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安剛說完,只見石隱的右手突然顫動一下,隱隱泛起一層薄薄的寒光,閃縮之間透著一抹螢澈,旋而聚在右手手掌中,化為一個懸空的冰球。
釋道安看著石隱一臉驚訝,解釋道:「這便是魂兵之魂,因為受不了帝氣的壓力而分身出體。」
石隱急道:「那該怎麼辦,這可是我師傅的遺物。」
釋道安道:「魂兵脫體,一般發生在其主人死了的時候,再尋寄生體,而如同活人身上的魂兵脫體,則代表這兵器的死亡。」
石隱咬唇道:「莫非就沒有其他辦法能夠保存此物?」
釋道安那裝過血嬰的竹筒道:「倒是可以將其收在這竹筒之中,可保百日不壞,但是百日之後,還是要煙消雲散的。」
石隱長歎一聲,接過竹筒,無奈的將魂兵裝入其中,視之良久再收入懷中。
藍月說道:「睹物思人,但是若你師傅知道你有今日之成就,也該心慰了。」
石隱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對釋道安道:「老哥哥,這幾日辛苦你了。」
釋道安搖頭道:「這是屬下份內之責,況且最忙的還是習兄。」
石隱笑道:「不是說過不要再說屬下二字了嗎?」
釋道安釋懷似的呵呵一笑道:「小兄弟。」
此時習鑿齒也回到客棧裡,聽到聲響,闖了進來,一見石隱生龍活虎,老淚縱橫起來。
石隱感激道:「老哥哥,近日來勞你費心了。」
習鑿齒連連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釋道安問道:「老習你出去,可有什麼消息?」
習鑿齒忙道:「聽說七賢莊出了事情,荊州一帶的武林人士正日夜兼程趕往此地。」
釋道安驚道:「七賢莊出了事情?那我們也得趕去才行。」
石隱也跟著大驚道:「二位老哥哥口中所說的七賢莊莫非是那『竹林七賢』所建之竹莊?」
釋道安點頭道:「正是。雖然七賢道趣不盡相同,但是聲名卻是如日中天,今日傳出消息,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我等也應該前去相助才是。」
習鑿齒也連點頭道:「習某也和七位前輩有所交往,若不前去,實在有違道義。」
石隱問道:「那二位老哥哥的孫子莫非一同帶去不成?況且現在二位老哥哥家人還在擔心著。」
二人一愣,剛才一急,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
石隱笑道:「不若這樣,二位老哥哥且先回家,由小弟先行前去,二位老哥哥吩咐完事情以後再來不遲。」
習鑿齒沉吟一下道:「這樣甚好,釋兄你若放心,便先將小孫放在習某處,如今荊州雖亂,但是習家大院也不是誰可以隨便闖入的。」
釋道安笑道:「釋某正有此意,還怕習兄不肯啊。」
習鑿齒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我們趕快上路才是。莫要誤了時辰。」沉吟一下,隨即從懷裡摸出一張令牌來,遞於石隱道:「小兄弟雖然貴為東山宗主,不過這南北兩地有所不同,小兄弟不若自稱習姓,委屈當一下我的遠方侄子,順便帶上我的令牌,習某久居此地,和七賢莊也素有來往,有此令牌,小兄弟當暢行無阻。」
釋道安也從懷裡摸出一個紅色小瓶道:「小兄弟現在雖有邪龍帝氣護體,但是卻仍然懼毒,這小瓶中裝著我桑門密制的解毒丸,以備不時之需。」
石隱將兩樣物品收入懷裡,拱手道了聲謝。
習鑿齒道:「客棧下有匹快馬,乃是我這幾日備下的,可供小兄弟使用,此出了小鎮,往西行十來里,便有大片的竹林,那便是七賢莊所在。」
釋道安也跟著拱拱手道:「那在七賢莊再見了。」
石隱也一拱手道:「在下送二位前輩出去。」
釋道安似乎想起剛才石隱身體的不正常,手一擺道:「小兄弟還是早點休息,我們先行一步了。「石隱心知釋道安想起什麼,一笑,看著二人出門而去。
石隱歎道:「沒想到此行南下,還能見上竹林七賢一面,當真是人生快事。只可惜嵇康已死,廣陵散絕。」
藍月坐在凳子上笑道:「嵇康雖死,但是會廣陵散的人卻大有其人。」
石隱奇而大喜道:「莫非袁孝尼曾學得此曲,嵇康在刑場之言竟是有所隱晦不成?」
藍月搖頭道:「嵇康為人耿直不阿,臨死之時說話亦然,只不過學會此曲的人他卻是不曾知曉罷了。」
石隱奇道:「莫非有人偷學此曲不成?」
藍月笑道:「竹林七賢個個均是文武全才,要偷學他們的絕學談何容易?只是山濤、王戎太重功利,向秀又礙於權勢,阮籍雖放蕩酗酒,終被我父皇拉攏所用,而生為其侄子的阮鹹自然也不在話下了,只有嵇康不畏權勢,終究被殺害。」
石隱大奇道:「我只聽說竹林七賢是文才不錯,但是卻從未聽說其武學上還有造詣。」
藍月笑道:「嵇康被殺,不但是因為其反對我晉朝,更重要的是他手上的『劫玉琴』和『廣陵散』,二者為一,可抵千軍萬馬,況且鍾會對我皇舅司馬昭說嵇康乃臥龍也,既然不為我所用,當然被殺。而其他幾名,自然也不能再展示太多武學上的造詣,但是據我所知,山濤的竹蕭,王戎的竹鞭,阮籍的竹扇,向秀的竹笛,阮鹹的竹葉青至少也是七級魂兵以上的兵器。」
石隱仰慕似的道:「竹林七賢成名至今已有五十餘年了,那他們的武功豈不天下無敵了?」
藍月淡然一笑說道:「世人自有自己的命運,就算是天下無敵,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況且他們都是凡人,如今一個個都成老頭了,武學大概也傳給下一代了。若要用上一代的兵器,沒有足夠的功力還是控制不了的。」
石隱又問道:「對了,你還沒有說,到底是誰還會嵇康的廣陵散?」
藍月一笑,說道:「或許我們去了七賢莊就知道了。」
石隱一下蹦起來道:「那我們馬上就出發!」
石隱收拾起行裝,全副武裝的騎著快馬朝七賢林前進。
十一月的深夜帶著刺骨的寒風,石隱只穿了幾件布衣,卻覺得溫暖無比,身體中邪龍帝氣繞體而行,駿馬似乎也受到壓力一般,飛快的朝前跑著。
但是夜路之上,沒想到竟還有同路之人,只見前方竟有十來匹馬在道上行著,只是衣著不一,看起來不是同一路人馬。石隱將馬鞭一揮,跟在隊伍的後面。
藍月看得清晰,說道:「這邊穿白衣的幾個人乃是武昌郡的齊家,右邊穿灰衣的幾個人是襄陽的朱家,那邊的則是樊城的趙家。這些都是荊州範圍內的武林世家,齊家棍,朱家劍,趙家槍,在這地界上也算小有名氣。」
石隱聽藍月說來如數家珍,一看這些人馬上行囊鼓鼓,長短不一,果然是帶著不同的兵器,不由得羨慕道:「公主你不但博學,而且眼光銳利,好像天底下沒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藍月笑道:「我從小一生下來,就由爺爺養大,不但要學習各種天帝教的武學,還要學習書法,兵法,天下世家……似乎一切東西都應該學會才是。」笑著卻帶著一股幽憂。
石隱沒有聽出藍月的口氣,笑道:「真是幸福,小時候很想學武,一心想入江湖,爹卻不教我,只教我文,現在突然有了這等功力,卻突然有些失落。」
藍月聽石隱還說自己幸福,不覺有點惱怒,但一見石隱的神情,不知如何卻又生不起氣來,好像說著這種不合適宜的話,也很真誠似的。
石隱似乎也沉浸在回憶裡,自言自語道:「這事一耽擱,不知道爹爹他們又在何方了,若要再見面,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藍月笑笑,帶了點苦澀,說道:「趕路吧。」
石隱點點頭,在夜空的沉寂中,二人已經說完了今天所有的對話,兩顆心早已飛到各自的思緒裡去了。
第二日正午amp;#8226;七賢莊外只見這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竟然全是竹林,一片翠色在冬天裡,讓人有些春意,竹林外的小道上,早有些家丁在侯著,一見有人來了,馬上上來牽馬,引著來人往裡去。
石隱剛準備下馬,只見後面一匹快馬飛弛而來,撲地摔倒在地,馬上一個皮膚黑黑的大漢,背上背了兩把大斧頭,騰空而起。
石隱忙將韁繩一勒,避過倒下的快馬。
大漢在空中一拱手道:「小兄弟,失禮了。諸位見諒,在下先走一步。」腳往竹葉上一踩,一彈如箭般飛進林中去。
眾人皆對著大漢還禮,似乎此人很有聲望。
石隱道:「此人身體魁梧,輕功竟然如此了得,也不是泛泛之輩。」
旁邊有個齊家的少年笑道:「你定是從外地來的,連『怒面太守』都不知道?」
石隱抱拳道:「在下是初到寶地,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望告之一二。」
這時,齊家的人正是一起下馬,其中一個老者五十來歲,滿面紅光,身穿大白袍,雙手幹勁有力,旁邊兩個中年人,國字形臉,生得相似,應該是老者的兒子,二人一手提了根齊眉棍。
在後面下馬的則是一個二八模樣的俏臉姑娘,水靈靈的樣子還帶著酒窩,一眼看去不免心動,但是卻是一臉的冷漠,穿著粉紅色的衣服,一雙修長的腿裹在精緻的長褲中,雙手玩弄著三四節小巧的棍子,好似玩具一般。而這姑娘剛一下馬,便被周圍的一群年輕後生跟了上去。
而在石隱旁邊的這個少年則是年紀稍長,相貌英俊,約有二十左右,背上背了兩節長棍,一臉的隨和,笑著解釋道:「這怒面太守以前乃是荊州一帶的軍頭,後來退出軍隊,入了江湖,因為剛正不二,疾惡如仇,大家戲謔太守該管的事情他都管了,於是得了個外號叫作『怒面太守』。」
石隱呵呵笑道:「在下習千,還未請教兄弟名號?」
少年拱手笑道:「在下齊昆,習兄姓習,莫非和荊州習家有系?」
石隱笑道:「那是在下的遠房表親。」
少年喜道:「我自小生在武昌,早得聞得習家大名……」二人一邊說著,卻是落後了眾人不少。
此時前方齊家姑娘似乎被一群年輕人圍得不耐煩了,轉頭喝道:「哥,快跟上來,我們要進莊了。」
齊昆也不抬頭,呵呵一笑,對著石隱道:「那是我妹子,一向是個火爆脾氣,也喜歡舞刀弄棍的,習兄看得可是順眼?」
石隱本是抬頭一看,齊家姑娘的確生得貌美,只是自從和藍月相處以來,卻覺得總有差距,呵呵笑而不答。
來到門口,眾人皆從懷裡拿出拜貼,隨著家丁入內。
石隱奇道:「七賢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來了如此多人?」
齊昆搖頭道:「我是隨爹一齊來的,具體什麼事情倒不知了,不過七賢莊一向以隱自居,若不是大事,恐怕不會外傳的。」一頓,說道:「對了,習兄,你的拜貼呢?」
石隱一愣;「拜貼?」從懷裡摸出習鑿齒的令牌道:「我只有這個。」