙手各持一柄彎彎的短刃,短刃表面被完全塗黑,在陽光下亦不會有絲毫反光。
無限小心的,黑影於無聲無息中一點點移動,藉著障礙物的遮蔽悄悄接近四個機器人士兵,一直到無法再接近時才再度低伏,從身上掏了個金幣向其他方向扔去。
金幣落地瞬間,四個機器人士兵一同看向發出聲響的方位,借這電光火石的機會,黑影突然間暴起發難,身形以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速度衝向四個機器人士兵,機器人士兵此時察覺到黑影動靜,轉身動作只做了一半便被黑影欺至近前,黑影如風掠過的同時雙手連揮兩下,四名機器人士兵脖頸霎時間皆被切斷,伴隨著辟里啪啦的電火花轟然倒地,手腳仍在不停亂抖作出種種非人的動作,脖子被切斷大半的腦袋猶自不死心的望向黑影,只看的那黑影悚然而驚,急上前徹底割斷四人的脖子。
然而……四雙眼睛仍盯著黑影!!!
那黑影徹底毛了,趕緊左右掃視,很快扯了條厚窗簾,徹底遮蓋住四具還在動的殘軀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強自忍住驚懼不再看窗簾下的動靜,黑影掀開簡陋的鐵板,消失於入口。
除了漆黑還是漆黑。
突然出現的一團紅光驅散這黑暗,照亮了黑影及其身前五米方圓,原來是個全身黑衣、黑手套、黑頭套的人,只有一雙眼睛映射出紅光,手中赫然托著一枚火系晶石。
適才的經歷讓黑衣人愈發謹慎,萬分小心的沿通往斜下方的甬道繼續潛行。
轉了五個彎,約摸走了一百多米後甬道才變為水平,黑衣人不敢放鬆警惕,貼著甬道一側緩緩前進,腳下不敢發出絲毫聲音,不時還停下來仔細傾聽周圍動靜。
始終是無比安靜。
還未來得及高興,黑衣人忽聽見微弱機簧聲,心叫不妙急速閃身,原本所站之處已出現四支深深射入岩石中的弩箭,只剩寸許箭尾露在外面,其中一支箭尾帶著紅色,地上……一灘血跡。
機簧聲繼續響起,卻未跟上黑衣人閃電般左右縱躍不停後撤的身形,弩箭沿著黑衣人的身形一路釘入岩石中。
黑衣人如驚弓之鳥,以最大的速度逃避身後追殺,轉過個彎後更是全力飛馳,一百多米路程在黑衣人的腳程下轉瞬即過,很快回到地面消失無蹤,只留下一路滴落的血跡證明曾發生的入侵。
隨著皇失蹤的消息越傳越廣,香椿「地下世界」的人也越來越沉不住氣。
自從得知神秘強大的新皇來到香椿,以及親眼目睹那三個犯的下場,賭場、妓院、奴隸拍賣場、地下格鬥場等等隸屬黑暗勢力的產業紛紛停業,原本橫行霸道的地痞變得無比老實,殺手們徹底失業……
這一切變化都導致近兩個月的香椿城格外平靜。
然而這變化卻意味著「地下世界」的財源被徹底切斷,過慣了大手大腳日子的人們苦苦忍了近兩個月,現在終於忍不住,照他們的話說:再這麼下去,不等皇來殺,自己先餓死了。
於是這些黑暗產業紛紛於近段時間重新開張,除了奴隸拍賣場內沒有精靈奴隸,一切都變回老樣子。
妓院得意樓的一處密室中,香椿地下大佬尼沃拉、殺手公會會長佩恩、奴隸主伊桑又聚在了一起。
只聽尼沃拉道:「你們也看到了,我名下的賭場、妓院、格鬥場等都已開業,也沒見皇有什麼反應,看來失蹤之說確有其事啊……」
佩恩掂著杯香草酒,深有同感道:「是啊,工會最近接了兩筆生意,沒見官府有什麼反應,我也覺得這消息屬實。」
伊桑肉乎乎的臉上卻有些憂色,指節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只是不語。
尼沃拉疑惑的望向伊桑,說:「你一向主意最多,今天怎麼學會藏拙了?咱們現在都綁在一根線上,你可別只顧自己啊。」
伊桑聞言,苦笑道:「我能有什麼好主意,不管他會不會回來,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回來,你說我們的產業要不要再度關門?不回來,獸人打過來怎麼辦?大家全玩完!」
尼沃拉、佩恩聽到這話,一時也無語,屋內只剩伊桑敲擊桌面發出的「哆哆」聲。
佩恩最近以來一直憋悶不已,忍不住恨聲道:「媽的,這樣下去我們殺手公會不如徹底解散,大家自謀生路算求,兩個月沒接生意,吃什麼?!喝什麼?!或者乾脆搬到卡斯米安,起碼那裡沒他這樣的怪物,離獸人還更遠些。」
這下輪到另兩人像看白癡一樣看他了,尼沃拉嗤笑道:「好主意,我你!」嘴裡這樣說,面上卻明顯說的是反話,要知道各地暗黑勢力都有自己的地盤和「經營」範圍,越界的直接後果就是戰爭。
佩恩急道:「這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倒是說怎麼辦?」
尼沃拉撓著頭髮苦惱道:「我好不容易找到個漂亮女人混進去,沒想到皇帝卻失蹤了,到現在也沒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不管怎樣,總要對他有所瞭解,才能談得上其他吧?!」
伊桑深有同感的點點頭,說:「這話說得在理。不過剛才我想了半天,有些新的想法,或許我們的生意不全是見不得光,像你……」伊桑看向尼沃拉。
「有些生意稍做些改變,就不會引來民眾的仇視和皇帝的干涉,比如說賭場,如果只認現錢,並且不賒帳不抵押,維持好秩序,我看賭博也沒什麼,最多多繳些稅。」
尼沃拉聞言,低頭沉思起來,再抬頭時已是兩眼放光,急切的盯著伊桑說:「好!好主意!還有沒有其他建議?」
伊桑耷拉著的三角眼此時卻透出智慧:「那就再說說妓院,其實……我覺得只要那些妓女都是出於自願,他可能也會放你一馬,畢竟……嘿嘿,嫖客和妓女不過是互有需要嘛!那也是人之常情,當然逼良為娼的事是一定要杜絕了。」
尼沃拉越想越覺著有門,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其實只要妓院和賭場能繼續開下去,我就可以在香椿站住腳。伊桑,看不出你啊!原來一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其他產業也照此改變,只要是人們自願,他就沒辦法多說什麼!」
伊桑看看興高采烈的尼沃拉,歎口氣說:「你那些產業好辦,我就前途未卜了,精靈奴隸當然不用再想,只是不知道這位皇帝對奴隸怎麼看,如果……」
似想到什麼,伊桑止口不言,只是滿面掩飾不住的憂愁之色。
佩恩正聽的仔細,見伊桑不說了,急切追問:「你別只說半截子啊,快說說我該怎麼辦?」
伊桑心緒轉差,瞥了佩恩一眼道:「還能怎麼辦,你和你手下會什麼?暗殺!暗殺除了對付普通人,還能用在什麼地方?」
佩恩眨巴著眼睛,瞪了伊桑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說……軍隊?」
伊桑點點頭,眼中卻是嘲諷之意,以那些殺手一貫以來的大手大腳,軍隊哪養得起他們。
佩恩果然苦惱道:「沒別的辦法嗎?」眼巴巴的看著伊桑。
伊桑已懶得說話,只是搖搖頭,自顧掂起面前的酒杯小口抿著,,,默默想自己的出路。
佩恩說起來是殺手公會的會長,實際上對殺手們的約束力並不是很強,如果佩恩說把他們送進軍隊找口飯吃,保不準他自己先被憤怒的殺手幹掉。
想來想去佩恩都覺著這會長干的沒意思,以前有大筆的佣金抽頭可以賺,現在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以後殺手工會的前景看來也不妙,想來想去,佩恩恨恨的下定了決心說:「媽的,我不管了,那些傢伙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尼沃拉,以後我去你那裡找飯吃,怎麼樣?」
尼沃拉正高興中,猛聽到這話差點沒轉過神,驚奇的說:「你說什麼?你要到我手下干?」
佩恩斜著眼睛看尼沃拉,道:「怎麼,你不願意?」
尼沃拉深知佩恩的底細,真說起來,佩恩原來算得上殺手界的頂級元老,一身暗殺技藝爐火純青,如果他肯來幫自己,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忙說:「怎麼會不願意,不過你真要放棄這會長職務?」
佩恩點點頭,說:「真的,我現在對殺手公會得前途一點都不看好,如果就此脫身也不錯,那些傢伙隨他們自己折騰去,我看總有一天他們會載在皇帝手上。
尼沃拉聞言大喜,道:「你要肯來幫我那最好不過,我手下那些廢物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日後你就負責刑罰和紀律,幫我好好管教一下,也省得在皇帝眼皮底下出什麼紕漏。」
兩人都解決了自己最大的問題,開懷大笑起來,只有伊桑愁眉苦臉想自己的事,哪還有閒心管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