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四周守衛似乎有點深嚴。門口兩側站著八名彪形大漢,黑西裝黑墨鏡,刀削的面孔,冷酷的氣質,看來手底的功夫也很硬。
包廂裡也是,離桌面不遠的四個角落,分別站著一名同樣剽悍的大漢,筆直的站姿,警惕的目光,看來身手更是不凡。
守衛廂房大門的保鏢,在李小姐的示意下,一邊一人輕輕拉開大門,禮貌的把他們讓了進去,但警惕如利劍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王曉明他們身上。
特別是他們踏入包廂的那一刻,全身上下就被裡面站得筆直的保鏢目光鎖定,警戒氣息瞬間加重。
想不到是這麼高規格的宴會。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王曉明不免有點侷促。但在美女面前,他不能表現的過於窩囊,只能強打精神,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點。
但張壯武彪就不同了。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大場面。雖然平時膽大如牛,但此時,出於窮人天生的懼富心理,本來就畏縮的他們表現得更為緊張侷促,滿臉通紅腦門滲汗……
……
杜總正在跟那兩對華貴夫婦談笑風生,神態卑遜恭敬,舉止溫和順從,看來那兩夫婦是他長輩。
杜總看見李小姐款款而入,身體立刻竄起,雙眼冒著亮光,滿臉堆歡大步迎了過來。
桌子旁端坐著一直在輕聲交談的兩華貴夫婦也停下了話頭,把他們淡然的目光飄了過來。
杜總大步走到李小姐面前,語氣抑制不住的親切熱烈,「湘湘,你可回來了!伯父伯母都要等不及了。到底是哪一路的達官顯貴這麼大排場,居然要你這個千斤大小姐親自出迎?」
他親熱的語氣中抱怨之意甚濃。看他的親熱勁,可見他們之間關係不一般。
杜總說完,眼神下意識的向李小姐身後飄去。
當他看見站在李小姐身後的人有點眼熟,想了一下,立刻記起著三人自己在鳳舞人間見到過,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詫異,眼鏡差點沒有摔下來。
幸虧他涵養功夫到家,瞬間就掩飾了自己的詫異的神情,總算沒有失態。
不過眼中卻控制不住的露出絲絲驚異,他把目光在王曉明他們身上停留了一會,然後凝視在李小姐溫情的雙眸,眼神很是迷惑,很是不解,靜靜地等待著李小姐的解答。
同時,他心裡也在嘀咕,是不是這三人走錯了地方?這些保鏢也真是,什麼人也往裡放。看來得好好整頓整頓才行……
王曉明看見杜總的目光落自己身上,盡力露出一個還算自然的微笑,算是和他打招呼。
但張壯武彪好像懵了,木然的站在王曉明身後,緊張侷促得幾乎手腳也不知道放那裡了。他們心裡在暗暗後悔,這富人家的飯局可不是隨便就能吃的。被這麼多人盯著,簡直比上刑場還難受……看他們個個衣著光鮮,神態自若……而自己粗衫爛褸髒兮兮的……
張壯武彪有了種雞立鶴群的悲壯感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跟王曉明上館子了,本來以為有什麼好事,原來比坐牢還難受……
一直端坐著默不作聲的中年夫婦也愕然的相視一眼,眼中似有詢問之色……
……
李小姐好像早就已經意料到眾人會有這樣的反應,神情自若的給了杜總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然後李小姐對著那兩對中年夫婦用有點小女孩撒嬌的口吻說道,聲音很柔和清脆。
「爸爸,媽媽,伯父,伯母,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您們說起的王先生,這兩位是王先生的朋友……哦,對了,兩位的尊姓大名還沒有請教呢。」
李小姐臉上掛著迷人的甜笑,優雅的一指王曉明,然後用略帶抱歉的目光看著張壯武彪。
「哦……我們……」
張壯武彪的大腦這會正處於短路混沌的狀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唯唯諾諾的,表情很是難看。
王曉明暗暗的捅了他們一下,提醒他們注意影響,不可太失禮了。但是,他們只是全身顫動了一下,眼神還是那麼呆滯。
王曉明看他們這副熊樣,一橫心只好替他們出頭了。
他首先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後,王曉明盡量用平靜而親切的語氣說道:「我抱歉打擾大家。很榮幸能夠得到李小姐的邀請。我叫王曉明,諸位可以稱呼我曉明。至於這兩位,則是我的朋友,這位張壯,這位武彪。」
王曉明指著張壯武彪介紹道,不卑不亢,還算有板有眼,總算沒有辜負大學期間所上的禮儀課。
除了杜總眼神莫名的藐視王曉明一眼外,其他四人不為所動,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眼眉也不掃王曉明一下,似乎把王曉明看成了空氣,很傲慢無禮的樣子。
王曉明雖然受到冷落,但臉上神色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平靜,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但他心裡實際上也有點不爽。誰都希望自己受到重視,王曉明也不例外。
李小姐發覺氣氛有點不合諧,王曉明無論怎麼說也是自己邀請過來的客人,無論怎麼樣也不能讓他太難堪了不是?
於是,她趕緊站出來打圓場,神態很是端莊優雅,「王先生,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杜凱杜總,鳳舞人間娛樂城的總經理。至於鳳舞人間娛樂城是什麼地方,似乎全京華城的男人都知道,就不用我介紹了吧?」李小姐臉上突然露出一絲俏皮的微笑,如畫的眉目間似乎也笑意充盈,很風情,很誘人……
「杜總你好!」王曉明慢慢的伸出右手。
杜凱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你好!」但他看王曉明的眼光很詭異,似乎含著些別的什麼深意。
「這兩位,杜總的高堂,杜青雲伯父,於溫惠伯母。」李小姐接著優雅的為王曉明介紹杜凱的父母親。
「杜先生於女士好!」王曉明很有禮貌,但自己和他們初次見面,自然不能叫伯父伯母這麼親近,只好用那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稱謂。
杜青雲於溫惠不知道是因為自持身份還是因為矜持,只是微笑著請點一下頭,笑容很淡,幾乎不含任何感情。
「這是我爸爸媽媽,李天星殷倩。對了,忘了介紹我自己,我叫李湘。」李小姐最後介紹自己的父母,也補充介紹了一下自己。
原來她也叫李湘。王曉明瞬間想到了一個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名字,HN台的當家女主持人。
李天星好像對王曉明很不感冒,冷冷的瞄了他一眼之後,眼光飄向別處。不過,殷倩倒是很友好,露出一絲優雅而穩重的微笑,很端莊。
「王先生,張先生,武先生,請上坐。」介紹完了,李湘趕緊請他們上座。
……
李湘漫不經心的把手中的大紅玫瑰輕輕往桌面一放。
瞬間,眾人眼前浮現出一抹鮮艷奪目火紅,很火紅熱烈,甚是扯人眼球……
眾人的目光忍不住被吸引過來,交錯著聚集在玫瑰花之上。很快,有過經驗的明白人瞬間想到了什麼,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表情各有不同……
李天星終於沉不住了,沉聲有點不高興的問道:「湘湘,這花哪來的?」
李小姐臉上好像掠過一絲扭捏嬌羞,「王先生送的……」聲如蚊語,幾不可聞……
在場所有人一聽,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在王曉明身上,表情各異,滿眼的難以置信。
而杜凱,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更是帶著絲絲狠毒……
李天星一聽,更加氣惱了,指著李湘的鼻子,「你怎麼能這樣?……氣死我了……」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張壯武彪一向比較粗心,他們看見這麼多目光聚集在王曉明身上,幾乎要把王曉明吞了一樣。心裡忍不住嘀咕,不就是一扎花嗎?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真是貴人多作怪!他們心裡恨恨罵道。
王曉明發覺自己突然被這麼多人注視,心念一動,幡然醒悟。
玫瑰,那是代表愛情的。只有戀人之間,才能互相贈送玫瑰。剛才事急馬行田,沒有想到這麼多。真是失策。
王曉明看他們的那驚愕要吃人的神色,知道他們都誤會自己了,趕緊站起來解釋:「各位……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李天星對王曉明很不滿,狠狠的一瞪眼,「坐下!我在跟我女兒說話,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嘴。」「外人」這兩字特別加重了語氣。
王曉明被李天星一瞪,立刻感到了一股強大壓迫的氣勢逼人而來,心裡一悸,氣息不由一滯,身體不用自主的一軟,慢慢的坐了下去……
「天星,你別這麼凶嘛,杜大哥杜大嫂還有小凱都在這裡,你這麼大聲嚷嚷,也不怕人家見笑。再說,王先生怎麼也是湘湘請來的客人,你這樣做也失待客之道。有什麼事情我們吃晚飯之後再說,好嗎?」殷倩不滿的抱怨著自己的丈夫,對著杜家三口抱歉的笑笑。
「哼!」李天星冷哼一聲,很不忿的坐下。
「弟妹,沒有關係的,我們是一家人嘛。」杜青雲趕緊表態。
就這樣,緊張尷尬的氣氛被殷倩寥寥幾句話,頓時化解於無形。
王曉明本來還想解釋幾句,但話到了嘴邊終究說不出口。玫瑰是自己送的,而李小姐也是心甘情願收的。雖然自己心裡知道這並不代表什麼。但在外人開來,這裡問題大大的有。這是瓜田李下之事,就算自己說破了喉嚨,也只能越描越黑。況且李湘還說了那樣的話。她那樣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真的喜歡上自己了吧?王曉明瞬間否決了這個嚇人的想法。他還沒有自戀到這個地步。
王曉明偷偷的看了李湘一樣,似乎還是羞答答的樣子,玉首低垂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來,我代表我們李家對杜大哥一家,還有王先生,張先生,武先生的到來表示歡迎。為了表達我們李家的謝意,我先乾為敬。」殷倩拿起早已斟好五娘液的酒杯,大大方方豪氣干雲一飲而盡,那氣勢絕對巾幗不讓鬚眉。
「弟妹太客氣了,干!」杜青雲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附和道。他說完,很乾脆的拿起酒杯,一昂頭也一干而今,喝完還亮了亮杯底。
其他人猶豫了一下,暫時放下各自心中的想法,依次拿起酒杯,一干而今。
酒過一巡。
「吃菜,大家吃菜!」殷倩熱情的招呼大家。
菜過一味。
吃著喝著,酒桌上的三方人,開始慢慢的推杯換盞,光觥交錯,氣氛慢慢的開始熱烈起來。
張壯武彪幾杯酒下肚之後,可能是酒裝慫人膽,慢慢的也放開了,不再那麼侷促。
也不知道杜凱這傢伙安的什麼心,好像吃定了王曉明一樣,一杯又一杯的把王曉明往死裡灌。
王曉明開始還推搪幾下,說自己酒量不佳什麼的。
但在杜凱一而再再而三的強烈敬酒之下,王曉明的心態也逐漸放開了。喝就喝,誰怕誰,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於是,王曉明心中豪氣頓生,開始由被動變為主動,心裡暗暗較勁一定要把杜凱灌趴下。
於是,他們兩人,就像斗紅眼的公雞一樣,你一杯我一杯的幹起來。
而杜青雲,看見自己兒子和王曉明喝得如此熱火,打著酒桌上不分大小的幌子,也加入了戰陣當中。於是,上場父子兵。王曉明和他們對戰。
李天星一個人喝著沒有什麼意思。他看見王曉明如此勇猛,在杜青雲,杜凱兩人輪番攻擊之下,居然支撐了這麼久。他心中也開始不忿起來,無論怎麼說,杜青雲也是他的老朋友。朋友之義,在於同仇敵愾。
李天星觀看了一陣,感覺一陣酒意上湧,頭腦一熱,也加入了戰陣。
王曉明正喝得興起,來者不拒。於是,他們四人你一杯我一杯,頓時熱火朝天起來。最後,他們發現酒杯已經不能盡興,換成了跟豪華包間氣質不符的大碗。
旁邊的女人看見他們如此喝法,自然想阻止。但是酒意已經上來,豈是區區幾個女人可以阻止得住的?
酒意上來之後,開始放浪形骸起來,什麼身份地位權力財富統統放到一邊。李天星他們現在就一個心思,一定要把王曉明整倒。他們三個大老爺們,還整不倒一個毛頭小子。說出去多丟人呀?
反正酒已經上了好多次,空瓶子扔得到處都是。
王曉明雙眼通紅,拿起酒杯想喝下一杯的時候,發現有好幾個相同的人頭趴在桌子上了……
他拍拍迷濛的腦袋,吃力地抬頭……發覺有好幾個李湘在看著自己,眼中神色很奇特……說不清楚……於溫惠殷倩好像也有幾個……突然間怎麼這麼多人了……看不清楚……重重疊疊的好混亂……
「喝……喝……」王曉明舌頭大大,說話也不利索,「酒……酒呢?……服務員……再拿一瓶酒……」王曉明搖搖五娘液的空瓶子,嚷道。
「小老弟,你喝醉了,我們走吧。」張壯武彪一直在自斟自飲,因此還算清醒。
看到王曉明居然能把三人干趴下,心裡驚為天人。他們感歎王曉明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海量呀!
他們看見王曉明喝得臉紅耳赤,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知道王曉明也熬不住了,趕緊拉起王曉明就走。
「李小姐,謝謝你們的熱情款待。俺們兄弟醉了,不太方便久留。我們先走了。」張壯適時回頭向李湘道了聲謝。
李湘眼神帶著絲說不出的莫名神色,「你們走吧。他喝了這麼多酒,麻煩你們要多花些心思照顧。」
「俺們會的。李小姐請回。」
「老子還要喝……老子要把你們全干趴下……」王曉明酒醉的夢囈似乎要點張狂,有點忘乎所以,有點不可一世……也似乎他只要醉酒才這樣……
「走吧!走吧!你喝多了。」張壯武彪架著渾身不能動彈的王曉明就往外走。
「老子沒有喝多……老子還能幹他三大瓶……哦……」王曉明說著,腦袋突然往張壯肩膀一歪……
……
戰場已經收拾乾淨。酒醉的人,已經送了回去,包廂裡只剩下李湘和保護她的保鏢。
這些男人也真是,為什麼非要拚個你死我活呢?心平氣和的慢慢喝不行嗎?李湘一邊付賬一邊埋怨。男人酒桌上爭強好勝的心思,女人是不會懂得。
反正無論什麼身份地位,只要上了桌面,那就一律平等。特別是酒意上來的時候,哪管你是乞丐或者國家元首,目標就一個,把對方喝趴下。
付完帳,李湘拿起手提包就要走,目光無意中觸及那一扎紅玫瑰,有點脫水了,枯萎的花邊有點垂落,原本鮮艷紅火的顏色也變成了讓人討厭的暗紅……
李湘目光複雜的看了一會,拿起來狠心的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