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兵團的再次慘敗,皆被三個大統領看在眼裡,冷情趕鴨子似的追殺潰軍一直追到獸人大軍家門口時,三個大統領正在不遠處觀望。
面面相覷之下,誰都沒敢挺身而出制止冷情的追殺。
非不願也,實不能爾。
就算頂上去,又能怎樣?即算多一時三刻,最終的結局仍免不了人頭落地。
明裡暗裡交手以來,這還是三個大統領次直面這揣測中的神秘對手。
六萬大軍?!這是什麼概念?
三個大統領誰敢拍拍胸脯說:「這不算什麼,我也能做到!」事實上不要說六萬大軍,就算五千軍隊也拖死他們。
雖然第十二兵團在整個獸人大軍中只屬末流,然而以獸人的勇武強悍,再末流的軍隊也不可等閒視之。
看看丟盔棄甲、神情癲狂、嘴裡尤在「惡魔!惡魔!」狂呼著的第十二兵團潰兵,再看看大營中觀望戰況的其他士兵望向冷情背影時眼裡流露出的畏懼之色,三個大統領心知:軍心已散!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失去軍心的軍隊,幾乎等於毫無還手之力。
如果哈根執迷不悟,仍堅持要執行之前的戰略加派其他兵團上去送死,引起騷亂幾乎是必然的結果,無疑是提前給自己掘墳墓。
獸人雖勇武,相比起人族來卻更加的迷信,不必說之前連續遭到莫名其妙的慘重損失,就是冷情今天在戰場上的無情屠戮,已在他們心裡刻下了魔神般不可匹敵的印象:與他作戰,和與獸神作戰沒什麼分別。
逼急了,就算最弱小的魔獸也會咬人呢,何況是獸人!
三人呆呆盯著冷情遠去的背影,臉上神色瞬息萬變,懊惱、羞愧、悔恨、憤怒……百味雜陳,心中幾乎摻雜了所有負面情緒。
半晌,哈根收回目光,重重呼了口氣,低沉的說:「撤吧……這仗,打不下去了。」
比力和丘洛亦是無比沮喪,暗淡眼神中再無一絲神采。
沉默了一會兒,丘洛痛苦的說:「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就在南征即將勝利、獸神的光輝馬上可以覆蓋整個東大陸時,卻出現這樣一個人?!難道真有神在保佑人族?」
哈根垂下眼,亦是無比沮喪的說:「也許吧……現在,我們只能等偉大的森格王甦醒後再談其它了。」
其他兩人無意識的點點頭。
為了防備可能出現的遠距離襲擊,獸人大軍連夜拔營,連同守護森格王的一萬軍隊,一口氣退到百公里之外:原維克斯國的菲尼斯城,這也是維克斯境內離羅莫西最近的城市。
不說獸人的驚慌恐懼,冷情回到羅莫西城,可是受到了全城無比熱烈的歡迎。
從冷情衝進獸人軍隊時的擔心緊張,到擊破獸人攻城企圖時的鬆了口氣,再到最後冷情展開大肆殺戮將所有獸人趕回大營的大喜過望,所有人的心境都在隨著戰況發展大起大落,短短的五個時辰,竟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眼見冷情突然又出現在城牆上,薇安和莉莉婭忍不住擦擦眼睛,確信沒有眼花,頓時又哭又笑的撲過來,搞的冷情不知該抱哪一個,只好一手摟一個,任她們在懷裡盡情揮灑淚水。
隨後,整個城牆上都沸騰了。寬廣綿延的城牆上,幾乎聚集了所有羅莫西城中的人,軍人,平民,少數的貴族……人人不分你我,不分階層,逮著人就使勁擁抱,盡情揮灑著歡樂的淚水。
就連面無表情的機器人士兵,也被人群所包圍。判斷出這些人並無惡意,機器人士兵也就聽之任之,任憑人們的熱情擁抱,甚至還有些大膽熱情的少女眾目睽睽下獻上香吻。
機器人士兵倒無所謂,無非是嘴唇接觸罷了,反正自己不會得「傳染病」這種人類疾病,不過這種情形卻被冷情無意中瞅到,差點一頭栽倒,心中那個「暈」
所有人,所有的擔心恐懼,全都消失在這一片歡騰的海洋中。
人們望著冷情的目光,已不能單純用敬仰、感激、崇拜等詞語來描繪,似乎就像望著一個……活著的神,一個……救苦救難的神……
誰又能想到,此時的冷情,正被這四周投射來的目光刺激的汗毛直豎,渾身不自在。
無論是信神,還是作神,對冷情來說都不是什麼好的念頭。
信神,意味著愚昧和不自信;作神呢,則意味著狂妄自大。
沒有人或神,是無所不能的!那只是人們心中軟弱的期盼而已。
一個民族或種族的崛起,從來只有靠自身的努力、自信、無畏,以及無數人的獻身精神,從來沒有完全借助外力就能崛起的說法。
靠神?那只是個笑話!
然而這種氣氛下,就算有什麼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世人的觀念,豈能一時三刻間便能扭轉。
心中苦笑,冷情借口疲累,和薇安、莉莉婭以及其他「星宗弟子」一起返回城主府,一路上,也不知興奮的人們在哪找來那麼多鮮花,紛紛朝眾人灑下,下了場真正的「花瓣雨」。
盡職盡責的城主府衛兵看向冷情的目光雖同樣充滿崇拜,還是將熱情的人們擋在了城主府外。
回到居所,將滿城的熱鬧喧囂關在門外,冷情不由吁了口氣,終於……安靜了……
早在進屋之前,知情識趣的艾爾娜就找個借口拉走了莉莉婭,此時,安靜的屋內只有薇安和冷情兩人。
一直攏著冷情胳膊的薇安,此時纖手環住冷情的腰將頭埋在愛人胸前,靜靜聽著那雄渾的心跳聲。冷情亦溫柔的摟住薇安,嗅著薇安那發跡的清香,兩人就這麼擁抱成一個人影,默默體會那份無言的溫柔。
良久……冷情忽然想到,認識薇安這麼久,還從未問過她精靈族的現況以及他們的信仰,甚至不知她那小腦瓜裡的真正想法,還真是……很不會關心人呢。
冷情溫柔的問:「薇安,既然精靈族在人類社會如此危險,你當初為什麼還會離開森林進入人類社會?」
薇安並不抬頭,似在思考,過了會兒才回答:「其實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好像是忍不住族內的太過平靜,嚮往人類豐富多彩的生活,又好像……是在尋找一個答案。」
冷情大奇,問:「一個答案?」
薇安點點頭,繼續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精靈族也曾有過無比輝煌的時刻,最巔峰時,就如現在的人族一樣在大陸上處於優勢地位。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精靈族變得越來越衰微,最後不得不隱藏到深深的密林中,仰仗著自然女神的庇護才得以繼續延存。」
薇安深深歎了口氣,道:「我想搞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說到身體的資質和壽命的悠久,人族無論如何都趕不上精靈族,而且人族的缺點實在太多,各種自私貪婪醜惡的現象隨處可見,可就是這樣的種族,卻繁衍的如此茂盛,實力也是越來越強大。」
薇安歉然看了冷情一眼,說:「當然也有你這樣善良勇敢的人族存在,不過在整個人族中卻只是極少數。」
冷情聞言,愣了半晌,不由得苦笑著說:「你對人類的缺點看得可真清楚,我也沒你說得那麼好,別人有的缺點,我也有了這麼久,你可有找到答案?」
薇安又將頭埋進冷情胸前,悶悶的說:「沒有。」
冷情愛憐的托起薇安精緻的下巴,看著她那純淨如水的眼眸和白玉般的面龐,忍不住輕吻了下薇安的唇,柔聲說道:「小傻瓜!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苦惱,我來告訴你」
薇安的眼裡全是問號,冷情則繼續說:「人類越來越強大的根本原因,一是無窮的創造力,二是無窮的慾望,三是冷酷的自然法則:物競天擇。至於你提到的人性中各種醜陋,其實只是慾望的副產品而已。」
薇安聞言,皺眉想了好半天,才有些明白的說:「二點我能想明白,可什麼是物競天擇?」
冷情好笑的撫平薇安可愛皺著的眉頭,說:「這是在我那個世界中,人們長期總結出的一種規律。在包括所有植物動物的自然界中,只有最終適應生存環境的物種,才能延續下來。打個比方,在茂密的森林中,越高的樹生長得越茂盛,那是因為它承受了更多的陽光,初生的樹苗或矮小的樹種,則因為陽光被高大的樹木遮擋而很難生存下去。再比如食草魔獸,如果沒有有效的自衛或逃脫手段或者極強的繁殖能力,慢慢的必將消失於物種之中。各種智慧生物,比如人類,精靈,矮人,獸人……等等,其實也都在受這種規則的約束。」
冷情看薇安還有些迷糊,又繼續舉例說:「就拿最切身的這場獸人和人類的戰爭來說吧。獸人南征的最根本原因,不是因為獸人好戰,而是因為自身的貧瘠和茂盛的繁衍不成比例,為了種族更好的延續發展,只有獲得南方富饒的土地後,獸人族才會解決這些危機,變得更加蓬勃興盛。獸人和人族最根本的衝突,其實是生存資源的爭奪,勝者延存,敗者消亡,這就是物競天擇。」
薇安聞言,如中巨錘,臉色蒼白的望著冷情,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顫抖的說:「不可能!不可能!!自然女神怎麼可能這麼殘酷的對待她的兒女?!」
冷情歉然看著薇安花容失色的臉,輕聲說:「我不知道有沒有自然女神,不過,自然真的就這麼殘酷。」
剛才冷情舉的種種例子,薇安心裡清楚,那都是真實存在的,甚至自己還能舉出更多,然而一時間,內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現實。
難道精靈族的衰敗,也是「物競天擇」的結果嗎?!
或者說,精靈族已被自然女神所拋棄?
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冒出心頭,立刻被薇安拋之腦外,可是嬌軀卻已惶恐的開始發抖。
冷情緊緊擁住薇安,雖覺這樣說對薇安太過殘酷,然而無論如何,冷情都不希望自己的愛人是個不敢接受現實的人。
「只能讓她慢慢適應了……」冷情歉然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